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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男德呢?啊?」

2024-08-28 12:20:53 作者: 陳隱
  (一)

  段灼說了句什麼,蔣隨根本聽不清,只得用喊的:「你在哪兒呢?怎麼不回學校?」

  「你等一下。閱讀」段灼說完捂住了手機的收音口,隔絕掉一部分噪音。

  程子遙一直貼在蔣隨的手機旁偷聽,兩眼瞪得跟銅鈴似的,用口型問蔣隨:「他去酒吧啦?」

  蔣隨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

  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段灼告訴他:「我找了份兼職,現在在上班。」

  和蔣隨猜想的一樣,他問:「春櫻路的酒吧?」

  「你怎麼知道的?」

  春櫻路是商業街,也是南城本地人都知道的酒吧一條街,蔣隨之前和程子遙玩密室去過幾次,路過酒吧門口,常看見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被攙扶著從後門走出來,塞進車裡,有一回還撞見倆男的在樹下吻得如痴如醉。

  段灼身在酒吧倒不是什麼讓人操心的事情,蔣隨知道他很乖,有分寸,不可能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他待在外邊一整天都沒有回來上課,很難不叫人擔心。

  蔣隨問:「那你晚上不去訓練了嗎?」

  「剛比完賽,這幾天都是休息的。」段灼說。

  「那你……」還不等蔣隨說完,他又聽見有人喊段灼的名字,這次換成了一個女人,聲音挺年輕。

  段灼「欸」了一聲,而後小聲對著蔣隨說:「我得先去工作了,晚點再跟你聯絡。」

  電話掛斷,程子遙的下巴直往下掉,驚嘆:「他不會是跑去當鴨了吧?」

  蔣隨服了他的腦洞,「你去當鴨他都不會去的。」

  程子遙梗著脖子,氣呼呼地說:「什麼意思?你瞧不起我?」

  「怎麼是瞧不起你呢,」蔣隨一挑眉,「你以為鴨是人人都能當的?沒顏值沒才藝沒技術,你看誰願意搭理你。」

  「啊……那聽你這麼說,阿灼很危險啊。」程子遙說,「我前兩天還刷到一則新聞說,現在市面上流出很多新型的迷幻藥,通常都是無色無味的,誤服的人會失去反抗能力,甚至是失去一段記憶,你說他長這麼養眼,會不會被人拖出去那個啊……」

  「應該不至於吧,他那麼壯,就算暈倒了,誰拖得動他?」

  「萬一是常年健身的呢?」程子遙看著他,反問,「你難道拖不動他嗎?」

  蔣隨被他說得一陣心慌,腦海中忽然就有了段灼被人架著胳膊拖走的畫面,連忙發信息給他。

  【國際級抬槓運動員:別人給的飲料零食一律不准碰,哪怕是自己開的礦泉水,離開了視野範圍內以後,也不能再喝了。】

  許是在忙,段灼沒有回消息,蔣隨只好和程子遙收拾東西去冰場訓練。

  一整個晚上,他都止不住在想段灼人在哪裡,在做什麼,有沒有被人占便宜,手機不知道第幾次被他拿起來解鎖,還是什麼消息也沒有。

  他總感覺今晚的時間流淌得特別慢,身體也格外的累,可明明只滑了六公里而已。

  教練喊了暫停休息,冷著臉把蔣隨叫到一邊。

  「怎麼回事兒啊你,一晚上心不在焉的,老玩手機,在想什麼呢?」

  蔣隨哪敢說實話,低著頭說:「家裡一個親戚生病了,在等他的消息。」


  教練的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看著他說:「注意力集中一點。」

  說好了晚點要聯絡,蔣隨直等到熄燈也沒接到段灼的電話,人也沒有回來,結果導致他一晚上沒有睡好,連續做了兩個噩夢都與段灼有關。

  第一個夢裡,他看見他被一群富婆圍著灌酒,不敢反抗,喝得面紅耳赤,他走上前去阻攔,段灼卻兇巴巴地讓他不要多管閒事。

  第二個夢裡,段灼回到了寢室,抱著馬桶一通狂吐,酒水,未消化的食物殘渣,混雜著黏稠的血絲。他吐著吐著就暈了過去,任憑蔣隨怎麼拍他,喊他都沒有反應,後來甚至連呼吸都減弱了。

  蔣隨驚醒時一身冷汗,心臟狂跳,還沒完全從夢裡抽離出來的他反射性地去摸手機,想要叫救護車,而後看到旁邊空著的床位,一顆心又沉下去。

  段灼到底在幹什麼?

