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收白先生作為我的學生,也是我的樂事。」
詹姆斯教授上前和白貴握手,笑道。
能收穫一個好學生,他心裡也高興。尤其是他看這個學生還十分懂禮節,就更值得讓人欣喜。
在教務處和詹姆斯教授又談了幾句話,是關於白貴今後在耶魯大學大致的研究方向。
談完之後,詹姆斯教授告辭。
他作為一個成名的教授,很忙的,不僅有講堂的課程,還有一些演講會,替一些雜誌寫文章,或者研究某一些學問,抽不開時間。
此次能在教務處,亦是聽聞白貴前來耶魯報導,所以提前抽開時間前來。
從教務處出來,白貴身上已經佩戴了耶魯大學的校徽。
校徽是一面盾牌,盾牌中則是攤開的書本,在書本上書寫著拉丁文。
耶魯大學是由新教中的加爾文教所創辦的大學,所以耶魯大學的校徽亦是與此有關,校徽書本上的拉丁文意為「光明與真理」。
在早些年的時候,耶魯是將希臘文和拉丁文、希伯來文作為必修的語言之一。
即使現在沒有,但在課程設置上,耶魯要求學生對於一門外語至少要有中等級別以上的掌握,所以每個學生至少要學一個學期的外語。
他走在校園裡。
不時,就走到了一幢希臘式神廟的小樓,褐岩建築,條石的外壁有藤蔓纏繞。神廟嵌著幾扇狹長的小窗,不過透過玻璃窗能看到被木板交叉死死的釘住。
在側牆上鐫刻著一句話:「誰是白痴,誰是智者?無論是乞丐還是國王,最後的歸宿都是死亡。」
「神秘學?322?」
「不知道雄辯俱樂部裡面是否涉及到了神秘,長生?或者不死?」
白貴眯了眯眼睛。
耶魯大學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偏偏踱步到了這裡,就是想一窺這傳說中的神秘之所。
在西方教育史上,有七藝,是貴族子弟必須學的,分別是文法、修辭學、辯證法、數學、幾何、天文、音樂。而在希臘時期的智者,智者是希臘時期專門雲遊各地、收徒講學的一眾人,他們在講學時往往會教授「七藝」的前三藝,即文法、修辭學、辯證法。
羅馬時期有三名著名且影響最大的教育家,分別是羅馬共丨和時期的西塞羅,他寫了《論雄辯家》;羅馬帝國時期的昆體良,他寫了本《雄辯術原理》;羅馬帝國時期的奧古斯丁,他寫了《懺悔錄》。
西方是繼承了希臘、羅馬的文化,所以沒有接受過系統雄辯學培養的西方貴族,很罕見。
雄辯學在西方是必修的課程,有如儒家四書五經一樣。
至於為何以322為俱樂部代碼,則是……傳說在公元前322年的時候,希臘雄辯家德摩斯梯尼在逝世的時候,雄辯女神也隨之升天。而這個俱樂部的人相信在1832的時候,雄辯女神亦會重返人間。
「現在我初來乍到,還不好前去探明……」
「會有時機的!」
白貴掃了一眼這希臘神廟,邁步離開。
雄辯俱樂部每年都會在四五月的時候,進行納新活動,招收十五名會員入會。但進會的資格很苛刻,必須是阿妹肯國東邊的移民,以帶有英吉利貴族血統為好,還需上過貴族寄宿學校等等,只是第一個條件他就不符合。
耶魯大學實施的住宿學院制度,新生都會隨機分配到不同的十二個住宿學院之中。
不過這涉及的是本科生,他是研究生,可以自主選擇。
晚上,臨近耶魯大學的一家酒館。
二樓包廂。
「光子,你拜在哪名教授門下?」
「我本來想著和你拜在拜在同一位教授門下,但想了想,你或許早就有了決斷,我不好干涉。」
白貴淺酌可一小口紅酒,詢問道。
桌上,菜品豐盛。
炙牛排、水果沙拉,還有各種酒飲。
「我……這次沒有選擇歷史系,歷史系的話,太難了,沒有你的幫助,我估計都完成不了畢業論文。」
「所以報選的是文學院。」
山田光子被白貴炙熱的目光看著有些臉色發紅,低著頭,聲如蚊訥道。
「文學院……」
「那也挺好。」
白貴嘆了一口氣。
