陸霄送進急診室做手術,傅來音先給盧叔德打電話說明情況,又跟家裡去了電話,這才跑進衛生間解決了自己尷尬的狀況,抱著陸霄血跡斑斑的衣服等在急診室外。閱讀
她其實一直不確定陸霄是不是就是那個會和她相伴到老的人。
他性格太硬了。傅來音抓不住他。傅來音前二十多年一直想找的伴侶,是像傅方來那樣儒雅隨和的男人,日子平淡溫馨,時不時有小小的浪漫,夫妻兩個有說不完的話,逗不完的趣。
她生在這樣的家庭,感受到它的好,自然也想有這樣一個家庭。
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喜歡上陸霄,從此經歷的一切跌宕起伏,和平淡溫馨毫不沾邊。她愛著他的強硬霸道,給足了安全感;她也恨極了他的強硬霸道,總讓她心驚肉跳。
戀愛里的一切歡喜、悲傷、憤怒、委屈、快樂……因為是這個人,被無限放大,前一刻讓人如置天堂,下一刻又讓你苦海掙扎。這種感覺,難與人言,過去沒有。
在懷疑他出事的那一刻,萬籟俱靜,眾生枯萎,傅來音在那一刻很清晰地感知到,不可能再有一個人會讓她有如此劇烈的心跳了。他死或不死,這一刻,都將永遠刻在她的生命里,刻成一道凌厲的溝壑,後來人行至此,跌下去,前路荒蕪。
那一刻,她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她才恍然大悟,所有的惶恐不安、搖擺不定不是她不確定往後餘生會不會是這個人,而是她早已預料到,她逃不過,她不可能逃過,命中注定她會因為他推翻一切既定,人生摧枯拉朽,完全不再受自己控制。她甘願從一棵樹變成一朵花,溫順地待在他身邊,別無他求。
她認了。
陸霄從手術室出來,被轉移到病房,傅來音守著他。
陸霄還在昏睡中,是從未有過的虛弱面容,傅來音窩著他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淚。
等陸霄醒來,傅來音的眼睛已經又紅又腫,陸霄無奈地看著她:「小哭包。」
傅來音趕緊跑去接了水,還貼心插了吸管,遞到他嘴邊。
陸霄皺了皺眉,「麻煩。」直接坐了起來,接過水,兩口喝完。
傅來音盯著他的傷口,急道:「你小心點!」
「沒事。」陸霄毫不在意,「死不了。」血卻又多滲了一些出來。
傅來音瞪著他。
陸霄見她眼睛又要紅,只能乖乖躺下,看了看傷口,竟然主動說道:「有些裂開了,去叫醫生來看看吧。」
傅來音關心則亂,趕緊跑出去叫醫生。
跑了半截,才突然想起跑什麼跑,按鈴就可以了,又退回來,一開門,陸霄竟下了床,站在衣櫃旁掏什麼東西。
陸霄沒料到她這麼快回來,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將東西放回去,拿了毛巾,說:「洗把臉。」
傅來音不疑有他,趕緊跑過去接過毛巾,眉頭皺得死緊,對他擅自下床很不開心:「你躺好呀!這些事你告訴我就好了。」將他扶回床上躺好,按了鈴,又絞了毛巾,給陸霄擦臉。
陸霄起先不讓,說自己有手,傅來音下狠心戳了戳他的手,陸霄「嘶」了一下,傅來音嗔他一眼:「有個屁!」氣得髒話都出來了。
陸霄一個糙男人,平時洗臉都是隨便一抹,從來沒被這樣精心服侍過,剛開始皺著眉頭,後來一臉享受,他盯著認真的傅來音,問:「洗澡怎麼辦?」
原本以為會得到一個熟悉的美人紅臉,哪曾想傅來音邊擦邊溫柔地回:「我幫你呀。」
倒是叫陸霄一愣。
傅來音瞧他一眼,「你現在三級傷殘,還想做什麼?」
說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說男人不行。陸霄咬牙切齒:「你可以試試。」
醫生正好此時推門進來,或許是見過太多小年輕胡來,一進門就警告道:「什麼都可以試哈,就是別試夫妻運動,床不經整。」
傅來音瞪了陸霄一眼,紅著耳朵,聲音細若蚊蠅:「知道了。」
醫生瞧了陸霄一眼,冷笑一聲:「你要是不遵醫囑,以後硬不起來了可別怪我。」
陸霄:「……」我傷的是手臂和胸,關海綿體什麼事?