  蔣隨很少被除了比賽以外的事情牽動情緒,最近的愉快也好,沮喪也好,似乎全都與段灼有關。

  凌晨三點半,他縮在被窩,屏幕散出的光亮,照亮他兩道揪著的眉毛。

  想說,你這樣不回消息我會很擔心,我連覺都沒辦法好好睡,但在發出去的前一秒,又逐字刪除,改成威脅式的口吻。

  【國際級抬槓運動員:今天要是再不回學校,我真生氣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時,段灼倒是真的回校了,他推開房門的那一霎,蔣隨腦袋一動,立刻從床上彈起來。

  「膽肥了啊你,晚上都敢不回來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才三個晚上沒見,卻像是過去了好幾個春秋。

  「我下班太晚了,就在酒吧的包間裡休息了一會兒。」段灼放下書包,給手機充電,「你發我的信息很晚才看到,覺得你應該睡了,就沒回。」

  靠近了,蔣隨才發現他的下巴上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頭髮也像是兩天沒洗的樣子,已經不蓬鬆了,原本一對亮汪汪的眼球上布滿了可怖的紅血絲,他走路和反應都慢吞吞的,顯得整個人很沒有精神。

  雖然段灼之前也經常熬夜看書刷題到凌晨,但眼下的這種憔悴感是和之前有明顯區別的。

  蔣隨皺眉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啊?」段灼揉了揉眼睛,遲鈍道,「喝了一點點。」

  蔣隨急得從床上跳下去,咆哮:「誰讓你喝的?」他邊說邊在段灼身旁繞圈,又掀開他後背的衣擺看了一眼,「有沒有事兒啊你?昨晚的記憶還有嗎?」

  「有啊……」段灼抓了抓耳朵,被他吼得往後退了一步,「就是一點雞尾酒,還不至於喝醉的。」

  「果然啊果然。」蔣隨咬著後槽牙,胸口氣得發悶,「誰逼你喝的?是不是三號桌的美女?」

  「什麼啊……」段灼摸摸鼻子,垂下眼說,「沒誰逼我,我就是覺得顏色好看,自己想嘗一下。」

  「你撒謊!」蔣隨手指跟槍桿子似的指著他,「你一心虛我就能看得出來,肯定是女的對不對?」

  段灼被盯得發毛,喝酒的事情確實是因為一個女生,但並不是蔣隨想像的那樣。

  昨天和他一起給客人送酒的還有一位女同事,她的家庭情況比他還慘,她的父親在外邊欠了兩百多萬賭債,還是高利貸,每晚都有人上門恐嚇,嚴重威脅到了她的精神狀態。她的母親為了還債,一天打三份工,上個月因為勞累過度人沒了。


