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期給在臨市的下屬打了電話,過了會後,人便過來了。
歐陽成拿著錢坐進了車裡,而他自己開過來的那輛破車就直接不要了。
深夜了,下屬已經送歐陽成去了港口,而肖期站在山頂,許久沒有動作。
「派人去查了嗎。」
不久前從杭城趕過來的方彥一直在邊上等著:「是,可是歐陽成很會選地方,這一帶都沒有監控,不知道他的車是從哪裡開過來的。」
「警方那邊呢。」
「還,還在搜索。」
肖期閉了閉眼。
方彥:「肖總,還有就是……邵先生和沈小姐他們也在臨市了,哦還有金家二公子金皓源。他們問我你不接電話也不回消息,是不是有事瞞著他們。」
「等歐陽成吐出消息再說,要不然,無需理會任何人。」
「是。」方彥看著肖期,猶豫一瞬才問道,「肖總,您……確定歐陽成能守信用嗎,萬一許小姐……」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肖期突然抬眸,「我們的人找不到她,警方也找不到!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把歐陽成送到警方手裡?呵,歐陽成那種人寧死都不願坐牢,你知不知道他真的會拿阿珂當墊背。」
方彥低著腦袋,心口一陣陣難受,他也很不希望許珂出事啊。
「他貪生,如果他覺得自己安全了就必定會說出來,我……我要等。」
沒人知道肖期說出「我要等」這三個字的時候有多艱難,他從昨天等到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時間會過的這麼慢,他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臟被別人拽在手裡的感覺會這麼難受。
他無力,害怕,擔憂……他痛苦的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可是他不能衝動,不能發狂,更不能殺了他!
所以,他只能等。
**
凌晨六點,距離歐陽成離開已經七個小時,而距離許珂失蹤已經將近三天。
叮——
肖期的手機終於響了。
【堯縣有個大型廢舊汽車廠,她被我放在後備箱。肖期,好好找,太慢了我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著,這兩天多來我可一滴水都沒餵。】
人體不吃不喝的極限是三天。
還有六個小時就是整整三天。
「方彥!通知所有人,到堯縣那個廢舊的汽車廠去!」
方彥:「是!」
肖期說完就鑽進車裡。
油門踩到了底,他開了導航,二十多分鐘後到了那個汽車廠。
下車後第一眼,心裡咯噔了一聲。
這裡的廢舊停車廠很大,車子更是多到看不到邊……
「這麼多?」方彥跟著下車後心裡也是慌了下。
肖期心口一陣陣抽痛,一想到許珂這段時間滴水未沾,而現在還被捆著,他就恨不得立刻殺了歐陽成!
「找!」
「是。」
下屬都已經被調了過來,與此同時,方彥也通知了警方和邵恆那邊。
慢慢的,更多人加入到找人的行列。
「許珂怎麼會在後備箱呢?歐陽成這就被放走了?肖期到底在做什麼啊!」邵恆的車往汽車廠開的時候,同車的金皓源也急得不行,他之前被肖期掛了電話之後就直接去到kone。
他當時見到沈霖霜他們才知道許珂出事了,所以今天他也毫不猶豫地跟著沈霖霜他們一塊過來了。
沈霖霜:「現在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思!重要的是找到許珂!」
「是是。」金皓源眉頭緊擰,「放心,我也通知了我在臨市的好朋友,他也派了一大批人過來。」
邵恆:「到了!下車!」
「好!」
「好!」
三人下車後,金皓源的人也到了,紛紛從車上下來。
他們剛來還不知道哪邊搜過哪邊沒搜過,所以金皓源讓一眾人先站著,他跟著邵恆一塊跑到前面去問人。
本來是要問那邊那個警察的,沒想跑到一半的時候看到一輛黑車後的一個男人。
金皓源猝得停下腳步。
邵恆回頭看他:「幹什麼,走啊!」
金皓源:「肖期……」
邵恆也順著金皓源的視線看去。
在開黑色轎車後備箱的人確實是肖期,可……又不太像肖期。
在金皓源眼中,肖期一直是不可一世的模樣,他光鮮亮麗,一絲不苟,似乎從來不知道慌亂、害怕是什麼模樣。
可現在的肖期,一身狼狽,襯衫被這些破車蹭得一塊黑一塊白,髒亂不堪。而此時,他滿是污垢和傷口的兩隻手還微微發著抖。
不知是怕的,還是用力過多導致……
肖期專注地在撬後備箱,連眼神也沒給他們一個,可金皓源還是莫名覺得心驚。
「肖期。」邵恆率先走了過去,「又帶來了一批人,哪邊還沒找過的。」
「帶人從最右邊開始。」肖期的聲音沙啞陰沉,聽得人都發慌。
邵恆立刻轉頭:「皓源,我們去最右邊,讓你的人都過來。」
「啊?喔!好!」
