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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何其幸運,才能順遂至今

2024-08-28 12:15:14 作者: 鄢止
  雖然秦揚提醒過安靜他們在一起會很麻煩,但安靜沒想到麻煩這麼快就找上門了。閱讀

  回國第二天,厲霆趁訓練間隙把安靜叫到了休息室。

  「坐。」厲霆難得有這麼和顏悅色的時候。

  安靜十分侷促地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了。雖然聽秦揚說過厲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她跟厲霆交流不多,還是有些怕的。

  「你不用這麼緊張。」厲霆看出她內心的想法,和藹地笑了笑,「我只是了解一下情況。」

  安靜心想這能不緊張嗎……以前隊內談戀愛可是實打實的醜聞,不少人都是因為這個被開除了,雖然現在放開了,可她還沒拿到單打世界冠軍呢。

  「安靜,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也不跟你繞彎子。」厲霆雙手交叉,手肘撐在大腿上,一副談判的架勢,「你和秦揚的事情,我聽說了,客觀來講,這是一件好事。秦揚年紀不小了,以前因為訓練太忙了一直沒有談戀愛,你也是我很欣賞的人,你們在一起,從我的角度,是不應該有什麼意見的。」

  安靜聽著這話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這種話後面往往都是轉折。

  「但是,」果不其然,厲霆神來一轉,這才到了重頭戲,「我希望你們現在不要急著談戀愛,至少你不應該。你才剛剛有了點成績,還遠不到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步。談戀愛畢竟是有風險的,吵架、分手這些風險因素,你都應該為自己考慮到。如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能保證你的狀態不受影響嗎?現實生活中沒有什麼真愛無敵,你覺得呢?」

  安靜沉默了很久,最後低下頭,微弱的聲音里頗有幾分倔強:「可是我很愛他,我才不會和他吵架分手。」

  「安靜,你現在還小,不要太想當然了。」厲霆嘆了口氣,顯然並不贊同她的觀點,「就算你覺得你可以為他隱忍,那你能保證他一直喜歡你嗎?愛情是沒有保質期的。更別說你們還是教練和運動員的關係,這很容易出問題。如果你們分手了,以後還能同在一個屋檐下嗎?到時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讓我開誰?」

  安靜不說話了。她承認,厲霆說的話的確在理。

  她還記得媽媽離開的那一天,爸爸在臥室抽了一晚上的煙。她不敢敲門進去,只能躲在門外偷聽,她不確定爸爸是否哭了。離婚前的那一段時間,他們經常吵架,吵得不可開交。後來媽媽走了,爸爸就再也沒有提過媽媽。可是每年媽媽生日的那一天,他都會做一桌子媽媽最喜歡的菜。年幼的安靜常常想,是不是媽媽不愛爸爸了?可是當初既然選擇結婚,那一定是相愛的呀。如果爸爸還愛著媽媽,為什麼又要和媽媽吵架呢?為什麼又捨得放媽媽走呢?

  她和秦揚也會這樣嗎?從兩情相悅,再到相看兩生厭,最後形如陌路?

  「再者……」厲霆頓了頓,「我不太想說這個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是,你們兩個人的家境差距很大,這個問題很難克服,我說得對嗎?」

  安靜覺得心裡有些鈍痛。

  她想起那條閃閃發光的公主裙接近三萬的價格,秦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送給她,她卻根本還不起等值的禮物。

  「我希望,至少一年內你們保持距離。等你們兩個人都冷靜下來,讓時間先檢驗一次,再重新考慮,你覺得可以嗎?」厲霆把話說得很誠懇。

  安靜咬了咬自己嘴裡的軟肉,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搖搖頭:「厲指導,我覺得您說得有道理,我也想答應您,但是我做不到。我十分喜歡秦揚,喜歡偷偷看他,喜歡和他說話,喜歡和他打球。我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想湊上去,只要他一笑,我就覺得世界都明亮了。現在我們都已經互相表明了心意,我就更克制不住。對他,我簡直貪得無厭。一年的冷靜期,倒不如說是凌遲呢……」

  「嘖,聽到了嗎,老厲?」秦揚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笑嘻嘻地站在安靜背後,彎下腰,圈住她的脖子,「這麼喜歡我啊?這話你怎麼不早說呢?」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安靜又驚又羞。

  天哪,那她剛剛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厲霆猝不及防地被兩個人秀了一臉,一顆身經百戰的心臟此刻不停地冒酸水:「行,都來了是吧,秦揚你也坐,我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秦揚走到安靜身邊坐下,「你不就是因為知道說服不了我才先找她嗎?你確定要聽我的意見?老厲,咱還是得保重身體。」

  厲霆習慣了他這樣吊兒郎當地打直球,眉心狂跳:「你說,我承受得住。」

  秦揚從進來聽到安靜的話開始,嘴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我和她一樣,我不同意。」


  「你也克制不住?」厲霆覺得自己要暴走了。

  「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克制。人生在世,理當及時行樂。」秦揚意有所指,「這也是我前不久才明白的事情。」

