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聲源來自別墅正廳。
林知酒和陳羈趕到時,正廳外已經站了一圈的人,那扇門緊閉著。
她第一眼看到了門外的林嘉詩,像是受了打擊一般靠著顏妍,眼角還掛著淚。
孟旭國的呵斥聲隔著門傳出來:「你長本事了,學會在外面藏女人了,老子派你去歐洲是讓你去養女人的?」
不用猜就知道被訓斥的是孟疏。
林知酒愕然抬眸,這事孟旭國又怎麼會知道?
她又看向林嘉詩,這個女人現在一副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模樣太過於引人注目。
「好好的生日宴,怎麼會搞成這樣!哎!」一旁有位太太嘆氣說。
「孫阿姨,發生什麼事了?」林知酒問。
孫阿姨壓著聲音:「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和你那堂姐有關,她和孟疏聊天不知道說到了什麼,恰好又被你孟伯伯聽到,結果就成現在這樣了,哎,都打了好幾下了,聽著都疼。」
孫阿姨剛說完,裡面動靜又響起來:「那個女人還他媽是個啞巴!我以為這麼多年,你早放下了,結果倒好,把人還給我藏到法國去了!瞞你老子的功夫見長,我養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氣我的?」
伴隨著這幾句而來的,還有類似棍棒之物落在人身體上的沉悶聲響。
被打的人卻連句悶哼都沒有。
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但絕大多數都是為這個消息震驚。
要不了多久,大概孟家大兒子在外養女人,還是個啞巴的消息就能傳遍整個圈子。
這情況生日宴也不可能再辦得下去,孟覺趕到,沖陳羈幾人使了個顏色,便把來的親戚朋友全請了回去。
人七七八八走了大半,林嘉詩和顏妍站在正廳外,像是不願意就這麼離去。
「你找他說什麼了?」林知酒攔在她們面前問。
林嘉詩眼神躲閃,聲音卻很激動:「我根本什麼都沒說!」
林知酒換了個問法:「孟伯伯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顏妍插嘴:「林知酒,嘉詩現在也傷心,更何況和嘉詩確實沒有關係,你為什麼這麼咄咄逼人。」
林知酒:「你閉嘴。」
顏妍臉上委屈至極,一副想說又不敢開口的模樣看了看一旁的陳羈。
林知酒皺眉:「你看他幹什麼?我欺負你了?陳羈能給你做主?」
陳羈本來就漫不經心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聞言抬眸看了過來。
顏妍眼神無辜,咬著唇不說話,只是林知酒覺著,這人的目光隔三差五地便往某個人身上跑。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但林知酒從小到大都是個對這方面不敏感的人,所以也說不上個所以然。
所以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陳羈。
陳羈莫名,眼神回她:關我什麼事?
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都不是現在重要的事,林知酒沖林嘉詩揚揚下巴:「說不說?」
林嘉詩囁嚅著說:「我和孟疏說話的時候,被……被孟伯伯聽到了,孟疏他只是拒絕我,他說他有愛人,並且在法國,孟伯伯只聽到這句,便沖了出來,質問了幾句,孟疏好像都一五一十地沒有隱瞞,後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我沒有想害他的,真的沒有。」
說到最後,林嘉詩甚至又開始掉眼淚。
想過很多種,就是沒猜到是這麼讓人啼笑皆非的原因。
以孟疏的性格,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繼續隱瞞的。
這種事情,外人不好插手,他們幾個沒多停留,便相繼離開了。
林知酒是和陳羈一起走的,都回蘭庭。
她一路上都在皺著眉想這事,「在巴黎的時候,我見過那個女生的。」
陳羈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孟疏那個所謂「藏」起來的女人。
「特別溫柔,和孟疏哥哥站在一起可般配了。」林知酒說:「雖然,是真的不會說話,可是陳羈,你說這個很重要嗎?」
陳羈控著方向盤,答道:「不重要。」
林知酒點頭:「我也覺得,可誰讓孟伯伯是那樣的父親呢。」
陳羈說:「別想了,你也管不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點為孟疏哥哥和那個姐姐傷心。」
陳羈聽在耳中,問:「有個問題。」
「什麼?」
陳羈說:「你為什麼老對孟疏和谷淺舟這兩人哥哥長哥哥短的。」
林知酒一愣,她自己都沒有刻意留意這一點:「我有這樣?」
陳羈肅著臉:「有。」
林知酒慢吞吞的:「有就有吧,叫哥哥又怎麼了?孟疏哥哥從小就是個特別溫柔的大哥哥,至於谷淺舟,我們和親兄妹也沒差多少吧,不能喊哥哥嗎?」
陳羈看了她一眼,忽然說:「你這樣不太好。」
「怎麼不好了?」
陳羈聲音緩緩:「這個詞身上的含義已經發生了變化,如果不是血緣關係的兄妹關係,普通朋友之間這麼喊會很曖昧。」
林知酒抿著唇角陷入茫然,同時也被陳羈說動了,她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陳羈不動聲色地繼續補充:「而且孟疏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你這麼喊,被他女朋友聽到了,人家誤會怎麼辦?」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陳羈:「不僅會影響別人情侶關係,可能還會對你的名譽產生影響。啊,就是你們女生經常說的那兩個字,叫什麼什麼茶。」