山田光子本來在京都女子高校的時候,成績就不拔尖,到了東大後,和他在白石教授門下,有他這個學弟幫忙,畢業論文順利完成,而後從東大畢業。
現在山田光子自知要遠離他,所以不想讓他幫忙,故此選擇了文學院。
「緋村前輩,現在你已經送光子到了耶魯。」
「那麼你今後的打算怎麼辦?」
白貴又問向一旁的緋村劍心。
緋村劍心是作為山田光子的護衛而來阿妹肯國,現在的任務算是完成,按理說,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我本來打算過些日子再走,但……」
「前些日子,碰到了一個來自東瀛的武士,他叫無敵,是個武痴,我以為他早死了,沒想到還活著,他的絕情絕義劍法已經不是什么正道。」
緋村劍心沉吟一聲,說道。
「絕情絕義劍法……」
白貴皺了皺眉,沒怎麼說話。
東瀛的劍道流派就是這麼中二,什麼鏡心明智流、天真傳兵流、凉天覺清流、唯心一刀流、天真正傳香取神道流、神道一心流、奧山理想神傳流、兩劍時中流等等。
像緋村劍心的飛天御劍流名字還算正常,但招式什麼天翔龍閃,龍槌翔閃、雙龍閃等等之類的,妥妥的中二爆表,一般人都念不出來。
「這是一把手槍,暫時借給你。」
「你沒有持槍資格證,哦,對,阿妹肯國憲法允許持槍,你就拿著吧,回頭我再另買一支。」
白貴可不會傻乎乎的說有事來找他這種話。
他和緋村劍心又不怎麼熟,只是在輪船上一個月相處的還差不多,又有山田光子的關係,所以對緋村劍心的安全上了一點心,但也僅僅局限於此了。
「我已經立誓,此生絕不會再濫殺人。」
緋村劍心拒絕道。
「這是一把善良之槍,它還沒開槍殺過人!」
「沒槍,和有槍不用,這是兩碼子事。」
白貴隨手將白朗寧手槍扔給緋村劍心。
現在到了阿妹肯國,想買上一支槍簡簡單單,別說槍店,他估計自己岳丈家裡,槍械都不會少,到時要上一支防身就行。
一把白朗寧能在國內賣出高價。
但在阿妹肯國真不算是什麼值錢玩意。
將這支白朗寧手槍送給緋村劍心做順水人情,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說的有道理,這槍我就收下了。」
緋村劍心一想,是這個道理。
他雖然使的是逆刃刀,可逆刃刀再逆刃,它也開過鋒,亦能殺人。
現在有槍,開不開取決於他。
只要他能保持內心的正義,這把槍就是善良之槍。
「既然你和光子小姐言談正歡,那我就不便打擾了。」
緋村劍心起身,走出包廂,投桃報李道。
「緋村前輩和你的三個護衛離開了。」
白貴聽音辨位道。
「他們離開了?」
「怎麼走的這麼突然,我還在這裡呢?」
山田光子神色訝然,粉臉剎那間一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緋村劍心在保護她的護衛面前,還是有幾分面子的,而且白貴又明顯不會加害她,山田家讓這幾名武士護衛她,又不可能告訴這幾名武士讓他們防備白貴,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甚至在這幾名武士看來,白君品質高潔,讓他們心悅誠服,所以被緋村劍心支走,確實不是一件難事。
「光子,你在想什麼,認真吃飯。」
白貴皺眉,訓斥道。
「是是是……,白君,我會注意到的,不會浪費食物。」
山田光子起初感覺小臉紅紅的,心口處像是有頭小鹿在亂撞,但被白貴這一呵斥,這小鹿立即就偃旗息鼓,臊眉耷眼了起來。
飯畢。
兩人用餐巾布擦嘴。
「對了,光子,我現在還沒有住處,你租借的公寓在哪裡?」
「我也到那裡租借,唔……,能夠方便一些。」
「咱們畢竟是認識這麼多年了。」
白貴問道。
「我帶你去吧。」
山田光子嘆了口氣,現在她的護衛被緋村劍心支開,而晚上,她在陌生地域也感到害怕,這裡儘管是紐哈芬,耶魯大學就在這裡,但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會遭遇什麼危險。