  厲霆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最後又放棄了。

  「還有,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分手也是不可能的。」秦揚看了一眼旁邊乖巧又桀驁的小朋友,「我很尊重安靜的意願,她也很包容我,我會和她一起去面對所有的困難,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我愛她都來不及,怎麼會捨得和她吵架?」

  安靜剛剛被苦口婆心勸了那麼久也沒哭,現在聽了秦揚的話卻有點忍不住了。

  「還有,我們不可能分手的。我又不是和尚,你以為我以前沒對別的女人有過好感嗎?但那跟愛不一樣,情到濃時起致辭,可能長作玉交枝,若非死別,絕不生離。」

  安靜聽出來了,這是倉央嘉措寫的情詩。

  「你夠了啊,真的是……」厲霆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適得其反,「在我一個孤家寡人面前秀恩愛,真的臭沒良心。」

  「行,老厲,我跟你立個軍令狀吧。」秦揚認了真,「兩個月後的亞洲杯,如果安靜沒拿到金牌,你就換掉我這個主管教練,可以吧?」

  「胡鬧!」厲霆罵他,「你威脅我是吧?你明知道教練組缺人,這種事情是能用來做賭注的嗎?」

  「那怎麼辦?」秦揚一攤手,「你還能揮淚斬馬謖真把安靜給開了?你要是敢,那我跟你沒完!」

  「誰要開她了?」厲霆被秦揚氣得發笑,「我告訴你,要是因為你讓安靜拿不到金牌,我不僅要革了你主管教練的職,你今年一年的工資我都拿來給隊裡添置器材!」

  秦揚點點頭:「行啊,橫豎都是為國家做貢獻唄,我沒意見。我只是沒想到啊,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嘍!我已經不是你偏愛的那個人了。」

  「噗!」安靜在旁邊聽了半天沒忍住,差點兒噴了。

  厲霆笑罵:「你惡不噁心啊?秦揚你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好小子啊,字字句句都往我死穴上戳,你可以啊!」

  秦揚撓頭嘿嘿地笑兩下,象徵性地安慰他:「行了行了,我哪次說話不算數的?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不僅如此,我們還會越來越好的。」

  最後,一場本來安排好的棒打鴛鴦以不僅增進了雙方感情還向拿棒的人撒了成噸狗糧的結果歡樂告終。

  軍令狀已經立下,安靜於無形之中又多了一份壓力,生生把每天的訓練時長又增加了兩個小時。亞洲杯只設置男女單打項目,為了不被其他事情影響,安靜暫緩了團體項目的訓練。秦揚一天十幾個小時守在她身邊偶爾指點,還沒有溫言在一旁當電燈泡,自然是心情舒暢。

  「你的正手現在已經很強了,但是相對的,反手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秦揚叫停陪練,走到安靜身後,左手覆上她握拍的左手,帶著她作勢一揮,反手做了個凌厲的近台攻球,「因為你本來就是左手直拍,反手的限制大,攻球的殺傷力就遠遠不夠。這是眾所周知的弱點,但如果在這方面再多練一下,比賽的時候和正手結合,反而能出其不意。」

  安靜本來練得好好的,突然被他半攬著示範動作,只覺得手背發燙,臉頰也發燙,於是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再試一下扣殺。陪練老師麻煩發個球過來。」秦揚把腦袋垂低了些,下巴剛好擦過她的鎖骨。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飛過來的小球,手臂帶動腰部猛地使勁,小球被快速還擊回去,發出重重的脆響。

  「砰」的一聲,安靜感覺自己的心尖兒也跟著抖了一下。

  「感覺到沒?反手扣殺是很有效的得分手段,但對力量的要求也很高,我覺得你目前……」秦揚直起腰杆,說著說著再次低下頭,聲音漸漸弱下去了。

  安靜正費力地仰頭看著他,眼睛裡仿佛盛了一汪清泉,水靈靈的,兩頰也緋紅得像雲霞:「秦指導……」

  「嗯?」秦揚自覺有些不妙。

  「我覺得厲指導說得對。」安靜噘著小嘴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身子往球檯湊了湊,「你會影響我訓練。」

  秦揚一雙桃花眼眨了又眨,最後認輸地退開幾步,雙手高舉做投降狀:「OK,我尊重你的意見。」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啊。」安靜對著秦揚誠懇地解釋,「我就是受不了你離我太近,我會心亂。但你在旁邊指導是可以的!我忍得住!」

  聽聽這是什麼虎狼之詞,仿佛她忍不住就會獸性大發就地撲倒他似的。


  秦揚在心裡默默吐槽小朋友的直來直去,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甜蜜的負擔。可是能怎麼辦呢?還能分了咋的?當然是選擇遷就她啊。

  「沒事,訓練最重要,我影響你了,你就直接說,我改。」

  安靜朝他歉意地撒了個嬌:「秦指導海涵哦!」

  秦揚這下子是一點兒憋屈感都沒了,笑得春風蕩漾,悶騷地抬了抬眉以示接受。

  全程吃狗糧的陪練老師:我,透明工具人,實錘。

  因為傷病缺席了幾場大大小小的比賽,世界排名掉了不少,趙夢雲這次沒有收到亞洲杯的邀請。反正她早已世界冠軍加身,也不在乎一次洲際賽,正好樂得清閒。趁著現在不是封閉訓練,上次邵琳扔給她的專訪任務正好有了檔期。