  女生沒錢讀書,還要幫父親還賭債,無奈才輟學到酒吧打工,因為她年輕漂亮,時常被酒吧里的男客人調戲。昨晚被幾個喝多了的拽住,強行灌酒,段灼看見了,就幫忙解了圍。

  蔣隨聽後,沒有剛才那樣激動了,「但是你隨便喝別人的東西也挺危險的。」

  「我一大男人有什麼可危險的。」

  「嘖嘖,」蔣隨的一邊嘴角上揚,「英雄救美真了不起。」

  段灼卻沒有聽出什麼誇讚的成分。

  他從包里抽出條毛巾,想轉去衛生間洗漱,走了兩步,被蔣隨攔住,他往左,蔣隨也往左,他朝右,蔣隨也跟著朝右。

  「你倆一大早的,玩老鷹抓小雞呢啊?」程子遙揉著惺忪睡眼,語氣很是不爽。

  就在蔣隨分神的那一瞬,段灼一彎腰,從蔣隨右臂底下鑽了出去,蔣隨很快捉住了他的衣擺。

  「我話還沒說完呢,跑什麼跑你。」

  拉扯間,「嘶啦」一聲,段灼身上那件十九塊錢淘的,質量本就堪憂的衛衣像旗袍似的開了叉,從腰際延伸到腋下。

  蔣隨看著手中捏著的那片灰布,倒抽一口涼氣。

  場面十分尷尬,唯獨程子遙這個缺心眼兒的拍著大腿,笑得開懷。

  蔣隨鬆了手,看著那片布料貼上了段灼的脊背,輕飄飄地晃了兩下。

  「我再給你買一件吧。」

  「不用了。」段灼抬手將它脫了下來,往椅子上一扔,「反正也穿了很久了。」

  他走進洗手間,蔣隨抱著胳膊堵在了門口,視線在他裸露的身軀上肆意掃描,以前從未留意,段灼的腰上竟然有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淡紅色胎記。

  「我要洗澡了。」段灼忽然回過頭說。

  「那就洗唄。」蔣隨淡然地走到洗手池邊,洗了洗手。

  從洗手池前的鏡子裡,他看見段灼的手指搭在內褲的邊緣,有些尷尬的樣子。

  「我要脫褲子了。」

  蔣隨裝沒聽見,擠上牙膏問:「你在哪家酒吧兼職?做什麼工作的,服務生還是酒推?」

  「我不想說。」

  蔣隨猛然回過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段灼沒勇氣再重複,只是按著他的肩膀,將他從洗手間推了出去,「你去陽台那邊刷吧,我很快就好。」

  在蔣隨看來,不想說的意思就等同於你別多管閒事。

  夢境竟然照進現實,他腦海中不知怎麼就閃現了一句——孩子長大不由爹了!

  (二)

  白天,段灼在學校上課,蔣隨逮住機會就盤問他兼職的事情,段灼對此守口如瓶,搞得蔣隨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中午,蔣隨在超市里堵到了正在買水和麵包的段灼——為了節省時間,段灼已經不去食堂排隊買飯了。

  蔣隨排在他身後等待結帳,千方百計找把他留下的理由。

  「你晚上不回來,萬一學長來查寢,被扣分怎麼辦?」

  「我已經跟輔導員請過假了,」段灼結完帳,回頭看他,「他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打工的事情,學院領導也批准了。」


  「那你接下來的游泳訓練呢?」

  提到這個,段灼短暫沉默片刻,神情不似剛才那般決絕,眉心攏著。

  「等攢夠手術費我就回來繼續訓練。」

  「我昨天晚上查過了,手術費用並不高,就是考慮到後期會有的排斥反應,需要備點錢。」蔣隨小聲說,「我昨天和橙子商討了一下,我們的私房錢加起來差不多能湊個六萬,先借給你,我再問我爸借個二十萬,妥妥夠……」

  「打住。」段灼抬手遮在兩人之間,「這件事情千萬別跟叔叔阿姨提起,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段灼扭頭離開,步伐很快,蔣隨跟在他屁股後邊追:「什麼不為什麼,不想說總得有個理由啊。」

  「總之你就別管了,我自己可以搞定的。」段灼急剎,回過頭,想把昨晚上掙到提成的事情分享給蔣隨的,但沒想到蔣隨跑得很快,倆人猝不及防地磕到了一起。

  段灼的下巴一陣疼,看見蔣隨齜牙咧嘴地揉著鼻樑骨,眼圈也在瞬間變得很紅。

  段灼走上前,伸手,蔣隨卻側身閃開了,瞪著眼,瓮聲瓮氣地說:「不管就不管,以後我的事情你也別管。」

  段灼怔住了。

  以前因為沒有朋友,自然也沒跟人鬧過什麼彆扭,更沒有人當著面這樣宣布關係破裂的。

  他很惶恐,如何把生氣的人哄好這件事情根本不在他的能力範圍里,於是第一反應就是拉著蔣隨的胳膊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蔣隨立馬說:「那你告訴我你在哪家酒吧打工我就原諒你。」

  「……」合著在這兒等著他呢。

  段灼的嘴巴比鋁合金還嚴實,蔣隨沒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有用信息,於是打算在晚上偷摸跟蹤,但段灼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做,下午的課程一結束,哪兒都沒去,直接出了學校,微信也不回。

