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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上)

2024-08-28 12:20:58 作者: 陳隱
  段灼最近的思緒都被比賽占據,沒空想其他,要是蔣隨不提,他都已經忘記這個賭約了。閱讀

  當時自己是這麼說的嗎?他說的難道不是拿單數的金牌就聽他的,雙數的金牌就聽蔣隨的?

  直到躺到床上,他也沒能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原話是什麼。

  但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另外一樁事。

  第二天上午,短道速滑隊的運動員聚集在訓練中心的休息區開會,就在上個月,隊裡聘請到了一位專攻戰術分析領域的外籍教練,Richard。

  這人原先在研究所工作,效力於義大利國家隊,他的團隊可以通過VR成像技術對各國奧運冠軍進行全方位剖析,後來被中國國家隊高薪挖過來。

  Richard平時除了研究就沒有其他愛好了。如果是一場精彩的比賽,他會從各個角度反覆觀看幾十遍甚至幾十遍,就為了摸索不同運動員各自的技術特徵。

  他熱衷於賽事分析,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忘記吃飯是常有的事情,蔣隨每次給Richard送吃的,都能看見他對著滿桌的外文文獻進行翻譯和標註。

  Richard剛來到隊裡的第一天,看了兩輪比賽就已經能點出蔣隨在過彎時的不足之處,推測蔣隨受過傷,所以在外道超越對手時,大腦會產生顧慮,身體也會隨之放慢速度。

  蔣隨對他是相當敬佩的。

  眼下是Richard來到國家隊後組織的第三次會議,隊裡的所有運動員包括教練員都到場聽取意見。

  Richard雖然是義大利人,但中文還可以,即使沒有翻譯,蔣隨也聽得津津有味。

  「從最近幾次國際重大賽事的統計結果來看,選手從內側超越產生的犯規次數要遠超於從外側超越產生的犯規數,我這邊提取了200例犯規樣本,超越中發生碰撞占比36.3%、推人犯規占比26.3%、橫切犯規是18.6%、危險衝刺縮短距離和降速的發生率比較小。」

  「就我個人認為,短道速滑並不是體能和技術的角逐,而是戰術的較量,如果說體能是比賽的基礎,那麼戰術就是比賽的靈魂。如何避免或者阻止對手的超越這一點尤為重要,特別是進入了最後的決賽,各國運動員的水平相近的條件下,戰術往往能起到決定性作用。」

  「甚至有的時候,我們可以引誘對方犯規……特別是有的運動員,性格比較狂躁的,很容易就上套了。」

  蔣隨之前沒想過戰術居然能和運動員的性格扯上關係,尋思著自己以後可不能在賽場上表露過多,要不然很容易就被對手抓住弱點了。

  這場討論會上,大家的疑惑和想法都很多,等規劃好接下來的訓練方案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蔣隨在更衣櫃裡取出手機,看到上邊的未接來電,小心臟咯噔一下,趕忙給段灼回了電話過去。

  之前他們偷偷見面都是約在後海那家性價比較高的民宿,但段灼這次定的民宿格調明顯提升,情侶房的每一寸角落都充斥著小資情調,光看網上的圖片介紹就知道這一夜價值不菲。

  蔣隨坐在計程車的後排調侃段灼:「不愧是拿了冠軍的人,出手這麼闊綽。」

  段灼笑著問:「那你喜不喜歡這種格調的嘛。」

  蔣隨拖著猥瑣的長音:「喜——歡——但並不是因為它的格調才喜歡,是因為有你在才會喜歡,你得明白這點。」

  話音落下,後視鏡里的司機大叔嘴角也彎起了弧度。

  到地兒下車,蔣隨正四處張望,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飲料能潤潤嗓,地上忽然多出來一道黑影,緊接著他的雙眼就被溫熱的手掌給蒙住了。

  蔣隨想說,你這快兩米的個子真的已經不適合玩這種小朋友的遊戲了,地上的影子暴露也就算了,也不是每個人的手指都像你這麼長的。

  「古天樂嗎?」蔣隨配合道。

  段灼誇張的笑聲鑽進他的耳朵:「你真聰明。」

  蔣隨轉過身,看見他手裡拎著超市購物袋,裡邊裝了許多食材,一把豇豆從袋子的把手處冒出來,耷拉著。

  「這是什麼情況?」蔣隨吃驚道,「你要給我煮東西?」

  「對啊,」段灼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食材,笑出了那對小梨渦,隨後又抬頭,眼底是肉眼可見的興奮,「明天不是你生日嗎,隊裡應該會幫你慶祝吧,咱倆又見不著,所以我想提前幫你過了。」