  隊裡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顧文衢,他在電視台的體育頻道工作了多年,幾乎每次大賽的賽後採訪都是他負責,也是為數不多讓人印象比較好的媒體朋友。體育頻道這檔專門記錄運動員生活的欄目就是他負責,雖然談不上多火爆,但在體育圈內還算挺出名。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顧文衢一大早就帶著一個跟拍在宿舍樓下等著了。趙夢雲和安靜依然是早早出門,剛下樓就看到顧文衢熱情地和她們打招呼。

  「呀,這麼早就來了。」安靜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顧文衢今天考究的著裝,很有眼色地笑了笑,「既然夢雲姐有人相約,我就不打擾了哈!拜拜!」

  「喂!」趙夢雲氣鼓鼓地看著安靜倉皇逃竄的背影,小聲嘀咕,「真沒義氣!」

  顧文衢倒是很滿意的樣子,禮貌地問她:「那我們從現在開始跟蹤錄像,可以嗎?」

  趙夢雲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點點頭。

  哼,油頭粉面的小白臉,也不知道他給邵琳和安靜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個個都上趕著出賣她!她才不會讓她們得逞的!

  鑑於大多數運動員長期處於訓練的狀態,節目組非常貼心地只派了一個跟拍攝像,嘉賓只需要展現出日常生活最真實的一面即可。但不知道顧文衢今天是怎麼了,提問題的時候聲音居然都在抖,問題也問得不痛不癢無聊至極。趙夢雲一點兒也不想理他。

  還是老樣子,吃早飯,乘車,然後投入訓練。

  國家運動員看起來享受著無數的榮耀,殊不知這榮耀背後是夜以繼日的汗水和淚水換來的。運動員這個職業有著不成功便成仁的賭博性質,許多運動員都是從四五歲就開始進行專業訓練,經過十幾年的篩選,最後剩下的人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即便如此,這些天才也還需要勤勤懇懇地訓練直至退役。畢竟中國泱泱十四億人民,從不缺天才。

  對於他們來說,學會忍受枯燥是一門必修課。

  隊裡知道趙夢雲今天在做節目,所以都識相地沒有來找她對打。趙夢雲一個人和陪練打了大半個上午,心裡正煩躁得緊。她不認命地看了看隊友們——邵琳戰神氣場全開虐得陳悅不知東南西北,休息的時候突然接了個電話,大姐頭瞬間化身小嬌妻,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打來的;安靜和秦揚就更不用說了,光是秦揚站在旁邊那既寵溺又欣慰還有那麼一點點花痴的眼神,簡直能把人家的少女心一把火燒到燎原。

  好吧,就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唄。

  她沒有女強人的反差萌,也不配搞曖昧的地下戀情,還被分到這樣一個直男採訪!

  邵琳這回鐵定搭錯紅線了!

  趙夢雲越想越生氣,打球的手法不同尋常地狠厲逼人。好不容易捱挨到十二點,她一點兒沒留戀地去了食堂。

  前兩天秦揚的父母去國外了,所以最近安靜一直重色輕友地陪著秦揚吃飯。趙夢雲的約飯搭檔邵琳今天也黯然爽約,因為她剛才接到電話,小男朋友來看她了。趙夢雲看著餐桌對面的顧文衢,臉上笑嘻嘻,內心有一萬匹羊駝狂奔而過。

  顧文衢倒是沒覺得什麼,本著自己的職業操守樂此不疲地提問:「你們運動員吃東西是不是有很多限制啊?」

  趙夢雲點頭,還是很有教養地回答了一下:「除了違禁的,含糖高的、含碳水化合物的、含激素的、含酒精的……反正很多。」

  顧文衢頗有些同情地感嘆:「那你們會不會有時候也很饞啊?」

  趙夢雲無語凝噎。

  他身為一個記者,怎麼能如此不會聊天?

  「習慣了還好,但有些時候還是會的。」可以說是非常無聊的回答了。

  顧文衢心疼地看了眼趙夢雲餐盤裡的營養餐:「那饞了怎麼辦啊?」


  「涼拌啊。」趙夢雲瞟了眼隔壁桌正在你儂我儂的小情侶,又改口,「當然,也有些人呢,會私自藏點好吃的,但是很容易在作案途中被教練發現的。」

  「發現了會怎麼樣啊?」顧文衢好奇。

  「發現了……呃……」趙夢雲想了想安靜私藏草莓糖引發的一系列後續,結合現在的狀況,「發現了會被教練沒收作案工具,還會挨批。所以最有效的途徑其實還是賄賂教練。」

  「啊?」顧文衢被她說得雲裡霧裡。

  趙夢雲聽著隔壁桌隱隱傳來的對話,心底呵呵兩下。

  小朋友,你是否有許多問號?

