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露魚肚白,龍建華拿著毛巾、提著鐵桶就開了門,屋前樹上的鳥鳴停頓了一下,有的噗地飛走,有的繼續鳴叫。
他跨出門檻掃了那些飛鳥一眼,又四向掃一圈後嘟嚕道,「不應該啊,被手電筒那麼一照,野豬就嚇得不敢來了嗎?」
連續幾天都有野豬騷擾,乍一不來,好像還有點不習慣;更擔心的是,萬一今後再不來,肉食問題怎麼解決,難道還要去南邊的山溝溝里去找嗎?
衝著山谷撒一泡尿後,舀起半瓢水咕嚕咕嚕漱漱口,在溝里搓搓毛巾洗把臉,然後舀滿一桶水往家走。
放下水桶,掛好毛巾,轉身探頭看向籮,十條大黃鱔緊靠在一起,還在那裡慢慢蠕動。
「賣了威靈仙后,還得買一個鐵桶裝黃鱔,不然過不了兩天就要乾死……忘了摘紫蘇回來……沒有工具,怎麼把黃鱔剖開呢?」
糾結幾秒後,把火生起,抓住四條鱔魚扔進鍋里,立馬把鍋蓋蓋上。在鍋里沒有鱔魚跳動的聲音傳出後,把火退了。
揭開鍋蓋,四條黃鱔已經僵硬,表皮泛白。從牆上取下兩根昨晚為處理青蛙製作的牙籤;一根扎進其頭,另一根沿著其肚皮往下劃開,牙籤在劃開處往裡一捅,然後一挑,鱔魚的內臟就露了出來,伸手將其摘除。
就這麼簡單!
以前從未這麼做過,但頭腦里有的是科學思維,舉一反三就可以。
把處理好的鱔魚裝進飯盒,將鍋涮了,開始做飯。
倒入些許菜籽油燒得冒青煙後,把青蛙油放入炸,然後倒入水,把處理好的四條鱔魚放進去,又放進一斤米,蓋上鍋蓋。
「以前怎麼沒想到要把油先熬一下呢?生活經驗真的不豐富啊。今天這飯,應該是不錯的……對了,還差去腥的紫蘇葉。」
往灶里添加幾根粗灌木後,快速來到小溝南邊的坡上,這山谷不但有紫蘇,還有花椒、山胡椒、陽荷、洋姜,不過後面這些今天用不上。
在前世他就知道,這個地方以前也是有人生活的,人口比現在的還多。只不過在「湖廣填四川」的時候全部遷走了。現在所住的人,其先驅是三零年從縣內另一個地方遷來的;而這些人的祖先,則是從江贛遷來的。所以,在這個生產隊裡有很多其他地方沒有的東西。
把紫蘇葉在溝里沖洗一下快速回到屋內,鍋內大氣正冒出,滿屋香。將紫蘇葉放進飯盒,撥拉一下灶內柴火後走出屋子。
昨天挑回四十七擔的威靈仙,有三十五擔還被一捆緊挨一捆地放在坪上,另外十二擔則成捆的在屋後樹林裡堆放著,根本沒時間去解開。
威靈仙不會長霉,這樣捆一個禮拜都沒事。不過他現在很需要錢,得讓它們快點干。
爬上屋後林地,解開一捆,接著往晾衣杆上撒。現在根本不想一根根地往上掛,實在是太多了,能掛在上面就掛,不能掛上去就鋪在地上;能曬乾就曬乾,不能曬乾就陰乾,總要讓它們干透。
把十二擔撒完,晾衣杆都被壓彎,地上更是厚厚的一層;龍建華顧不上這些,馬上回到屋內,濃郁的飯香味直往鼻孔里鑽,但鍋上已經不冒熱氣。
把火退了,將紫蘇葉放入鍋內,鋪在米飯上。
這時,隊裡的喇叭響起,音樂聲飄來。
他抓起一把鹽扔在米飯上,又拿起一雙筷子在鍋內快速攪拌,鱔魚被攪得骨肉分離,香氣更加濃郁。把鍋蓋蓋上後,重新來到屋坪,開始處理坪上的威靈仙。有了屋後的經驗,他開始只解,然後才是撒。
昨天整整齊齊擺在地面的威靈仙被胡亂撒的蓋住,厚厚的一層,到處都是根,一片凌亂。
做完這一切,他又馬上拿起扁擔,快速走向山上。那裡至少還有兩擔,今天要出工,只能利用空餘時間收回。
既然來這裡插隊,有的原則還是要堅持的,底線要守住,這也是低調做人的一種方式。
剛一腳踏上小溝埂,龍建華立馬猛吸一口氣,轉身就跑,邊跑邊回頭看,肩上的扁擔已經被他拖在地上。
小路上小溝的左側百米處是小溝的拐彎,就在他踏上埂的時刻,一個碩大的豬頭出現在那裡,接著是龐大的豬身,其後有一頭小豬跟隨緊跟而出。
「媽蛋,連續兩晚沒出現,竟然到這裡散步來了,希望剛才漱口、洗臉、洗菜沒用到它們的尿。」邊跑邊吐槽,隨後他急剎車,「對啊,我怎麼要害怕它們呢?它們是畜生,我可是人吶,還要吃它們的肉呢。」
驟停下來,轉身看向野豬群。
也許野豬沒有看見他,也許根本就是對他不屑一顧,八頭野豬並沒來追他。到小路處時,它們轉身朝上面走了,留給他的只有豬屁股和嘈雜的哼哼唧唧聲。
再次慢慢往上走,來到小溝埂上時,野豬群已經消失不見,只有遠處微弱的哼哼唧唧聲傳來。站在那裡,他才發現自己雙股戰慄、全身濕透。
很久後,他從喉嚨深處發出吶喊,「媽蛋,我遲早要吃了你們!」
坐在溝埂上不停地揉臉、捶腿……
歇了十來分鐘後,感覺狀態又回來了,這才朝威靈仙地走去。
沿途,看到溝埂上有不少地方濕濕的,還有一些豬糞,看來尿水沒被自己用過,這才消除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
來到威靈仙地,發現這裡被野豬拱過。原先全部擺在地上的威靈仙有的被土埋住,有的堆到一起,就連那些堆在一起的竹枝和竹尾也亂七八糟的。
他別的什麼都沒想,只是想儘快將威靈仙弄回,手忙腳亂地拉出一株株土下的,收攏一株株散亂的,把藤扯斷,很快捆成兩捆,挑起就走。
把挑子扔到坪上後,回到家裡猛灌一通水,然後坐在門檻上喘了一會兒氣。
一會後,想起已經沒了廣播聲,不知道幾點了。馬上又起身,拿起飯盒盛飯。
果然沒有了菜籽油的氣味,還有濃郁的香味;吃到嘴裡,味道更香,還有鱔魚肉獨特的甜。半斤米的飯,還沒嘗出味就進入肚子。
滿足地舔舔嘴唇,拿著飯盒到溝里清洗乾淨。回到屋裡放下飯盒後,上工的哨子還沒吹響,不知道是已經出工了還是沒有。
「如果出工了,那就不去了,權當再休息一天……不過,今後還是需要有一個手錶,不然不知道天光早暗……有那麼多東西需要買,希望這威靈仙不要太便宜。」
有些事情還真不能念叨。剛剛把挑回來的那擔威靈仙解開扔散,陳大牛的哨子就響了。還是女的割草,男的壘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