  連續幾天,蔣隨都沒能堵到他,於是周五這天乾脆裝肚子疼,跟教練請了二十分鐘假,提前蹲守於段灼所在的教學樓。

  下課音樂響,走廊里人頭攢動,大家都是扎堆的往外涌,得虧的段灼個子高,蔣隨才一眼認出他的背影。

  段灼踩著自行車出門,而後又換公交,蔣隨怕被發現,沒敢跟上去,隨手攔了輛出租。

  二十多分鐘後,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公交在春櫻街剎停,蔣隨立刻跟著下車,弓背躲在路邊的草叢後,時刻與段灼保持著十多米的安全距離。

  最終,段灼轉進街尾一家叫沉醉的酒吧,它的門面裝修十分低調,做舊的工業風,乍一看會讓人以為是什麼咖啡館,感覺像是年輕人開的酒吧。

  門口的黑板上寫著是周年慶活動,意味著在今天,消費的人應該會多一些。

  其中一位門童攔下段灼,倆人靠近說了些什麼,那門童點點頭,將他放了進去。

  蔣隨過去的時候,以為他們會攔下他,但很意外,兩位門童朝他露出標準的八齒微笑,並彎腰比了個邀請的手勢。

  下了台階,再轉一個彎,便是巨大的下沉式舞廳,炫彩的燈光搖曳,蔣隨的眼睛和耳朵一時間都難以適應,腳步放慢了些許,沒有像剛才那樣,急吼吼地追人,反正只要確認段灼在這裡邊工作,他就不怕跟丟。


  這才剛過晚飯時間,台下的卡座大部分已經被人占據了,有的摟抱,有的猜拳,剩下的都將視線投向了舞台上方。

  此刻台上有兩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在跳舞,他們穿的比游泳運動員更少,四肢跟隨音樂律動,看不出半點害臊,乾冰製造出煙霧的效果,把整個舞台襯托得如夢似幻。

  有許多人靠近舞台邊緣,由下自上的拍照,錄視頻,這兩個舞者的身姿放在普通人眼裡算是挺出眾的,不過蔣隨看多了段灼的胸腹肌,審美被拔高了一個台階,瞧不上這種用蛋白粉堆砌出來的肌肉,覺得膨脹,怪異。

  他在服務生的指引下,坐進了角落的卡座,這裡位置雖偏,欣賞不了舞台中央的表演,但行走著的客人,服務生,都逃不開他的視野。

  坐在他隔壁卡座的是一對三十來歲的男人,是什麼關係並不清楚,他只瞧見一個男人吻上了另外一個,將他壓制在沙發里,絲毫不顧及場合,一隻大手將寬鬆的運動短褲推起,而後伸進去。

  被壓著的那位則抬手勾住他脖子,滿臉享受。

  「歐——」蔣隨感覺自己的眼睛髒了,立刻錯開視線看向別處,尋找段灼的身影。

  不多會兒,換了身衣服的段灼從休息室走了出來。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襯衣西褲小馬甲,被他恰到好處的肌肉撐出了高定的效果,鼻樑上的細邊眼鏡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封印住了眼底的鋒芒,整個就是一禁慾苦行僧的賣相,在這肉\欲橫流的環境裡顯得格格不入,但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格格不入,反倒是成了矚目的焦點。

  他一出來,就有兩個女的從舞池邊緣——那個最佳的觀賞位置退出去,只為和段灼搭訕。

  蔣隨在心裡罵了他一句騷包,縮在沙發里啃麻辣鴨脖,每一口都想像是狠狠地咬在段灼的脖子上。

  舞台上的人腰臀擺動,底下圍著的一圈人也被調動成興奮模式,舉手晃動身軀。

  蔣隨看見段灼被幾個人團團圍住,推搡著到了舞池,像過年被大人逼迫著跳舞的小孩兒一樣,段灼的臉上滿是尷尬,一直擺手拒絕。

  這群人並不罷手,合起伙來調戲他。

  一束奪目的燈光在人群中掃過,蔣隨才發現一個女人的手掌覆在段灼的小腹,塗著靚麗美甲的手指試圖解開他襯衣的扣子,眼神還很嫵媚。

  蔣隨只感覺腦子裡「轟——」的一聲,屁股下的坐墊成了發射器,幾乎在瞬間就把自己送到了段灼跟前。

  女人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解扣的動作被迫暫停,蔣隨還是氣憤不已,把段灼往身側一帶,用蓋過音樂的分貝吼道:「你的男德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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