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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十九晚上，小舅公終於連夜趕到了鄉下，到周桃家過年。
正月初一，他還要回縣城，繼續工作，只能休息一天。
而楊桂芳盼了很多年的大姨，終於在大年三十早上，風塵撲撲地趕了過來。
一起過來的是大姨公，還有兒女跟他們的家庭。
大姨婆一共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他們大的已經近五十，小的也四十了，結婚後都有第三代了。
望著整整十七口人，再寬大的客廳，也有些擁擠了。
周桃倒不覺得奇怪，外婆下面，大姨小姨小舅加上媽媽，人口總數也差不多。
當大家坐下來之後，年輕人因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面，所以有些疏離。
而幾個年紀大的，則坐在一起，時不是親密地摟一摟，說起了當年的往事。
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從他們的話里，周桃知道大姨婆一家這些年的情況。
因為出生的原因，那些年過得也很苦。
大姨公原來是遠洋運輸公司的船長，後來被拿下了職務，成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能保持這個身份，也是因為以前在公司幫過不少人，留下了足夠的人脈。
曾有人提出要批鬥他們，被很多人保下來了。
為了不連累親戚，他們也不敢聯繫弟妹，免得他們也受影響。
家裡的孩子，原本可以參軍和讀大學，因為政審通不過，不得不下鄉成知青，分散到各地。
這兩年落實政策，才終於團聚在一起。
現在大姨婆夫妻倆已經退休了，雖然退休金不高，也足夠生活了。
孩子們的學歷雖然不高，但是大多有出息，有的進了工廠成了骨幹，有的自己經商，已經小有成就。
這麼多人想來一次南方不容易，聽到小弟找到了兒子，她這才發心要一起聚一聚。
大姨婆今年快七十了，因為那幾年擔驚受怕，身體一直不好。
怕自己死前也不能跟親人見面，所以來得有些迫切。
大姨公和幾個孩子明白她的心思，於是全部陪他過來了。
「原以為小妹嫁到山裡，幾個孩子全在鄉下，可能過得不大好，沒想到住在這樣的別墅里，真讓我吃驚——」大姨婆拉著楊桂芳的手，唏噓地說道。
這次過來，他們帶了不少禮物，就是怕這邊的親戚家裡窮，招待他們壓力大。
小弟倒不用擔心，他一向聰明，加上現在已經是縣一把手了，生活肯定沒問題。
「我們兩年前確實窮，天天餓得前心貼後心。」楊桂芳見大姨這樣說，就有些驕傲。「後來桃子去縣城賺錢，又是開店又是開工廠的，生活這才好了起來。」
小時候去過一次大姨家，她家的生活條件，一直是她最嚮往的天堂。
那碗雞蛋筍乾榨面的味道，到現在依然記得。
早幾年因為吃不飽飯，晚上做美夢，夢到最多的就是去大姨家那天的場景。
「那就好。」大姨婆望著屋裡的陳設，確實比自己都要好了。「你們姐弟幾個，都沒成材，倒是孩子讓你們享福了。」
對周桃是越看越喜歡，這孩子太聰明能幹了。
周桃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被大人帶著走親戚，被她們評頭論足的年代。
心裡無奈，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好勉強地笑著。
又說起小謙，都是慶幸不已。
再不找到，孩子就大了，小弟就錯過了跟兒子在一起的最佳時機。
男孩子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就算父子再見面，也很難培養出父子親情了。
聽說是二老養大了小謙，又說了感恩的話。
親人多年後再見面的激動場景，到了吃中飯時，才有所緩和。
周桃鬆了一口氣。
對她來說，這種場合溫馨是有了，但是煩惱也不少。
對於心智早已獨立的她來說，真的不喜歡有人不斷盤問你的情況，尤其是以前那些日子，並不怎麼美好。
下午天氣放晴，大家走出院子，到周圍隨意走走看看。
「桃子，這隻金手鐲送給你。」大姨婆趁旁邊沒人，悄悄塞了一樣東西給周桃。
家裡的條件雖然還不錯，但是還沒到金器隨便送人的地步。
考慮到小妹家這麼多孩子，周桃最出息，最後還是決定送給她。
倒不是她嫌貧愛富，主要是只能挑一個代表送了。
而周桃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看看小弟對她的倚重就知道了。
「謝謝大姨婆。」周桃知道這時候不適合推卻，免得大家為難，於是爽快收了下來。
既然她們給自己送禮物，一會兒給幾個孫輩回贈一些禮物好了。
至於送什麼，一時沒想好。
去縣城買來不及了，那就晚上找大胃王商量一下好了。
他那邊是大城市，加上物質豐富，想要什麼隨時能買到。
見她這麼懂事，大姨婆特別滿意。
她倒沒有想過占周桃什麼便宜。
年紀大了，容易想得遠。
站在長輩的立場，自然是希望小妹這一支的後人生活得好。
可惜的是，幾個外甥都沒本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桃子身上，到時幫一幫其它條件差的親戚。
「我們來照一張全家福吧！」楊桂芳突然提議道。「難道這麼多人聚在一起——」
她知道女兒有一台照相機，平時經常給家人照相，還幫人拍什麼藝術照，放大後掛在房間裡，特別漂亮。
到時把這張照片放大，像藝術照一樣，掛在客廳里。
「不是還有一些人沒到嗎？」大姨婆疑惑地問道。
這邊只有桂芳家四個人，老大老三和老小都沒到，沒有他們，怎麼算全家福？
「先拍一些吧！」周桃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等他們來了，我們再拍一張，還可以大家組合起來拍幾家，到時多洗一些出來，放在各家客廳，平時看一看，也是個念想——」
親戚之間，其實就這樣。
分開久了，就會想念得厲害，巴不得生活在一起。
真的離得近了，沒過多久，矛盾就會顯現，又巴不得各顧各的。
周桃覺得留些照片，想念了看看就行了，沒必要經常見面，那樣太累了。
「也行。」見她說的有理，大家都答應下來。
於是拿了凳子出來，放在別墅門口的屋檐下。
這裡能照到太陽，光線不錯，又能把整個家拍進去，效果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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