  要過生日這事兒,段灼是一點風聲都沒走漏,給了蔣隨很大的驚喜,他站在原地愣了兩秒才開始笑,隨即回想段灼的生日。


  白羊座,三月底,那時候段灼正在青海集訓,他只在視頻里給段灼說了聲生日快樂。

  「那今天也當做是我補償你的,咱倆一起過吧。」蔣隨說,「一會兒我給你煮麵。」

  段灼還沒吃過蔣隨煮的東西,對他的廚藝抱有很大的懷疑,畢竟蔣隨連香菇和蘑菇都分不清,能把萵筍說成茭白,對方便麵的口味倒是一清二楚,一看就是很少下廚的那種。

  不過懷疑歸懷疑,蔣隨說要為他煮東西,他還是很開心的,反正煮麵條而已,只要掌握好火候,就算只加醬油,也不會難吃到哪裡去。

  房間在三樓,沒有電梯,蔣隨剛走了兩步,就被段灼攬著脖子親,從頭髮絲兒到鎖骨,一處都不落下。

  狹窄的過道,昏暗的光線,分明是一段普通到不行的路程,硬是被段灼的吻砸出火花,弄得他慌亂不已、難以忘懷。

  到三樓時,蔣隨的腿已經軟了,伸手抱住了段灼的腰。

  關上門,他又被段灼抵在門上親。他閉著眼,聽見購物袋裡瓶瓶罐罐落在邊櫃砸出的聲響,段灼的手護著他的後腦勺,而後又移到後頸,擒著他不讓他亂動。

  游泳運動員的肺活量大到驚人,輕輕換一口氣就能堅持很久,但蔣隨不行,他很快就被吻得面紅耳赤,伸手按在段灼的小腹,將他推開。

  他深深地換了口氣,在段灼的注視下,莫名有種窘迫感。

  「先吃東西,我午飯還沒吃呢,餓死我了。」他把段灼推到一邊,提著袋子往裡走。

  段灼跟上來,雙手圈在他腰上不撒手,倆人晃晃悠悠到洗手台邊,把袋子放了。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段灼說著,又像吸貓一樣,蹭著蔣隨耳後的位置,這裡的皮膚很薄,很軟,是蔣隨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蔣隨不由他胡鬧,一根手指抵在段灼的顴骨,把這張臉推離到自己十公分外。

  「快點弄吃的,把我餵飽了更好聞。」

  段灼已經笑得不行,轉身搗鼓袋子裡的蔬菜和牛肉,蔣隨看了眼他的行李箱,問:「獎牌也一起帶來了嗎?」

  「嗯,」段灼說,「我下了飛機直接過來的。」

  蔣隨還沒摸過亞運會的獎牌,興奮地蹦出廚房:「那我要看看!」

  六枚獎牌分別被裝在透明的小盒子裡,中央印著這次活動吉祥物的造型,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一個牛皮紙信封,沒有落款也沒有收件人,但摸著有厚度,像是寫了封信。

  蔣隨沒拆,又出於好奇,拿起來問:「這是幹嗎的?」

  段灼回頭看了眼,把水龍頭關小了些說:「寄出去的,那幾枚金牌我打算送掉來著。」

  「送掉?」蔣隨很是意外,「送給誰啊?」

  「給這一路來給我幫助的人啊。」

  「三枚都送掉?」

  「嗯,」段灼掰著手指,解釋說,「先送給小禾苗慈善機構一枚,他們在我小的時候給了我很多幫助,再有一枚是給王教練的,要不是他當初把我帶進游泳隊,我也不可能會有今天這樣的成績。」

  「有道理,那還有呢?」

  段灼一副你怎麼這麼不開竅的樣子。

  「還有當然是我的資助人了,那封信也是給他的。」

  聽到最後一句,蔣隨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上翹的嘴角:「合著你一塊也不留啊?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國際賽啊,你捨得嗎?」

  「正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意義重大,」段灼笑著說,「我總不能拿銀的送給別人吧?」

  蔣隨打趣:「那我呢?我給你的幫助不多嗎?不配擁有一枚?」

  段灼切著黃瓜片,張口就來:「你又不是別人……自己人嘛,銀的先湊合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又轉過頭看向蔣隨,眼神真摯無比:「下次我一定還會贏金牌回來,以後我的獎牌都歸你。」

  蔣隨忽然發現,在經歷了這次亞運會之後,段灼整個人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變得自信又堅定。

  這誓言如此強硬,卻戳得蔣隨心尖酸軟。

  他到現在仍然能回憶起照片上那個扎小辮兒的段灼,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轉眼,他的小朋友長大了,也強大了。

  作為資助人,蔣隨理所當然地又拿起那個信封,卻在打開的前一刻,被從廚房衝出來的段灼奪走。

  「個人隱私,瞎看什麼呢,煮你的長壽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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