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里莊

2024-08-28 12:50:17 作者: 魏如初
  冬至是大齊百姓最重視的節日之一,這一日,家家戶戶都有祭祀祖先、添置新衣、闔家團圓喝社酒。記住本站域名

  冬至日一過,朝廷發放御賜的柴薪給各地百姓,寓意盛世無凍餒。那柴薪實際上是各地官府用當地的府庫銀子買的,但要以皇帝的名義發放,百姓也必須自己來領取再擔走或是用車運走。

  清河縣城裡,通往縣衙的路全是等著領御賜柴薪的車馬、百姓,堵得水泄不通。趙婉貞這日尋了領御薪的藉口出門,此時坐在車裡寸步難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正要詢問車夫還有多久才能出城,忽聽得外面有一女子說:

  「這得堵上多少時日?城外那貴人只有今日放出一些籌來,怎麼若是趕不上,可就沒有下次了!」

  趙婉貞撩起窗簾往外看了看,見是一輛通身裝飾著錦緞的華麗馬車,正好並排堵在她這輛馬車的旁邊,是以車裡人的議論,她能聽得一清二楚。

  車中一個年輕一些的女子聲音又道:「老爺著我們放一千兩銀子出去,這可是咱們萬府全幅身家了,難道老爺夫人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難道還有誰敢貪了咱們縣太爺的銀子?」

  趙婉貞這下聽明白了,原來隔壁是縣太爺萬清流家的妾室,她依稀記得,萬大人有一寵妾,名喚春冉的。趙婉貞曾在一次筵席上見過,說過一兩句話,多半此時說話的便是那春冉小娘。

  又聽春冉小娘同車內那下女道:「聽說,鹿鳴軒的言大東家這次就投了五千兩銀子,人家可是京城侯府的貴子,他都不怕,我們這點兒銀子算什麼?」

  趙婉貞捂了捂自己袋子裡的二百兩銀票,心想,人家一千兩、五千兩的往裡投,自己這屈屈二百兩又算什麼?就連縣太爺都篤信無疑,自己先前確實是多慮了。

  正在思忖之間,車簾忽然被掀開了,竟是她表哥趙炎。

  趙炎見她安坐於內,著急道:「你怎麼還坐著?眼看午時都要過了!」

  趙婉貞道:「此路水泄不通,我能有什麼辦法?」

  趙炎壓低聲音,急道:「再耽擱下去,那貴人吸夠了籌碼,可就不再收了!」

  趙婉貞道:「那怎麼辦?」

  趙炎道:「下來吧,步行出城,到了城外再騎驢。」

  「騎驢?!」趙婉貞皺了皺眉頭。

  無奈表哥一再催促,她只好下了車,懷裡揣著銀票,擠過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的大街,朝著清河縣的西城門走去。

  ***

  清河縣城西五里莊,這是言恆按照蘇憐的囑咐準備的戲台子。

  這莊子原本就是言恆外祖的家產,只是一直沒人住。這莊子南面山、北鄰水,風水極佳,莊子外便是清河縣的南山,乃是祁雲山的余脈,河也是張家村外那條河。

  蘇憐心道,若是有朝一日能買一個像這樣的莊子就好了。這莊子地方大,開工坊最是相宜;離清河縣五里地,既得便利又得清淨。

  為了今日,她已經準備多時。張見山知道她今日所來何事,卻讓她獨自前往,想來是不想干擾她,也有可能是刻意迴避她那富有心計的一面。

  蘇憐卻不知道,此時的張見山,正在五里莊某一處園子裡和言恆一塊喝著茶。

  「今日這茶如何?」言恆笑問道。

  「似是好茶,但我品不出來,可惜了。」張見山淡淡笑道。

  言恆道:「這可是我照著你娘子的吩咐精心準備的,乃是上好的銀針。」

  張見山故意裝傻:「不過是做局騙人而已,為什麼要準備這麼好的茶?」

  言恆道:「雖是做局,卻得按照真的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局中人才能真假莫辨啊。」

  張見山淡淡一笑。心道,這當真是「人心做局」,只把局做了,貪心之人自然會在慾念的勾引下一步步入瓮。

  憐兒說高明也高明,說狠辣也狠辣。卻是他想過,但從未真正實施過的。

  只希望,她將來不要把這招數用到他身上。

  言恆又繼續道:「便是今日在外面替蘇娘子出面主事的,也是真的秀才。我從青陽縣找的,縣衙的師爺。」

  張見山問:「我不明白,今日來了如此多達官貴人,幾百兩幾百兩的送銀子,難道都是真的?」

  「那卻不是。雖然,我也有辦法請真的來,但今日之事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這都是憐兒的意思?」

  「那是自然,我可沒有這麼好的計謀。」

  「為了屈屈一個趙姨娘,至於布這麼大的局?」

  言恆打開扇子,笑道:「狗急尚且跳牆,你娘子急著救娘親,自然是要使出全部力氣。趙姨娘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事情做到絕處。」

  張見山搖搖頭:「我看未必能如你們的意。」

  「拭目以待。」言恆哈哈大笑,「見山兄今日是輸定了,問你要什麼勝籌,我也已經想好了。」

  清風拂崗。張見山坐在亭子中,手中捏著茶杯。今日這一句,實在是叫他五味雜陳。

  他自然是希望憐兒無憂無慮地做他的娘子,卻也知道世事難遂人願。對於她的心計,他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

  這就是憐兒。她有聰慧乖巧的一面,也有狡黠鋒利的一面,譬如劍刃的兩面。

  他無法求全,就好像他自己也是劍刃的兩面,只是極少將另一面示人而已。

  得妻如此,不知是命運的返照,還是試煉,亦或是眷顧。

  ***

  另一廂,蘇憐坐在內室,中間隔著一道垂花拱門,門上懸掛著厚厚的帘子。

  今日,她是「垂簾聽政」。外面自有一個師爺替她接待來客,她坐在裡間,只需將吩咐遞出去。

  那師爺她從未見過,師爺也不見她的真面目。今日之後,除了張見山和言恆,沒人知道她來過五里莊。

  「東家,外面的人已經喝了半天茶了,可以請進來了嗎?」門外師爺恭恭敬敬問道。

  蘇憐聽起來,像是個年輕的後生。她拿起桌上的鈴,搖了一下,示意可以請人進來了。師爺便吩咐下人,將人請進來。

  趙姨娘和趙炎兩人走了進來。

  方才在外面,他們坐在富麗堂皇的一處小廳,喝了半天的好茶。這莊子的主人一看就是個不差錢的,待客的茶都是五兩銀子一兩的銀針,聽說還是從徽州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桌上的點心也是精美絕倫,聽莊上人說,這是京城南信鋪子做的果脯和點心,莊家愛吃,專門把南信鋪子的大師傅從京城請來了,一天的薪酬便是二十兩銀子。

  趙姨娘見這莊子處處雕樑畫棟,僕人都有上百個,對這貴人更是絲毫不疑心了。

  等了半日,終於聽得下人傳他們去見貴人,走進一處精美的別院,只見前庭坐著一位穿著綢緞青衫、頭戴幞巾的年輕男子,生得一副玉面,文質彬彬的樣子。

  趙炎見了那書生便拜道:「清河趙炎拜見東家,請教東家高姓?」

  那書生卻道:「在下不是東家,乃是受東家所託,今日給東家執事的。小生姓宗名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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