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絲絨

2024-08-28 13:02:56 作者: 六盲星
  林景恩後來一段時間也會來餐廳吃飯,但不是隔三差五。閱讀許珂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他那個媽給的零花錢有限,不能天天來這揮霍。

  這段時間,許珂也遇到過趙振宇,有一次甚至還撞見他帶著一個女人來這吃飯,兩人對過眼,趙振宇朝她點點頭,嘴邊那抹笑是意味深長的。

  他笑得奇怪,但許珂不在乎他在想什麼,她只要知道肖期確實有「驅邪」的功效就夠了。

  周五下午,許珂接到林景恩的電話,說是周末有空一塊出來吃飯,他媽說的。

  許珂聽到一半就給掛了,她實在不知道他們是以何種心情來邀她。

  「你怎麼啦?許珂?」邊上的裴曉晴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詢問了句。

  許珂掛了電話,感覺頭有點暈。實際上她從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頭暈腦脹,這會又被林景恩的電話煩到,人更不舒服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許珂搖了搖頭:「沒有吧。」

  「怎麼沒有,我看你臉色這麼白……你要不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許珂皺眉:「晚上的餐點還沒準備好。」

  「這個你就放心吧,不是還有我和石明嗎。」裴曉晴看向石明,「要不我們去幫許珂去跟Brice請個假吧。」

  石明跟著點頭:「行啊,許珂,你回去休息吧,這麼拼小心身體都垮了。」

  「就是啊。」

  **

  許珂最後還是回家了,到家後她倒頭就睡。

  這一睡,從下午兩點睡到了晚上七點。

  七點鐘,夜幕徹底降臨,窗外星星點點是熱鬧的喧囂。許珂埋在床上,一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把臉上的被子扒開。

  她緩緩睜開眼睛,一室寂靜。

  有人說過,如果一個人住千萬不要在下午時睡午覺,一覺睡到晚上等你一睜開眼,看著朦朧黑黑的天空,看著空蕩的房間,會有一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孤獨在那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而這種孤獨是沒辦法習慣的。

  如果是在自己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就會強烈。

  許珂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全身軟綿綿的,腦袋也一陣陣跳動,扯得難受。

  她伸手把邊上的手機拿過來,屏幕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找她。

  她關了手機,從床上爬起來。

  「見鬼……發燒了?」

  許珂用手背試探額頭的溫度,不過這行為也是無用功,因為她一時半會也分不清楚這是不是正常的溫度。

  重新拿起手機,許珂給沈霖霜發了個微信。這兩年來,她身邊也就沈霖霜一個朋友,能問的能依靠的似乎也就她了。

  【我好像發燒了】

  隔了幾分鐘後,沈霖霜直接電話過來了。

  「什麼情況,生病了啊?」

  許珂有氣無力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著涼了,今天早上起來就不對勁。」

  「那你等什麼呢,去量個體溫,買個藥吃。嘖……我今天出差呢,沒個兩三天可回不去。」

  「沒事你忙吧,那我去買點藥。」

  「你家小區附近有個診所,你先去量個體溫,嚴重的話直接去醫院。」

  「好,知道了。」

  「那我就先掛了啊,這邊還飯局著,晚點給你打電話。」

  「嗯。」

  掛了電話後,許珂隨意拿了件外套裹上,蓬頭垢面的,直接穿著拖鞋下樓了。

  診所距離小區大概有兩百米,許珂走過去後先量了體溫,後來從醫生那拿了藥後又原路返回。

  天色不早,這個天氣也沒什麼人在路上走著。她昏昏沉沉,走得特別慢。

  走到小區樓下的時候,迎面遇上了一對父女。

  大人一手牽著孩子,一手拿著一袋吃食。濃郁的香味從袋子裡飄出來,許珂有些堵塞的鼻子都能聞出那是燒烤。

  「爸爸爸爸,快點回家,我要吃!」

  「看你這著急的樣子——誒,記得了啊,等媽媽回來了這件事也一定得保密。」


  「嗯!我肯定不告訴媽媽爸爸買燒烤給我吃。」

  「這就對了,」男人慈愛地看著那小姑娘,「不過咱們也就吃這一次,下不為例。」

  「好呀。」

  一高一矮牽著手走遠了,可許珂卻突然像腳下灌了鉛似得,一動不能動。

  許久後,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她的臉上也跟著涼了涼。

  許珂伸手抹了一下,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有了眼淚。

  她擦乾,又流下來,再擦乾,還是繼續流。

  許珂快被自己氣笑了,一下將手中的一袋子藥砸在地上,突然靠著牆蹲下,不吱聲了。

  她不喜歡這樣病怏怏又慘兮兮的自己,她之前假裝正常,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就那麼帶著昏沉沉的腦袋出門、買藥。