金皓源跟著邵恆一起跑,跑出十多米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眼。肖期打開了那個後備箱,但顯然人不在,於是他朝另一輛車走去。
而那一刻他的表情……跟快哭了一樣。
金皓源和邵恆帶著一隊人馬從最右邊搜起,這廢棄車廠真的太大了,他們又搜索了一個多小時,金皓源的手開始抖了。
可是他不敢停下,因為他們說許珂撐不了多久了,如果再遲下去,再遲下去的話……
「這裡!人在這裡!」
突然,遠處爆出一個男人的吼聲。金皓源心中狂喜,放下手裡的工具跟著邵恆一塊朝聲音處跑去。
他到的時候,肖期也正好跑到。
許珂已經被人從後備箱裡抱出來放在了地上。此時肖期跪倒在許珂身邊,跟著邊上的人一起給她解繩子。
「她,她沒氣了……」
最先發現的那個男生是金皓源朋友那邊喊來的一個幫手,這小子找到人一開始是興奮不已,可方才下意識地去探她的鼻息時,嚇得臉都白了。
金皓源等人被他這麼一說心也涼了一截:「你,你說什麼。」
「她沒氣了……」
「住口!」肖期暴怒,凶神惡煞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跟完全不信似的,很溫柔地去摸許珂的臉,「阿珂,阿珂?你堅持一下,醫生在呢。」
他說出的話很輕,很淡,聽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害怕一樣。
可所有人都看到了,肖期哭了。
眾人眼中那樣冷硬的肖期,竟然哭了。
「讓一下讓一下,大家都散開一點!」在那邊準備著的醫生拿著醫療箱跑過來了,他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指揮著人把她放上便攜救護床。
「缺水休克,立刻進行急救。「
「是!」
醫療隊將人扛上便攜救護床後就推上了救護車,肖期跟了上去,剩下的人則立刻跑到自己車上發動引擎。
邵恆開著車在後面緊緊跟著前面的救護車,副駕駛的沈霖霜已經哭得滿是淚痕,車上除了沈霖霜的一點抽泣聲,沒人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良久,眼前終於出現醫院的蹤影時,金皓源才緩緩道:「她不會有事的,對吧。」
邵恆喉間一哽,「不會……一定不會。」
**
所有人都在急救室外面等著,大家這三天來都沒有安穩地睡過,尤其是肖期,更是連睡都沒睡過。
三天的精神緊繃已經讓他疲憊不堪,此時坐在手術室外的他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像平時讓人仰望的百涵掌門人。
「肖總。」方彥走上前來,將外套搭在了他的肩上,「您吃點東西吧。」
肖期聽到方彥的聲音眼神才動了動:「怎麼樣了。」
方彥知道他說的是歐陽成,他輕嘆了口氣,將手裡的吃的放在了他邊上的椅子上。
接著他壓低聲音道:「歐陽成一開始躲開了我們的人的視線,不過如您所說,他確實躲到了729運貨船打算偷渡到菲律賓再下船,我們的人提前飛過去了。現在一直跟著他,不久前他又上了一艘船,船是到印度的。」
「我們的人也上船了嗎。」
「上了,不過……您怎麼知道他一開始去哪裡。」
肖期冷冷一笑:「有一疊現金里我放了定位器。」
方彥瞭然:「那,接下來我們怎麼做,要把他的位置通知警方嗎。」
「不用。」
「不用嗎?」
「別讓他再下船了。」肖期隱在陰影里的眼眸冷冽肅殺,他緩緩開口,猶如死神,「把他的命,留在海里。」
醫院走廊寂靜無聲,燈光慘白,酒精味充斥著每個角落。
肖期閉上眼,緩緩往後一靠。
他全身的神經依然是緊繃的,一閉眼,腦子裡就出現了許珂的模樣,張揚的、美艷的、刁鑽的、還有讓人無法呼吸的似乎死去的模樣……
肖期曾想,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許珂會怎麼樣。那時他覺得,如果沒有許珂,也許他的世界會變得非常無聊,可能未來的每一天都跟行屍走肉似得,為活著而活著,為工作而工作。
可在廢舊車場找到她,聽到別人說她沒氣了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如果沒有了許珂,或許他連行屍走肉都不想做了。
那麼無趣……活著到底能做什麼。
還不如——
啪。
手術室的燈滅了,肖期睜開眼,腦中的思緒戛然而止。
「醫生!怎麼樣了!」沈霖霜猛得從椅子上躥起來。
醫生摘了口罩:「放心,沒生命危險了,現在我們要把她轉移到看護病房去。」
「太好了,嗚嗚太好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肖期轉頭看向熄滅了的手術室的燈,嘴角微微揚起。
你啊,還算有點良心。
沒有就這樣——
拋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