  來聽聽隔壁桌騙吃騙喝的高明手段——

  「唉,最近訓練好累。」

  「辛苦了辛苦了,獎勵你一個雞翅,乖。」

  「哼……誰要吃雞湯里的雞翅哦……要不是因為這是你給我的,我才不想吃呢。」

  「這麼為難你啊?那要怎麼樣你才肯吃啊?」

  「我想……吃可樂雞翅。」

  「小朋友成熟了,犯禁之前知道報備了。」

  「可樂雞翅又不是可樂。」

  「你敢說你不是想偷喝剩下的可樂?」

  「那浪費了多可惜呀,一點兒也不符合我們勤儉節約艱苦奮鬥的優良作風。」

  「可樂里有咖啡因,大量飲用可能影響興奮劑檢測。」

  「所以就少量飲用唄,五十毫升,好不好?秦指導大人?」

  「二十。」

  「四十。求求你了,秦揚哥哥。」

  「三十最多了,你喊老公也沒用。」

  誰要喊你老公啊?

  時間一天天過去,亞洲杯開賽前幾天,國乒一起飛往舉辦地R國。

  飛機上,安靜、趙夢雲和邵琳本來坐在一排,秦揚找趙夢雲悄悄換了位置。

  安靜正靠在窗邊小憩,腦袋一點一點的,聽到動靜把眼睛撐開一條縫,發現秦揚正坐在旁邊沖自己笑。

  安靜被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坐過來了?」

  秦揚眨眨眼:「不想挨著我坐?」

  安靜實在經不起他撩,不可抑制地紅了紅臉,只得繼續靠著艙壁假寐。

  也不知道他們是真以為她睡著了還是怎麼樣,邵琳跟秦揚壓低聲音聊了起來:「嘖,狼神的戀愛進度條真不是我們凡人可以比的。」

  秦揚斜睨她一眼,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唉,這種事情我有什麼辦法,你說怎麼就這麼巧,我喜歡她,恰好她也喜歡我呢?你是不知道,前兩天她還耍小心機跟我撒嬌,那可愛勁兒。」

  邵琳心想給點顏料你還開染坊了是吧,遂翻了個白眼:「沒想到鼎鼎有名的狼神也逃不過戀愛降智打擊,色令智昏啊!」

  秦揚故作老成:「這不叫戀愛降智。偶爾當個昏君放縱一下,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呵,那你可得小心別把皇位放縱丟了。」邵琳好意地提醒,「聽說你跟老厲立軍令狀了?要不要我放個水?」

  這回輪到秦揚白她一眼:「認識我這麼多年了,你還敢這麼問?你要是敢放水,別說是我,安靜第一個跟你絕交。」

  「別呀,到時候整得你們牛郎織女分隔銀河兩端,我可過意不去!」邵琳癟嘴。

  「年輕人口氣別這麼狂妄,看不起誰呢?」秦揚嗤笑,「安靜可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我相信她。」

  安靜小臉憋得通紅。

  秦揚一邊叨叨,一邊不動聲色地往窗邊瞟,見那人小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在心中暗笑。

  正好這時空姐推著飲料車到他們這排:「您好,請問需要什么喝的嗎?」

  邵琳搖搖頭。

  「不要……」秦揚下意識地拒絕,又看了看旁邊還在裝睡的人,對空姐說,「呃,一杯果汁就行,有草莓味的嗎?沒有嗎?那就橙汁吧。哦對了,再拿一張毯子,謝謝。」

  空姐彎下腰倒了一杯橙汁遞給他,一雙纖纖玉手突然一頓。

  秦揚方才坐過來之後就摘了口罩,這會兒空姐才注意到他的樣貌,顯然是認出來了。

  秦揚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處變不驚地接過果汁,打開自己前面的小桌板,穩穩噹噹地放好。

  「請問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用了,記得送毯子就行。」秦揚不願再與她多言,禮貌地笑了笑。

  「您還需要……」

  「不需要。」秦揚直接斂了笑。

  空姐足足花痴了三秒,最後沖他嫣然一笑,這才戀戀不捨地推車離開。

  安靜聽著對話也猜到了全過程,心裡未免有一點酸酸的。

  「喲喲喲,狼神真是了不起,美女自動鑽碗裡。」邵琳故意提高了音量,滑稽的順口溜清清楚楚地鑽進了安靜的耳朵。

  「你是打算轉行唱rap,還是說相聲?閉嘴。」秦揚眯起眼睛警告。

  邵琳也知道見好就收,戴上了耳機追劇。

  沒過一會兒,空姐又來了,拿了一張毯子遞給他,然後嬌滴滴地說:「狼神,我是你的粉絲,我們可以合照?」

  「抱歉,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還有,她在睡覺,請您不要打擾她。」秦揚甚至沒看空姐一眼,抖開毛毯蓋到安靜身上,又故意扭著上半身湊過去給她細心地掖好了邊角。

  空姐被糊了一臉狗糧,最後尷尬地走了。

  邵琳感嘆:「這就是傳說中的薛丁格的寵粉嗎?真不愧是中國馳名雙標。」

  秦揚「嘁」了一聲:「我又不是因為安靜是粉絲才喜歡,一見鍾情而已。畢竟……這種可愛又厲害的小朋友,試問誰能不動心呢?」

  安靜臉紅到爆炸了。

  「咦……你真的夠了……我還是追劇吧。」邵琳實在受不了秦揚這副不遮不掩的樣子,就知道欺負安靜臉皮薄。

  太過分了!