一路無話。
很快就到了山田光子租借的公寓。
是一處別墅。
紐哈芬專門有供應富家子弟租借的別墅。
山田光子租了一整棟。
這別墅無疑比白家在紐約州曼哈頓區唐人街的別墅要小得多,但住宅區域很廣,兩層建,都是歐式風格,裝潢高檔。一樓是傭人和護衛租住,而二樓才是山田光子的臥室。
剛走進臥室。
白貴就醉若爛泥般的躺在了鬆軟的床鋪上,鼾聲迭起。
「白君?」
「白君?」
「白君?」
山田光子一連喚了三聲,她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白貴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喝醉過,今夜,今夜是喝多了一些,但送她回來的途中,不像是醉酒的狀態。
可若是白貴要想故意占她便宜,她料想自己是決計逃不掉白貴的魔爪。
一顆心都系在了白貴身上。
被白貴吃干抹淨,她都不會心生怨憤。
可現在……
「難道白君真的醉酒了,還是說酒館的酒有問題,是假酒?」
山田光子抿了抿嘴。
她湊近,仔細端詳著白貴的面容,確實宛如酒醉的狀態,臉色酣紅,只是唇舌似乎在無律的喊著什麼,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再湊近,像是貼近白貴的唇舌,快挨在一起、
此時聽的一清二楚。
「是秀珠妹妹。白君喊的人是秀珠妹妹。」
旖旎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山田光子的臉色煞白。
她沒想到,沒想到,白貴的心底里是真的有白秀珠。
她本以為白貴的心底只有她一個,只是天意如此,命運造化,致使他們二人如此境地。
「我真傻,真的……」
她癱坐在床頭,如祥林嫂般,自怨自艾道。
可就在這時,她又聽到白貴嘴裡吐出她的姓名,並且狠狠的抱緊了她。
「光子,我只有喝醉後,才能真的說出來。」
「你不要離開我……」
白貴抱緊她,又鬆了開來,躺在床鋪上,無意識的呢喃道。
「果然……白君還是喜歡我多一點。」
「如果白君心裡真的沒有秀珠妹妹,那才是不可能,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做了這麼長的夫妻,哪能沒有愛戀關係。」
「要是……要是當初是我和白君成婚,就不會有秀珠妹妹了。」
山田光子這才恍然大悟,默默想道。
她不認為這一切是白貴裝的,如果真是白貴裝的,那應該會不顧一切的哄她,而不是這般先喊著白秀珠的名字,而後再喊她的名字。
「白君。」
她走到白貴身邊,對白貴的額頭輕輕一吻。
然後從臥室離開,走到廚房。
次日早晨。
在床頭旁多了一碗醒酒湯,還有再床頭坐著守夜,強打著精神,時不時螓首不自主一沉一點的山田光子。
「光子,你怎麼……」
「我怎麼睡在了這裡。」
白貴起床,「訝然」的看著這一切。
「白君,你醒了。」
「這是我熬好的醒酒湯。」
山田光子笑道。
……
有了這一夜的「酒後吐真言」,山田光子似乎忘記了白秀珠,和白貴又恢復昔日在東大一起上學的場景。
而白貴也維持每周前往紐約州兩次的頻率。
時間一天天平靜度過。
兩個月後。
「親愛的詹姆斯教授,這是我最近剛寫完的學術論文。」
「還請您指導一下、」
「這篇論文主要……論述葡國和西班國兩國的興衰,探索歐羅巴和古代華夏關於陸上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的關聯……」
白貴捧著一大堆手稿,走進詹姆斯教授的辦公室,說道。
「我這段時間見你一直龜縮在圖書館查閱資料。」
「這就是根據那些資料寫的論文吧……」
