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既然在幸福村轉了起來,那自然是要看全的,柴山上的雞場和豬場他也沒打算放過,雖然現在經營這兩個地方的主要是以婦人為主。
「陛下,咱們雞場現在的規模已經達到二十多萬隻,每日出蛋量最少都有七八萬枚,光撿蛋餵食清糞的婦人就有數百人,還有幾千隻孵蛋的高產雞需要伺候,每月出新雞苗三萬隻以上,這一塊,又要好幾百人忙活,很缺人吶!」
孫大力講解著,語氣好像是在叫苦,但在蕭瑀,房玄齡看來,卻像是在邀功,除了幸福村,誰能搞的出這麼大規模的雞場,他這是在向皇帝討官嗎?
他們卻不知道,孫大力是真的在叫苦,幸福村的原居民加上護衛隊的家屬,總共不過三百多戶人家,除去三百護衛,總共就一千青壯不到,還被派了一部分去洛陽,揚州,益州,以及朔州。
至於招募的工匠,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是不會投入到這種普通生產中來的,幸福村那麼多產業,運轉的時候依靠的是大量的僱工,多的時候達到過萬人。
這過萬人的吃喝,工錢,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偏偏,這些僱傭的工人在掌握了一定的技術之後,都願意單幹,畢竟,幸福村的這些養殖,種植技術,是不對外保密的,還鼓勵農戶自營。
這就導致了幸福村周邊的農戶逐漸的都學習到了一些種植養殖技術,開始成為個體戶,畢竟,用自家地里產出的東西做飼料,搞養殖,比在幸福村拿點工資的收入要高很多,去年種魚草的人年收入數十貫就是個例子。
這就讓幸福村更加的難以就近招收到足夠多的熟手僱工,要知道,古時候的人可不像後世,有外出打工的習慣,在這個時期背井離鄉,除非是當官,不然就等同於受刑,而招工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影響到了幸福村的產出。
「缺人?朕看你這幸福村滿地都是人,怎麼可能缺人?」李世民從雞場的空地往山腳下的村子看過去道。
「呃,這些人可不是咱們幸福村的僱工,他們都是災民啊!災難過去之後,他們都是要走的,聽有米叔他們說,這些五六月份便開始逃難的災民,似乎都是那些高門大戶家的農奴和佃戶······」
孫大力說到這裡,李世民的眉頭挑了起來,目光看向房玄齡。
「這確實是那些門閥子弟的一計,為的就是消耗朝廷錢糧,掏空國庫,從而讓他們手中囤積的糧食變成更加稀缺的東西。不過,臣這裡有一計,可使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房玄齡多謀,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想出來一個計謀道。
「計將安出?」
「這些農奴原本就是沒有官府正式戶籍的私奴,如今既然他們是難民的身份,陛下可以下令統一給他們發放新的戶籍,賑災安民,陛下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嘛!相信身份轉變之後,再加上幸福村能夠給他們工作和收入,他們就不會願意回到他們原來的主子那裡做農奴了,如此,等明年旱災過去了,就到那些囤積居奇的害蟲們頭疼了。」
世家門閥手中掌握著大量的土地,沒有這些農奴幫他們耕種,那就會成為荒地,房玄齡此舉不但能解決幸福村的用工問題,還能給世家來個釜底抽薪,破壞他們的根基,是為對付世家的良策。
