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炒得好吃。」玉嬰奶奶被誇得咧嘴一笑，這媳婦雖然人笨笨的，可是實在，貼心。
要說瓜子好吃，這可不是孟巧蓮故意誇張，玉嬰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已經嘗到甜頭了。
這瓜子兒個頭大，黑黝黝的，上面還有幾條淺色的線。輕輕一咬，格蹦一下就彈開了，裡面的瓜子兒仁又大又酥，嚼一下滿口香。
玉嬰突然有個主意，拿著瓜子兒就呆了。
下午學校放假，玉嬰纏著爺爺給她扎了幾個小蛐蛐簍，才戀戀不捨送他們離開。
明天就是禮拜天，中秋節是周二，只放半天假，所以送禮一般都提到禮拜天完成。
可是孟巧蓮還沒準備好禮物，閒下來又發愁了。
「娘，這瓜子兒真好吃，我看鄰居奶奶都喜歡吃呢。」玉嬰開始引導她。
「我一會兒再炒一大鍋，給幾個鄰居送去。」孟巧蓮拿出叵箕把瓜子顛起來，讓空殼兒飛出去。
「娘，其實馮家也是鄰居，既然馮奶奶上咱家來了，咱們也要送他們瓜子兒，是不是？」玉嬰見孟巧蓮實在不開竅，只能明說。
「也是，應該送。」孟巧蓮轉一下眼珠，心思活泛起來。
因為馮家人比較高傲，不與鄰居交往，所以往年孟巧蓮送山貨榛子瓜子給鄰居時，都是繞過他們家的。
今年只想著要回禮，就沒想好送什麼，被玉嬰點了一下，心裡就通透了。
這還真是笨得要死，東北的冬天老年人幾乎都不出門，在家裡打發時間，嗑個瓜子，吃點乾果，這是家家離不了的東西。
「我玉嬰真聰明。」孟巧蓮抱起玉嬰親了一口。
都說這孩子是小神童，還真是事事都通透，以後有事多聽孩子的。
「娘，洪叔叔說他有老娘在，洪奶奶也喜歡磕瓜子兒吧。」
「喲，可不是！玉嬰乖，娘去炒貨了！」孟巧蓮樂得一拍大腿，跑進屋裡開工了。
等張嬸子拿著針線活兒過來時，滿院子都是香味。
「嫂子你在家偷吃啥呢？味都關不住了。」張嬸子明知故問。
「我這多炒點，出去送禮。」孟巧蓮一邊翻動大鐵鏟子，一邊擦汗。
炒貨就是有點辛苦，把人都烤成乾兒了。鍋熱前就扔進一把大粒鹽，熱度上來了，大粒鹽劈哩啪啦的炸起來。
「送瓜子？」張嬸子一愣，這還挺新鮮的，第一次聽說中秋過節送瓜子的。
「玉嬰說的，這個對老年人的口味。」孟巧蓮提到女兒就合不攏嘴，誰家生的小可愛，這麼著人稀罕。
「別說，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我聽人講，領導開會了，過節不讓收禮，你去洪廠長家只怕東西都留不下。可是送瓜子就不同了，這東西也不值啥，送得又貼心。」
瓜子和榛子出鍋了，孟巧蓮又用叵箕掂了一遍，轉一圈，不知道裝在哪兒好了。
去鄰居家送炒貨，都是用張報紙一包就是了，可是送廠長家，這樣就有點太隨意了。
本來東西就不值什麼，再拿兩個報紙包，看著就沒誠意。
「娘，裝在這裡面。」玉嬰早就想好了，她找出兩個麻布袋子。
這還是之前玉嬰奶奶從鄉下送豆子時帶來的，亞麻布手工縫製，一個長圓筒，正面還用藍布補了朵花，裝進瓜子榛子，上端用麻繩子一系，瞧著倒像是商店裡賣的東西了。
「喲，看我家玉嬰多聰明！」孟巧蓮把兩個布袋子裝到網兜里，進屋去換出門的衣服。
其實她沒什麼衣服穿，左右就那兩套，都是洗了又洗，可是給玉嬰打扮的就是煥然一新。
這次林珊珊不止給玉嬰買了文具，還買了兩套衣服。
春秋裝是套裝，齊膝碎花布裙，配上白色的高樁襪，再穿上紅色漆皮鞋，最出彩的是上衣的藏藍色針織開衫兒。
衣服送過來時，玉嬰就感嘆林珊珊的審美，這跟腐國夏洛特公主的衣服是同款，穿到身上英倫風撲面而來，氣質高貴，誰都要多看幾眼。
洪廠長住的小區在一宿舍的左上角，當初建廠時，先有的一宿舍。後來直接在上面選了個地址，把幹部樓也蓋了下來。
從一宿舍穿出去，走個上坡，就見一片二層小樓。
一幢有六家，每家都是獨門獨戶。
雖然門戶緊閉，可路口大樹下，陽光最好的地方，還是聚集了一群婦女。
張家長李家短，菜價八卦新聞，這就是信息流動最全面的地方。
洪廠長家在第二幢，孟巧蓮帶著玉嬰去敲了一會兒門，裡面沒有動靜。半晌有鄰居出來，說洪奶奶在那邊聊天，娘倆這才轉過來。
「請問，哪位是洪奶奶？」玉嬰走上前，也不怯場，輕聲問。
洪廠長的母親原來是街道幹部出身，也是個厲害茬子，正聊著天，突然見來了一個小洋人兒，長得好看不說，穿的也跟電視裡的娃似的，不由得好奇。
「我姓洪。你是誰家孩子？」
「我叫宋玉嬰，跟我娘來看您的。」玉嬰甜甜一笑，大酒窩一閃，看熱鬧的人恍然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小神童宋玉嬰？
洪老太太也是大吃一驚。
當初洪廠長回家就把在宋家遇到的事兒說了，本來想當笑話，搏母親一笑，不想戳了老太太的肺管子。
洪廠長一共兩個女兒，都是洪老太太一手帶大的。
現在拿著別人家的女兒回來夸，無形中就做了比較，把自家孩子比下去了，這打的是她的臉，她怎麼能高興。
「我當什麼事，這小孩子取個巧，讓你就這麼大驚小怪的，你也沒見過什麼世面。」洪老太太發話了，洪廠長自覺收回話題。
從那天起，洪老太太還真就關注起玉嬰來。
後來馮老師打人的事出來了，洪老太太跟別人站的立場又是不同，為這個跟鄰居老太太還吵了一架。
她覺得老師打學生，一定是學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玉嬰不委屈。
在她的心目中，玉嬰應該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有股子潑辣勁兒。
可眼前這個矮墩墩，胖乎乎，甜得像蜜糖點心的小萌娃，就是玉嬰？
她揉了揉眼睛，怎麼瞧著也不對。就說這身上的衣服吧，也不是普通工人家庭穿得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