「綠茶?」
「對,就是這個詞。」
這個詞可對女孩子名譽影響太大了,林知酒當下就怒眉說:「我不是!你這個臭直□□本不明白綠茶的真正含義,而且孟疏和谷淺舟我都是真的當哥哥看的,直呼大名更不好我才加了哥哥兩個字的,你怎麼可以誣陷我!?」
「我又沒說你是。」陳羈道:「不過你老是這麼喊孟疏和谷淺舟,人家女朋友可能就會這麼誤會。我們這些人是知道其中緣由,那其他不知道的人呢?他們會怎麼想不用我再提示了吧。」
林知酒立刻說:「我以後不喊了。」
陳羈唇角未動,眼睛卻笑了。他又說:「還有孟覺,他雖然現在還是單身,但總會有女朋友的。」
林知酒:「我沒那樣喊過孟覺啊。」
陳羈老神在在地說:「四捨五入,喊哥和喊哥哥有差嗎?」
林知酒窩在副駕駛,一語不發,陳羈這一長串還真讓她陷入沉思。
片刻後,她才小聲說:「你說的有道理,那我以後都不喊了,就直接叫名字?會不會不太禮貌?」
陳羈搖頭:「怎麼會?他們也都只比你大個幾歲而已,完全可以直接喊名字。」
「唔。」林知酒說:「那好吧,我以後就直接喊名字。」
目的達成,陳羈心滿意足,這才淺淺地勾了勾唇:「嗯。」
陳羈把林知酒送回林家,才驅車慢悠悠回了自己家。
只有陳老爺子在,陳放去了學校。前幾天陳父帶著李雪茹又去國外旅遊了,每年如此,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陳老一個人在院子裡下棋,看見陳羈回來還很高興:「來,陪我下幾盤。」
陳羈心情不錯,走過去在坐下,接替了陳老一個人對弈的白子,拾了顆棋子落下。
陳老一邊下一邊納悶道:「怎麼回來這麼早?」
陳羈目光都落在棋盤上,聞言也只是隨口道:「出了點事,孟姨的生日宴不辦了。」
陳老又問:「怎麼了?」
陳羈便簡單概括了幾句,陳老聽後,嘆著氣說:「你孟伯那臭脾氣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陳羈只「嗯」了一聲,沒發表別的意見,落子的速度倒是很快。
陳老:「不過我怎麼瞅著你這臭小子心情不錯的樣子。」
「有嗎?」陳羈問,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勾唇,假咳一聲收斂表情,解釋道:「不是因為這個,是有別的事。」
「是嗎?」陳老抿口茶:「我還以為你缺心眼。」
陳羈伸手捏了幾顆棋子在手中,催促道:「下不下?不下算了,您自個兒左右手互博吧。」
「下下下。」陳老說:「催什麼催,有你這麼給人當孫子的嗎?」
兩盤下來,加起來不足一個小時。
陳老看著陳羈收拾期盼,盤著手裡的核桃說:「急著幹什麼去?」
陳羈懶洋洋的,聲音中有隱隱的笑意:「我們年輕人還有正事要乾的,您還是改天去找林爺爺下幾盤。」
陳老:「你有什么正事?」
陳羈笑了,卻沒回答陳老的問題。
等他上樓,陳老才在後面低聲嘖嘖道:「還沒見這麼高興過,跟找著媳婦了似的。」
陳羈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邊走一邊扯開了領帶,隨手一扔,又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
他的房間是個小套間,臥室連著一個小的起居室和小書房。
陳羈直奔書房而去。
書架占據了兩個牆面,他從其中一個書架上面拿下來一個紙箱。
除了傭人打掃時搬動,他的東西不會被碰。
所以三年過去,紙箱上用膠帶封好的口依舊完好。
陳羈找了把美工刀,直接劃開。
裡面的東西不多,兩張迪士尼的門票,一個牛皮日記本。
日記本里夾著幾張照片,陳羈抖落出來。
第一張是高考完的那天晚上,他們幾個玩了一整晚,照片是林知酒玩遊戲輸了後,被懲罰在臉上貼紙條,額頭臉頰和鼻尖各一條,拍立得抓取的瞬間是林知酒做鬼臉。
當時這張照片剛拍完,陳羈就被林知酒在KTV的包廂中追殺了數十圈。
林知酒嫌丑,陳羈偏要留下。
第二張是他們兩一起去A大報導那天,李雪茹非讓兩人站一起在圖書館前拍的。
太陽有點大,照片裡的林知酒拉著他的手給她遮太陽,彼時他臉上全是嫌棄和不耐,手卻還是張開,找好角度,擋住了午後時分射向林知酒臉上的熾熱陽光。
第三張是校級迎新晚會時,林知酒拉著他去參加。他彈鋼琴,林知酒拉小提琴,為了有點新意,曲子進行到一半時兩人交換了樂器。
但那張照片並不是他們在舞台表演時拍攝的,而是開始前在後台,林知酒抬手給滿臉寫著被逼迫的陳羈繫領結的畫面。
陳羈是從室友那兒得到這張照片的,據說當時在A大各大論壇和平台上火了好久。
第四張,也是最後一張,是最特別的一張。
畫面的焦點只在林知酒身上。
背景夜幕下盛綻的璀璨煙花,以及來往的紛紛人群。
林知酒便是在這樣哄鬧熱烈的場景里,回了一次眸。
陳羈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林知酒二十歲的生日。
她在漫天煙花下的一個回眸,讓他心跳加快了許久許久。
他不記得那天晚上是不是有星星,不記得那場煙花,更不記得那很多人。
卻在後來好長時間,都忘不掉林知酒一個回眸。
也是那個回眸,讓他意識到了,潛藏在心底那麼多年的感情。
不是普通朋友,更不止於青梅竹馬。
那一瞬間他對林知酒,就是心動。
能使天崩地裂的那種心動。
陳羈將那幾張照片全部夾進日記本,連同兩張已過期的迪士尼門票。
日記本上只有一頁寫了字——
【我喜歡上你了林知酒,我完了。】
陳羈又翻了一頁,找了根筆,望了眼窗外的星空,提筆寫。
【要怎麼你才喜歡我?】
【勾引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你說行就行:D
這章也有紅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