「呵呵,愛卿此計,怕是隨了這小子的願。也罷,朕也不能叫你們幸福村免費出資賑濟這些假災民,你們便在其中挑選那些沒有戶籍的農奴招募為工吧!稍後,朕會派員給他們全部發放工人戶籍,以後,他們就是想回去種田,也是萬萬不能的。」
大唐的戶籍制度直接對應的是身份等級,士農工商有明確的劃分,農戶有永業田八十畝,工戶卻沒有,而且,不同的戶籍,所繳納的稅收,服的徭役也不同,這些被新編成工戶的人沒有永業田,還要被朝廷徵調幹活,不工作的話,他們連人頭稅都交不起,李世民這麼做,就是要把這些人綁死在幸福村。
「如此,小人便多謝陛下了。」孫大力對於自己一個農家漢能忽悠到皇帝,感覺很是得意,諂媚的笑了笑,便引著李世民繼續參觀。
看完雞場,李世民還要去看豬場,豬場的規模經過一年多的發展,也超過了萬頭,這不僅僅是靠自家母豬繁殖,在豬舍里,除了有從各地收過來的豬,還有體型巨大的野豬,這些都是護衛們平時訓練的時候從山裡獵來的,原因無他,野豬體型大,有的能長到五六百斤,負責搞豬種研究的趙大想找這些野豬借種,雜交配出更肯長個子的豬,要知道,現在洛陽溪村的豬場,已經和幸福村的豬場形成了競爭關係,兩邊都在想方設法改良自己的豬種,以求得到孫享福的肯定和獎賞。
過萬人馬在一起,李世民經常見,過萬頭豬,李世民卻是沒有見過,乾淨的豬舍打破了李世民對豬髒臭的印象。豬舍里的水槽,排便槽,都有專門的人負責清理,而連排的豬舍,全部都是由水泥,磚瓦建造的,十分牢固,只是豬欄修的有些小,豬不能自由的活動,他當然不知道,減少豬的活動量,也是讓豬長肉的一種辦法。
專門加工豬食的地方,近千婦人按照一套流程,各自做著簡單的工序,有條不紊,保證了所有豬的飲食。
李世民只是走馬觀花的看過之後,就道,「趙大,你養這麼多豬,長安的市場消化的了嗎?」
在望江樓推出美味的豬肉菜系之前,豬在這個時代一直是賤肉,為士人權貴所不喜,然而,隨著閹割豬大批量上市,這一習俗已經被逐漸打破,人們沒能抵抗住豬肉的美味,現在不僅普通百姓手頭寬裕的時候,喜歡在集市上割點豬肉回去吃,權貴士人們府上的豬肉需求也在逐步加大,幸福村的豬場不僅沒有對長安的豬肉市場起到衝擊,反而因為供不應求,讓豬肉的價格上漲不少,當然,這與災難時期,整個食品行業漲價也有點關係。
「陛下,小人這才養了一萬頭豬,都不夠長安的百姓幾餐吃的呢!市場那裡會消化不掉,加上皇家各地豬場出欄的豬,怕也只能勉強供應關中,村長說了,關中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對肉菜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大,咱們的規模還要擴大至少幾倍。」
對於能跟皇帝嘮嗑,趙大也是感覺無比榮幸的,現在皇莊三十多個豬場都要指著趙大弄豬崽,內部的管事都戲稱趙大為豬王,要不是沒有先例,李世民還真打算封他個豬倌噹噹。
說到擴大,人手當然是首要考慮的問題,好在此前有了房玄齡的計策,倒是解決了這方面問題。
看到這裡,李世民也明白了幸福村的魅力所在了,那就是抓生產,所有的行當,抓生產才是關鍵,只要抓好了生產,富國富民並非什麼難事。
回到孫享福的宅子,李世民和幾位大臣們簡單的吃了一頓晚飯,事實上,幸福村就不可能拿寒酸的東西招呼他,鱔魚泥鰍,水庫大魚,瘦肉排骨之類的,都有,倒是叫李世民吃的感慨,要是整個大唐都像幸福村這樣,什麼東西能把這個國家擊倒?