詹姆斯教授笑了笑,他從眼鏡盒裡取出眼鏡,用絹布擦拭,然後帶在鼻樑上,認真觀看了起來。
耶魯大學是世界上排名第二的大學圖書館,擁有藏書一千一百萬冊。
浩如煙海。
而歷史系是耶魯大學的重要專業,所涉及的專業資料更是多不勝數。
「咦?你所用的歷史研究方法很新穎,是新史學的研究方法,改進了研究方法……」
「這研究的是葡國和西班國之所以成為海上霸主的原因,從一介小國成為霸主,溯源它們發展的歷史脈絡,從中找到共同點、根本原因……」
「很好!你的這本研究論文,我會推薦到《眉國歷史評論》雜誌上。」
詹姆斯教授放下手稿,一臉驚訝、欣慰的說道。
《眉國歷史評論》雜誌創刊於1885年,是阿妹肯國史學界第一份學術刊物。在經歷過最初三年的發布後,成為阿妹肯國歷史協會的機關刊物。
而這雜誌的編委總共十二人,挑選來自各個領域的12名知名歷史學家組成,設置主編一名,每年的2月、4月、6月、10月、12月,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
可以說,能入《眉國歷史雜誌》的論文,就相當於後世入選國際頂級學術期刊《Science》。
要是一個研究生,哪怕是耶魯大學的研究生,如果能夠入選《眉國歷史雜誌》,直接身價倍增,一炮而紅,在整個業界都能有不錯的地位。
「多謝詹姆斯教授了。」
白貴沒有感到驚訝,道謝道。
他如今在業界已經有了一定的名聲,在國內外地位還是有的,他寫出來的論文,如果不能發表在《眉國歷史雜誌》這才是奇怪的事情。
更別說詹姆斯教授,還是十二位編委中的副主編。
推薦一篇自己學生的論文入選。
很正常。
「不過我看你的野心可不僅局限於此,你用的新史學研究方法很是特殊。」
「比起這篇論文,你的歷史學研究方法,才是值得倍加推崇……」
詹姆斯教授看出了白貴研究論文所用的方法技術,稱讚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詹姆斯教授從白貴所提交的論文上,看到了和以往大相逕庭的歷史學研究方法,這在業界目前稱為新史學研究方法,眾位歷史學家一直在完善。
什麼是新史學?
以前的史學,只是在記載歷史,總結得失。而新史學則是強調提倡廣闊開拓史學研究領域,與社會科學、人文科學分支合作,重視歷史學與現實的關係即史學功能等。
這種新史學流派,在二十世紀開始萌芽,到了五六十年代才開始產生潮流。
所以,此刻白貴使用的新史學研究方法,才是真正彌足珍貴的地方。
「讓詹姆斯教授見笑了,我生長在華夏,從小治的就是《春秋》,是專門研究華夏史學,在春秋中,記載呂不韋、范蠡、管仲這樣的大商人如何操縱國家……」
「如《管子》中所說:『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其中之思想,無外乎物質決定意識的哲學思想……」
「華夏古人概莫皆此,已有舊俗,我只是循古人之路,齊一家之學。」
白貴解釋了緣由。
外國的史學研究並不見得真比華夏要早,要厲害。不必妄自菲薄。
畢竟所謂的西方歷史就在《荷馬史詩》之中,這種記述怎麼能夠讓人信服。
而華夏從古到今,一直都有史官記述歷史,自上古先王到至今,未曾斷絕。只不過後來西方思想起步,在總結歷史研究方法上比華夏史學快了一步,又搶占了話語權,所以才看起來華夏史學的研究不如西方史學研究。
「想來在耶魯大學,應該是沒有人比你更能懂得遠東歷史了。」
「你對遠東史的造詣比我厲害。」
詹姆斯教授嘆息一聲道。
他亦研究過遠東歷史,但華夏文化圈那麼多歷史,他又非土生土長的人,怎麼可能真正研究透徹。不過剛才和白貴在交談中,白貴說的大部分話,他倒是能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