  可她再怎麼裝,在看到那對父女從自己眼前走過時,還是裝不下去了。

  其實她很累,很委屈……

  她會忍不住憤恨,為什麼別人都有父母親疼,而她卻孤身一人,什麼都沒有。

  「珂珂?我家小阿珂在幹嘛呢?」

  「你出去!」

  「爸爸知道錯了,今天是阿珂生日爸爸還回來晚了該打該打。」

  「我不聽你說話,你愛多晚就多晚,我不想理你。」

  「那可不行,我家寶貝女兒不理我,我可要傷心死了,來來,跟爸爸出來,看看爸爸給你帶什麼禮物了。」

  「我才不看。」

  「是你最喜歡的東西喔,爸爸買到它可費了不少勁。」

  ……

  往事如煙,畫面在這種淒涼的夜晚隨著她的病痛一起襲來。曾經的種種歷歷在目,可把她捧在手心疼的那個男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許珂揪著褲腿,終於敢在這昏天暗地裡,允許自己放肆地眼淚。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許珂?」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竟有人叫她的名字,聲音有些熟悉,但她一下子也想不出是誰。

  許珂很慢地抬了抬頭,淚眼朦朧中自己眼前站了一個人,鞋子、褲腳……再往上是兩條尤其長的腿,那兩條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裝褲里,又精緻又誘惑。

  許珂吸了吸鼻子,仰著頭,終於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昏黃色的燈光下,肖期的臉似蒙上了一層微光,他垂著眸看她,眉頭輕皺。

  許珂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來。但起得太猛,整個腦袋都懵了,身子歪了歪險些摔倒,好在手臂被眼前這個人托住了。

  「你哭了?」

  肖期問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帶了一絲關切,他自己沒發覺,許珂這種人就更不會有所察覺了。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轉過身,很快的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你看走眼了。」

  說著,彎腰把方才丟在地上的一袋子藥拿起來,往回走。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許珂愣了一下,回頭時是難堪也是不耐煩:「肖總大晚上到這來幹什麼。」

  肖期面色冷淡:「餐廳的人說你下午請假,因為生病了。」

  「所以呢。」

  「所以我來看看。」

  許珂忍著暈眩:「就是有點發燒,謝謝您關心了。」

  「嗯。」

  「……」

  「我送你回去。」

  「不用。」

  肖期並沒理她,他從她手裡把那袋藥搶了過來,然後一手提起她的胳膊,二話不說就把她拖著往前走:「你弟弟說的對,我要繼續努力。」

  許珂:「什麼?」

  肖期冷硬的側臉有了點柔意:「既然要贏得你的芳心……你生病了,我總不能一走了之吧?」

  許珂:「……」

  肖期說這種含情脈脈的話時總是讓許珂有些違和感和虛假感,但也許是天太冷,也也許是她真的撐不住了,迷迷糊糊中,她沒有在抵抗他。

  這個時候有人幫一下是好的吧,管他是真實情誼還是心懷不軌。


  許珂默認肖期送她回家,也允許他進入她的屋子。肖期將許珂扶到房間床上躺下後,解開了裝藥的袋子。

  「怎麼吃?」

  許珂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凍得發抖:「盒子上貼了。」

  肖期翻找了下,看到了指引用量的醫囑,隨後,他拿著藥從房間裡出去了。

  許珂頭很沉,眼皮也很重,但她堅持著沒睡著。過了會後,她就看到那個男人從房間門口進來了,他把藥拿出來後又把自己從床上扶了起來,一手支撐著她,一手將藥遞到她嘴邊。

  「吃了。」

  許珂半靠他身上,抬眸看了他一眼。

  肖期的眼眸依然是黑沉沉的,見她望過來又皺了下眉:「你不會是怕吃藥吧?」

  許珂:「……沒。」

  她難得一陣發窘,忙低下頭把他手心的藥含了過來。

  嘴巴觸碰掌心,微微濕漉,又癢又麻。

  肖期怔了一下,攤開的手有些僵硬。

  「水……」

  懷裡的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肖期回過神,把方才拿進來的溫水從床頭櫃那端過來遞到她手上。

  許珂吃完藥,昏昏沉沉地窩回床里。

  「謝謝。」說完後覺得有點尷尬,她又支撐著眼皮說道,「你等會要是走了,麻煩幫我把門帶上。」

  她應該真是難受極了,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眼睛,很快就睡沉了。

  但肖期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在客廳坐了會後,又重新倒了杯水放在她的床頭。

  熱水霧氣升騰,他站在她邊上,安靜地仿佛不存在。

  他想起她方才蹲在路邊的樣子……

  那不是她的常態,可當他看到那個身影后,他卻萬分確定那個人是她。

  肖期緩緩伸出手,可卻在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停了下來。

  近若咫尺,他忽而笑了下,無聲,卻清晰。

  他淺聲道:「許珂,你是不是把我忘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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