  「行了,小朋友,你靠著機艙不冷嗎?外邊兒零下幾十度呢。」秦揚忍不住湊過去扳她毛茸茸的小腦袋,「男朋友的肩就是用來給你靠的。」

  安靜被他捧著臉,最後落在他肩頭,嘴角不自覺地越擴越大。

  不行!裝睡就要裝到底啊!

  秦揚也不繼續拆穿她,任由她獨自害羞去。

  這回R國作為東道主,派出的參賽陣容也是非常強大。玲奈終於上場,安靜如願以償地沒有見到高雨。只不過一路比賽下來,她一直沒有和玲奈分到同場對陣。

  最終結果當然還是和邵琳順利會師決賽。安靜這次本就是奔著奪冠而來,目標高了,心情也比以前忐忑了不少。

  秦揚不方便給任何一方加油,於是只在休息室的時候對安靜說了些悄悄話,到了賽場上就面無表情地坐在教練席,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

  安靜邊用手擦著球拍,邊偷偷看他,見他一臉嚴肅,不由得有些好笑。

  這人……方才還湊在她耳邊笑著誘惑她,說回國就給她做可樂雞翅,這會兒看起來倒像厲霆上身似的。

  行過握手禮,比賽開始。

  安靜先發球。她站在球檯左側,右腳在前,左腳在後,身體向前略微傾斜,右臂將球上拋,小球落下的一瞬間,左臂陡然自後往前弧形揮拍,觸球瞬間集中發力,同時做了個假動作,旋即扭正身體,一個高拋發球頃刻而至。

  邵琳幾個星期沒有和安靜對陣,被稍微迷惑了些,擾亂了節奏,幸而憑藉著自身過硬的技巧將球還擊回去。

  安靜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失誤,借著這個機會往後一個小碎步,腳一跺,頗具爆發力地打了個側身搶拉。

  開局第一顆球,安靜就完全拿捏住了節奏。幾板下來,邵琳丟了第一顆球。

  大概是因為這樣一個漂亮的開門紅,安靜在之後瘋狂拿分,最後以11∶5的比分成功贏下第一局。

  觀眾們沸騰了。「安靜加油」的吶喊聲此起彼伏。

  全運會安靜一鳴驚人之後,本來還有營銷號為了博眼球吹噓安靜的實力,說邵琳戰神之位岌岌可危,結果被世界盃4-0的慘烈戰績打臉。於是世界盃後營銷號學乖了,開始說全運會險些落敗不過是因為邵琳還在傷病的康復期狀態不好,戰神還是戰神,神不是凡人可輕易逾越的。

  結果轉眼又被打臉。

  看第一局這個樣子,邵琳恐怕是真的要跌落神壇了。

  就在大眾唏噓的時候,第二局緊鑼密鼓地開始。


  邵琳這次一掃上一局的頹勢,一開始就打得刁鑽又花哨。她知道安靜擅長近台快抽,就故意把球往遠台打。邵琳作為乒壇當之無愧的右手橫板最強王者,快推技術爐火純青。她利用速度快的回球推壓兩大角,把球的角度拉得又開又廣,弧圈線路變化莫測,讓安靜接球十分彆扭。兩個人相持對拉太久,最後往往是邵琳更勝一籌。

  第二局結束,比分5∶11。

  這下子觀眾是真的看不懂了,紛紛開始競猜這場比賽的冠軍會花落誰家。

  第三局開打,安靜似乎一點兒沒被上一局的敗績影響,依然選擇主動進攻。邵琳來者不拒,通通壓回去,又很快被還擊過來。安靜自從加強了反手攻球訓練之後進攻能力更上一層樓,球打得又穩又猛,最終以13∶11的比分艱難獲勝。

  第四局開局,安靜一路高歌猛進把比分硬生生拉到5∶0,而後邵琳連扳9分,再經過一番曲折的拉鋸戰後,比分定格在12∶14,邵琳勝。

  第五局,9∶11,邵琳勝。

  第六局,11∶8,安靜勝。

  旗鼓相當,對手難逢。明明是一個洲際賽,卻硬生生打出了比奧運會還激烈的比拼。

  安靜和邵琳不約而同地叫了暫停,場間休息的時間被略微延長。

  主持人出來串詞避免冷場,觀眾也鬧哄哄的,喇叭里還放著熱血的背景音樂。安靜此刻全然顧不得那麼多,她抓緊時間擦汗喝水,眼神不經意碰上邵琳,兩人會心一笑。

  江山代有才人出。安靜超過邵琳只是時間問題,但邵琳沒想到,會這麼快。

  也好,如果她有能力戰勝自己,那自己也可以放心退役了。至少在她離開之後,能有人繼續為祖國捍衛榮耀。

  第七局開始。

  兩人此時手熱心熱,狀態已經攀升到最佳。比分你追我趕,誰也不甘落後,一路殺到10平。

  安靜發球。這一次比賽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前三板帶來的益處。在秦揚的訓練下,她對自己前三板的掌控已經精準到令人驚嘆的地步。所以幾乎每次她發球,都能優先掌握主動權,從而控制這顆球的節奏,讓邵琳被迫來適應她。這一顆球也毫不例外,安靜調動全身將力量和速度提升到極致,抓住橫板的劣勢強攻邵琳的中路。邵琳試圖側身反擰,但因為角度太過彆扭,最終還擊出界。