醫生給陸霄查看傷口,沒什麼大事,出去了。傅來音收拾整理了一下衣物,打算把大衣拿出去乾洗,掏口袋的時候掏出手機、錢包、打火機和煙。
傅來音瞬間想明白了剛才的事。
兩個人對視一眼。陸霄神色如常:「怎麼了?」
傅來音將煙和打火機收進自己口袋裡,瞪著他道:「平時戒菸確實可以慢慢來,但你現在受傷了,不能抽菸,一支也不許。」
陸霄身體虛弱,眼神也沒平時那般凶了,看著傅來音有點可憐巴巴的:「忍不住。」
傅來音瞬間啾了他一下,「乖。」
陸霄又是一愣。
「我們約好的。」傅來音說,像哄小孩子一樣,「要說話算話喔。」
陸霄開始懷疑人生。
第二天,新聞報導了嘉威的事,將嘉威徹底定罪成黑勢力恐怖分子,揭露了嘉威諸多惡行,包括了昨天的追殺案。相鄰幾個市共同合作,全面進行清繳剩餘黑勢力行動,一時滿城風雨。
傅來音無意間聽到段道恩和羅丁的對話。
段道恩說:「兵行險招,永絕後患。」
羅丁說:「也太險了點兒,簡直是不要命。老子後怕得昨晚上睡不著覺。」
「行了,都過去了。」
傅來音心裡想著兩個人的話,眼睛盯著陸霄看,看著看著突然生起氣來,在他沒受傷的那隻手臂上狠狠打了一下,「王八蛋!」起身走了。
陸霄莫名其妙。
過了一會兒傅來音又跟著醫生進來進行每日一檢查,等醫生走了,傅來音瞪著他:「錯了沒有?」
陸霄茫然。
傅來音嘆一口氣,手指在床墊上戳來戳去,說:「你知道三毛和荷西的故事嗎?」
陸霄一個糙老爺們兒怎麼可能知道三毛。
「三毛是一個女作家,在西班牙遇到荷西。荷西問三毛想嫁一個什麼樣的人,三毛說:『看得順眼,千萬富翁也嫁;看得不順眼,億萬富翁也嫁。』荷西就表示說來說去你只想嫁個有錢人。」
無緣無故和他說起一個女作家的愛情故事來?
傅來音繼續道:「三毛看了一眼荷西說:『也有例外的時候。』窮小子荷西就問:『如果是嫁給我呢?』三毛就說:『能吃飯就可以。』荷西問她吃得多不多,三毛說:『不多不多,以後還可以少吃一點。』」傅來音說完後就看著陸霄。
陸霄也看著傅來音。
傅來音說:「我也一樣。」
陸霄懂了傅來音的弦外之音。
這是她的想法,不是他的。一個男人,怎麼能只有一飯餵養的能力?要傅來音跟著他受苦,不可能。
傅來音咬咬牙,又說了一句:「後來荷西因為工作死了。」
兩個人再次四目相對。
傅來音問:「你知道三毛以後的日子有多慘嗎?」
傅來音想表達的陸霄全都懂了。
半晌。
陸霄鄭重道:「我答應你,昨天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其他危險的事呢?」
「沒有了。」
「說到做到?」
「一諾千金。」
傅來音鬆了口氣:「好。」
晚上傅來音陪床,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陸霄起來在天台上抽菸,抽到半截,聽到傅來音驚恐的叫聲。
他快速進去,拉著她的手,安撫地拍拍她:「我在。」
「陸霄,陸霄,陸霄……」
「我在。」
小姑娘雙眼緊閉,眉頭緊鎖,滿頭大汗,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做噩夢了。
陸霄親親她,「我在。」輕聲在她耳邊說:「陸霄沒事,他很平安,不要擔心,寶貝兒。」
傅來音抓住他的手臂,眉頭依舊皺得死緊,嘴唇不安地抿起來。
手臂上的傷口滲出血,陸霄眼睛都沒眨一下,任她抓著,摸摸她額頭,摸摸她臉頰,又附身親了親,聲音一如既往地冷,內容卻溫柔似水:「不要怕,不會有事,大家都很好,做夢呢,好夢就來了……」
傅來音漸漸安靜下來。
陸霄繼續輕輕拍她,沒過一會兒,傅來音醒了過來。
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傅來音感受到拍打,迷糊了一會兒,軟聲道:「陸霄?」
「我在。」
「我做噩夢了嗎?」
「嗯。」
傅來音打了一個呵欠,「沒事了,你快去睡。」
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眉間:「嗯。」
陸霄正轉身,傅來音一把拉住了他。
「怎麼了?」
「再親一下。」
黑暗裡陸霄挑了挑眉——突然大膽了不少?
傅來音坐起來,仰頭看他。兩個人都已經適應了黑暗,模模糊糊能看清對方。
陸霄摩挲著她的臉蛋,然後手勾起傅來音下巴,俯身給了一個溫柔又纏綿的吻。
傅來音異常溫馴,仰著頭任他親。陸霄克制地放開,眸色深深,食指擦過她柔軟的嘴唇,「今天好乖。」
傅來音舔舔嘴唇,「你抽菸。」
陸霄身體一僵。
傅來音生氣地叉腰:「混蛋陸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