飯後,李世民又召見了孫二力,對皇家農莊的各個產業數據做了解,直到深夜。
次日,隨著李世民將理政的地方放在了幸福村,好多官員也朝這裡趕來過來,由於得到了李世民全面捕蝗的召令,各地的災民在官軍的帶領下,開始向周邊地區分散,所有基礎建設,生產建設的前提就是先將蝗災控制住。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世民和眾多趕來幸福村的大臣們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又兩天過去了,孫享福和李淳風還沒有從那間隔離的木屋裡出來,瘟疫如果得不到控制,那是比蝗災更恐怖的事情。
「陛下,太醫署那邊傳來了消息,渭南縣昨日死於天花的百姓多達七百六十二人,有三名太醫染上了天花病,余者,不敢上前······」
聞言,李世民感覺頭皮有些發麻,渭南縣從瘟疫爆發到現在,已經死了過萬人了,再這麼死下去,過不了多久,整個縣的人口都要死絕了,瘟疫的危害太恐怖了。
「陛下,天花乃不治之症,派太醫前去也是徒勞,如今之計,應該讓沒有染上病症的人遠離此地······」
「不可,天花的傳染無蹤無跡,若是讓渭南的百姓逃離,恐將此症傳至其它地方,造成更大的損失,萬萬不能解除封鎖······」
隨著渭南的消息一到,諸多臣工便開始在李世民面前爭吵了起來,然而,這還只是就事言事的官員,最讓李世民惱火的,是那些勸他更改命令,不要捕殺蝗蟲,以免惹得蝗神降下更大的懲罰的官員。
「崔世勛,吳應學,盧康,鄭佩文······等一干大臣,妖言亂國,即日起,逐出朝堂,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李世民的忍耐到達了一個極限,不過他是一個皇帝,不能做到快意恩仇,所以,他最多只能做到將這些人貶為庶民。
其實,這麼做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即便是罷免掉了一批,頂上來的一批,還是會跟他們一樣的嘴臉,只是讓他發泄了一下胸中的怒氣而已,所以,對於李世民剛才的言論,崔世勛等人並沒有表現出惶恐的姿態,都不需要他們張嘴,就有人跳出來阻止了。
「陛下,不可,大臣為國諫言,乃是一片愛國之心,即便不當,陛下不納便是,若是因此處罰大臣,那朝堂之上,那裡還有官員敢諫言上奏,此乃敗壞朝綱之舉,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魏徵,對於他的話,李世民還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是冷哼道,「朕要這般處罰他們,也沒見你魏玄成閉嘴不言,可見有理者,不管會不會受到處罰,他們都敢諫言,無理者,才會因為怕受到處罰,而不去諫言。」
「陛下這就是說,就是說臣說的有理了,那還請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行這敗壞朝綱之舉。」
李世民被魏徵堵的又是一陣語塞,牙齒咬的咯咯響,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不管崔世勛這些人背地裡做了些什麼,但現在,在明面上,他們確實是在為朝廷諫言,如果因此處罰他們,那些世家子們就敢明目張胆的罵他昏君,為了自己的名聲考慮,他不得不妥協,魏徵只是充當了他跟世家緩和關係的潤滑劑,氣他也是無用。
甩了甩夏衫的長袖,李世民無奈的道,「此事就此作罷,不過,再有敢謠言惑眾者,朕定不會輕饒,關中受災各地方官員即日起全力組織百姓捕殺蝗蟲,敢於懈怠者,嚴懲不貸。」
一道簡單的政令,還沒有下到基層,就遇到那麼多的困難,可想而知最後的執行能力,所以,孫享福一開始就沒有想過依靠官府來辦成這件事情,直接拿利益驅使百姓還更加靠譜一些,只要地方官府按照皇帝的要求,把幸福村一文錢一斤收購蝗蟲的告示貼出來就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將私利凌駕在國家之利上的人太多了,即便是在後世,這樣的情況也多不勝舉,這就是人性,能夠超脫這種人性品質的人很少,所以,此刻,在李世民的心裡,孫享福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似乎,逐漸的在推翻他最初給他下的十六字評語。
不過,外間發生的事情孫享福並不知道,他和李淳風都是青壯的年紀,在最初兩天的低燒無力症狀之後,他們的身體逐漸進入了恢復期,食量開始恢復正常,低燒無力的感覺正在減輕,看來,最多一兩天時間,他們就能恢復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