  11∶10。

  賽點。

  如果安靜再贏下一球,那麼她將戰勝邵琳奪得冠軍;如果她沒能把握住機會,那結果又很難估量了。

  邵琳發球,這對安靜來說並非好事。邵琳知道她習慣掌握主動,所以也特別刁鑽地拉了個質量極高的弧旋球,桌球在空中陡然側拐。但安靜對球偏轉的角度預判精準,一個極速的快帶加旋轉,將球限制在近網區域。她沒有選擇與邵琳對拉弧旋,而是選擇了按長久來看對自己更有利的方式。如此一來,邵琳不得不與她近台交戰。眼看著邵琳攻勢愈漸猛烈,安靜就快要來不及跑到最佳的位置,她手臂伸至背後,全憑意識盲打一拍,將球狠狠彈回。球的落點受力道影響離球網頗有些遠,邵琳心中一急,一記扣殺招架,小球「砰」地砸中球網底端,又跳回來了。

  未能過網。

  一球定音。

  在經過艱難的鏖戰之後,安靜終於以4-3的大比分獲勝。

  這次獲勝不僅僅代表安靜奪了首個洲際賽單打冠軍,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她戰勝了邵琳!在以後的大賽中,或許邵琳將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戰神,這位剛嶄露頭角的小將安靜,已經有了超越她的能力!在不久的將來,她會代替邵琳的位置扛起國家隊的大旗,延續中國國球的輝煌!

  現場已經炸開了,無數的觀眾揮舞著國旗,嘶喊著安靜的名字。連正在直播的解說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漲紅了臉唾沫橫飛。

  她才剛起步,可謂真正的前途無量。

  相比之下,安靜倒是冷靜多了。她倒並不在意那些「深遠意義」,她只是遙遙看向教練席上端坐著的人。

  他向她比了一個誇張的大拇指。

  她做到了。

  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邵琳打了二十年球,早把名利沉浮看了個透徹,此刻也是打心眼兒里為安靜高興。兩人握手之後甚至還輕輕擁抱了一下。

  頒獎典禮結束,安靜一走進採訪區,就被記者和攝影師圍了個水泄不通。


  「安靜,首先恭喜你奪得金牌。這是你第一次戰勝邵琳,你有什麼感想嗎?」顧文衢首先衝上來提問。

  「挺高興的吧。」安靜笑了笑,也給他面子,「很感謝秦指導的悉心教導,是他讓我如願以償。」

  「我注意到這次比賽打得很膠著,你被邵琳連扳三局的時候是什麼想法呢?」

  「有點擔心,但也還好,在意料之中,畢竟邵琳姐真的特別厲害,最後能贏下也有一點運氣或者狀態的成分。」

  安靜又接連回答了顧文衢提的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謝謝你配合採訪。」顧文衢住了口,一副急著要結束採訪的樣子。

  安靜本來還有些疑惑,他今天怎麼莽莽撞撞的,這時,有一個聲音突兀地出現。

  「安靜,能解釋一下網上流傳的你和某富商的親密照嗎?請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三年前你父親出車禍,你是靠什麼謀生呢?」

  安靜心裡「咯噔」一下,大腦滯了幾秒。

  他說什麼?親密照?

  原本嘈雜的媒體瞬間靜下來了。

  安靜認出來,這個記者就是當初世界盃之後差點和秦揚罵起來的那個記者。

  他怎麼還能來採訪啊?

  「抱歉,我不太清楚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安靜臉色冷了不少。

  「現在清楚嗎?」那人高舉起手機,屏幕上是一張有些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高爾夫球場,安靜穿著運動短裙坐在椅子上,眉眼含笑,而一個西裝革履頭髮花白的男人正半蹲在她面前。照片是從男人的背面拍的,看不見男人的臉,也看不見安靜的手勢。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兩人確實有些曖昧的樣子。

  那記者又滑出另一張照片:「這張是不是更清楚?」

  照片裡的內容更過分了,安靜直接撲在了那個中年男人的懷裡。雖然男人的側臉被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但可以清晰地看出他親昵地抱著她。

  現場一片譁然。

  「安靜,有人說你和照片裡的人有不正當關係,你對此有什麼解釋嗎?」

  那記者陡然拔高了聲音。

  安靜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照片是真的,某人的臆想是錯的。我和那位先生只是因為工作萍水相逢,當時我身體不適暈倒了,他送我去了醫院。」

  那記者嗤笑:「有誰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那有誰能證明你說的話嗎?」安靜眉頭一挑,「這位記者,疑罪從無。」

  底下的媒體嗡嗡地交頭接耳。

  「怎麼能說疑罪呢?」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安靜扭頭看了看身旁這個再一次突然降臨的人,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秦揚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那個眼熟的人:「你最好祈禱我找到證據之前你沒有寫一些亂七八糟的,否則我不介意把某些造謠侮辱國家運動員的體壇八卦報紙告到破產……也算是,整肅風氣。」

  「走了,小朋友。」

  他拍拍安靜的肩,把她帶離現場。

  剛上大巴車落座,邵琳就急迫地湊過來:「安靜,沒事兒吧?都怪我,明明賽後顧文衢給我發了那麼多消息,我關了手機什麼都沒看到……」

  安靜心裡一暖,搖搖頭:「沒事的。」

  「這還叫沒事。」秦揚睨她一眼,把她的身子扳回座位上,給她繫上安全帶,「坐好,待會兒車子一轉彎就把你甩出去了。」

  安靜見他語氣不善,乖乖坐好了任他擺弄。

  秦揚又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打完比賽不累啊?先睡會兒,待會兒回酒店好好吃晚飯。」

  安靜從他的動作中讀不出什麼,也知道車上不是說話的地方,索性聽話地眯了眼睛,但睡不著是肯定的。

  她知道秦揚會有更合理的打算。只是沒想到,吃晚飯的時候,秦揚除了誇讚一句贏了邵琳真棒之外,對其他的事情絕口不提。

  回房間的時候,安靜還是忍不住跟過去了。

  秦揚倒毫不介意地把她放進來。

  「喝水。」他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又打開旁邊的壁燈。暖黃的燈光柔柔地灑下來,無形之間把氣氛渲染得安謐了些。

  安靜捧著水杯坐在秦揚對面,支支吾吾了半晌:「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


  「問你什麼?」秦揚給自己泡了杯茶,邊抿邊笑,「我是你的主管教練,沒保護好你是我的失職。你當時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我會查證並且澄清的,不用擔心。」

  「那你呢?」安靜咬了咬嘴唇,「我是說……作為男朋友,你不想問我什麼?」

  秦揚把茶杯放到桌上,上半身往安靜身邊湊了湊:「是我給你的安全感還不夠嗎,小朋友?」

  安靜僵直了身子,眼眶酸得難受。

  其實不用看手機,她都知道網上那些人會怎麼評論她。

  大多數人總是戴著有色眼鏡臆測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甚至上升到職業歧視。在他們看來,美好的身體就是攀龍附鳳的資本。在網際網路的遮掩下,他們說話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他們把現實中所有的不順與不得化作髒水污名,潑在素不相識的人身上,希求以此紓解內心的嫉恨和挫敗。

  她不告訴秦揚從前的事情,一是不想徒增傷感,二是不想解釋。

  但秦揚說什麼呢?

  他說,不會為了滿足他的私慾而去揭她的傷疤。

  這就是他給她的安全感,他傾注的所有尊重和溫柔。

  他想,如果有一天她願意與他互訴衷腸,再說不遲。抑或是這輩子都沒有等到這一天,那便把往事當作秋風,卷著落葉拂過,一去不歸。

  「安靜。」秦揚認真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愛人不疑。」

  愛人不疑。

  我永遠相信你,永遠偏愛你,也會永遠堅定地站在你這一邊。

  安靜看了秦揚好久。

  很像初見那一天,燈光覆在他的眉骨上,一雙桃花眼明昧難分。只是那時候的他是陌生的、夢幻的,現在的他真真切切地屬於她。

  「那你想知道嗎?」

  她也應該給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值得她的依賴。

  「爸爸出事之後,我在老家待了十多天,等到他出院我就急忙回了隊裡。當時我想著,靠著隊裡的補助和比賽的獎金,應該也足夠生活。但是和高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幾乎放棄了桌球。正好京城有個高爾夫球場招兼職,我就去應聘了。那裡的工資挺高的,有時候會遇到一些成功人士,他們會給一些小費,也會告訴我很多處事的道理。老實說,在那段日子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照片裡的那位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來過兩三次,很健談,也和我很投緣。那一次是他和他夫人一起來玩,我向他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他對我說,如果熱愛,就不要放棄。他有家人也喜歡打桌球,他還說以後有機會介紹我們認識。但就是在那天,我暈倒了……」

  安靜把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腮,努力回憶那天的事情:「應該是他把我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我是過度勞累,吊完點滴就放我走了。他還給我付了醫藥費,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之後我從高爾夫球場辭職了,也就沒有再見過他。」

  秦揚顧不得細究自己的心疼:「你說他幫你付了醫藥費,那他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安靜搖搖頭:「我沒問過,當時的單據上有簽名,他好像姓林。」

  秦揚在自己腦子裡飛快地搜索了一遍,但沒有找出與之匹配的人:「回京城再去那家高爾夫球場看看,或者問問我爸有沒有可能認識,畢竟我對那一幫老頭兒沒什麼印象。只要找到那個人就好辦了。」

  「嗯。」安靜輕輕應聲。

  「還有,手機暫時不還你了,微博上的事情我們會聯繫公關團隊處理。你有事直接找我。」秦揚補充交代。

  安靜點點頭:「其實我不擔心的,那些人總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秦揚給她打預防針:「你倒是樂觀,我告訴你,國家隊很要面子的。如果這件事短期內澄清不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有你在,我不怕。」安靜托著腮,咯咯地笑起來。

  秦揚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現在知道恃寵而驕了?嗯?」

  安靜笑得身子都在顫。

  空氣無形升溫。

  秦揚湊過去摸了摸她軟軟的發頂:「行,你說,冠軍獎勵想要什麼啊?」

  「想要……」安靜故意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想要你吻我。」

  「正中下懷。」

  他一手拄在桌上支起身子,緩緩地湊上去,一手撫上她的後腦,輕輕往前帶。唇齒相接的一瞬間,她不可抑制地顫了顫,兩頰燒得像是著了火,橙花的香氣席捲而來,淹沒她所有的理智。他閉著眼,溫柔地銜住她的唇瓣,舔舐吮吸,一點一點地攻城略地,整個人食不饜足地往前探。牆上的壁燈在地毯上投下兩人交織的影子,濃香化不開了,滿室都是旖旎和繾綣。


  「哐當!」

  一聲脆響。

  兩人猛地睜開眼,同時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意猶未盡的纏綿。

  秦揚的茶杯滾落在地上,茶水打濕了地毯。

  「看來下次應該找個更好的姿勢。」秦揚笑了一下。

  安靜受不了他此刻的揶揄:「還不是……怪你!」

  說完,她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落荒而逃。

  秦揚扶額笑了半天,最終認命地撿起地上的杯子,胡亂收拾了一番。等心情平復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自己的手機。

  電話、微信、簡訊,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已經被擠爆了。他直接打開微博,果不其然在熱搜上找到了安靜的名字。只不過#安靜親密照#排在第一,#安靜首勝邵琳#排在二十名開外了。

  秦揚嘆了口氣,點擊熱搜第一位。安靜的粉絲太少,根本控不住場,大量湧入的污言穢語刺痛了他的眼。

  網絡向來擅長販賣焦慮和構造醜惡。無知的吃瓜群眾聽風是雨,自以為正義高貴地對著不相干的人口誅筆伐,卻從不敢在真相大白之後低下頭說一句對不起。

  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女孩子,此刻被千夫所指,他卻必須保持冷靜。

  挺難受的,太難受了。

  可是他別無選擇。

  他和安靜都猜到了背後的推手是誰,但還需要證明。

  仿佛自虐一般,秦揚把那些評論一條條滑過去,大概明晰了事態。

  秦揚記不清這天晚上他打了多少個電話,和厲霆,和公關團隊,許多人聚在一起商討出了暫時的解決方案。

  當地時間凌晨一點,安靜發文。

  一分鐘後,各大體育官博陸續轉發了這條微博。

  秦揚也立刻轉發了。

  @秦揚Sirius:請相關媒體儘快刪除不實消息,停止對運動員的名譽損害,我方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安靜:很高興獲得了亞洲杯的冠軍,感謝教練的栽培和隊友的幫助,感謝粉絲對我的支持,也感謝大家對我的祝福。對於一些媒體朋友關心的親密照,我已經當場表明了態度。照片是有心之人借位偷拍,我與照片裡的先生並無任何關係,望謠言止於智者。

  微博是發出去了,黑熱搜也降下來了,危機公關做到這份上,會相信的人能有幾分卻還是個未知數。

  公關團隊和厲霆的一致意見是等事件自己冷卻下來。網上的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兩個月,大眾就會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但秦揚不同意。這件事情是可以徹底澄清的,他不想安靜一輩子背著莫須有的污名,不論這個污名是否有人記得。況且幕後的黑手他看得明明白白,有一就有二,誰知道那個女的下一次還會做出什麼下作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世乒賽團體賽就在這個月月末,如果採取冷處理方式,安靜恐怕會錯失這枚原本十拿九穩的金牌。而之後的四個月里只有常規賽和白金賽,最具含金量的三大賽只能等到九月底的女乒世界盃。他不想讓安靜才剛起的勢頭又走向沉寂。

  厲霆在電話里勸不動他,也知道確實是委屈了安靜:「這樣,你自己去問安靜吧。她如果堅持參加世乒賽,我們盡全力控制輿論。但就像你說的,如果安靜的風頭繼續這麼盛,難保背後那個人再做出什麼事。我覺得……她會理解的。」

  秦揚草草答應了幾聲,掛斷電話。

  他不是不知道最近安靜春風得意太過,網上已經有人亂嚼舌根。從她參加全運會破格入一隊開始,他又當了她的教練,再後來替補進世界盃摘銀,現在十八歲打敗戰神奪冠,這一切順遂得略微不真實了。桌球的競爭本來就無比激烈,這一匹黑馬殺到如今,已經擋了不少人的路。就算運動員私交好,但在別人眼中不一定是這樣。

  算了,明天讓安靜自己決定。

  秦揚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一杯茶,因為這些煩心事,還是因為別的不可言說的回憶,這一夜,秦揚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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