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將士們的屍體被點燃了,昨夜前還是一具具鮮活的生命,此刻在火焰中化成了青煙,重新融入了自然中。
望著那熊熊的火焰,劉琦下意識的捏了捏拳。
走好,荊楚的兒郎們。
「咳!」劉琦低下頭,咳嗽了兩聲。
嗯,感覺有點不舒服,好像是凍到了。
一旁的李典見狀,關切的上前問道:「公子,貴體無恙乎?」
劉琦咳了幾聲,無奈的抬起頭,望向李典道:「不是,好像有恙。」
李典聞言忙道:「公子哪裡不舒服?」
劉琦淡淡一笑,沒說話。
他估計自己是感冒,挺重的那種。
……
儀式結束,劉琦病了,或許是因為天氣驟變的緣故,他有些高燒,還咳嗽。
本以為穿越者各個都是不倒金剛,回到古代都是看別人得病,出方子找名醫救旁人於水火,自己各個身強體健,百病不生。
事實證明,穿越者也吃五穀雜糧。
軍中的醫者來給劉琦把脈診治,說是感染了風寒,需要靜養。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染風寒,劉琦也不想,但沒辦法,只要是人,又有誰一輩子不生病?
生病了能怎麼辦?那就好好養吧。
於是,劉琦暫時休養在了陽人縣的屋舍中。
也虧了陽人縣有屋舍,在這種冷冽的天氣中,可以燒火烘暖,若是露營於荒郊,那想要痊癒時間怕是就長了。
其實,感染了風寒的人,不只是劉琦,包括孫堅軍在內,很多人都得了病,天氣驟冷水土不服,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這年頭可不像是後世,衛生醫療條件很差,沒有抗生素不說,就是普通的中藥材料也相對匱乏,風寒之類的疾病很容易就可以取走人的性命。
昨夜一戰,孫劉聯軍和西涼軍可謂是兩敗俱傷,在這樣的情況下,劉琦估計西涼軍不敢再輕易來襲了。
前番孫劉聯軍因為綿袍不足,又加上天氣寒冷,頗多士卒不適應氣候,導致戰力有所降低。
若是等幾日天子轉暖,再加上荊州的綿袍物資送到,戰力必然會增強。
到時候,西涼軍想要攻克陽人,更是難上加難。
既然形勢於己方有利,兩軍便暫時歇兵,讓生病和受傷的人,好好的在陽人縣休整調養。
眼下軍中沒有女眷,劉琦生了病,便由李典和張允輪番照顧。
……
連續養了兩日,劉琦的病情進展相對緩慢。
這年頭沒有特效藥或抗生素,得了傷寒只能以中藥慢慢調理,而且這個時代各地的醫者水平參差不齊,醫者基本上都沒有統一的學習標準,大部分的醫者都是自行摸索,用藥的水平確實很差。
本來漢末就沒有拓印術或是印刷,所有的書籍都要靠手抄留存於世,然就是手抄,大部分人也都是以《左傳》《詩》《書》《易傳》《春秋》等為主要抄送對象,醫術旁道被抄錄的頻率極少。
縣城以上還好,縣城以下的鄉、亭之中,有些三老家中若有一兩卷醫書,讀個一年半載,便可自行出去醫人了。
世人皆言庸醫害人,在這個時代,庸醫可謂遍地都是。
「公子,吃藥了。」李典端著藥,推開門來到了劉琦的炕邊坐下。
劉琦雖然有疾,但還不是能要了他性命的那種。
他聽了李典的那句『公子,吃藥了』,不知為何,有些說不出的彆扭。
有種命不長久的感覺。
他無奈一嘆,道:「曼成,下次餵藥,能不能換個說法?」
李典奇道:「某適才所言,莫非有所不妥?」
劉琦淡淡道:「你下回可以跟我說……公子請服藥或是少君請服藥,我聽著多少能順耳些。」
李典無奈的搖了搖頭。
公子真是病了,一句問候之語而已,哪來的那麼多說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
李典一邊用勺給劉琦餵藥,一邊道:「公子在戰場之上,一張強弓可取人性命,如今臥床靜養,一張利嘴卻也讓人好不難受……罷了,隨公子便是,公子請服藥。」
劉琦聞言不由笑了。
李典餵藥的水平不高,一碗藥餵下去,有一半幾乎都灑到了劉琦的被褥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外有人求見,乃是張允。
得到了應諾後,張允進了屋中。
看到了李典給劉琦餵藥餵的這般慘不忍睹,張允不由揚天長嘆。
「難怪少君的病幾日來也未見好轉,就你這餵法,一半的湯藥都讓床榻吃了,哪裡能好的快?」
李典和張允這段時間也混熟了,彼此之間幾句笑言,並不打緊。
「表兄,南郡的綿袍,可送來了?」劉琦詢問張允。
張允道:「表弟儘管安心養病,我來便是告訴表弟,糧秣和冬衣已至陽人縣,還有一批軍械,可保我軍兩月用度。」
「押糧的路上,可曾碰上西涼軍劫持?」
張允搖頭道:「我問那押糧官,他們到了魯陽之後,袁術派兵護持他們前來,西涼軍等閒也劫持不得。」
劉琦點點頭,道:「那便好,咱們這次在陽人縣,也算是受了孫堅的庇護,還有他那同袍取暖之誼,表兄回頭幫我分一些糧秣和冬衣給他,也算是表達我等相謝之意。」
張允笑道:「表弟放心,這事回頭我去安排。」
「益州軍那邊的冬衣和軍糧,也不要差了他們的,表兄可託付袁術軍協助運往梁縣。」
一聽要分給益州軍糧秣,張允的臉頓時落了下來。
「那些忘恩負義之輩,還給他們糧秣做甚?」
劉琦淡淡一笑,道:「不給他們糧秣,世人未免會說我荊州人背義,給了他們糧秣也沒事……估計也就是給他們最後一次了。」
這話里話外,似有深意。
張允皺眉,轉身走到門口,將門栓插上,然後回到床榻前,問劉琦道:「表弟之意,是益州軍會為西涼軍所攻?」
劉琦掩嘴輕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突然掛起了一絲略顯嘲諷的笑容。
「西涼軍攻我荊州不成,如何回雒陽向董卓交待?他們只能去梁縣攻益州軍方不會受董卓責備……估計休整幾日之後,便會進攻梁縣了。」
李典抿起了嘴唇,道:「伯瑜,西涼軍若攻梁縣,你打算怎麼辦?」
劉琦躺在床榻上,靜靜的望著屋舍的天蓬,雙眸中的光彩若隱若現,似是在思慮著什麼。
少時,方聽他慢慢開口道:「董卓派兵攻我,雖未得逞,卻害我軍千餘將士殞命沙場,這口氣,我不能這麼咽了。」
「七千兒郎,隨我出京上雒,董卓身為相國,卻對王師出手,使我荊楚千餘兒郎焚骨他鄉,我要為他們討個說法。」劉琦一字一頓地道。
李典聞言苦笑道:「西涼軍乃天下強軍,若無孫堅在旁相助,我等早已覆滅,還如何向西涼軍討說法。」
劉琦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是啊,有些事不能只是憑血氣之勇而言,還需認真揣摩,視時勢而為。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劉公子可安歇否?孫某特來探望。」
聲音渾厚而略有些冰冷,是孫堅。
劉琦轉過頭,吩咐張允道:「表兄幫我請孫破虜進來。」
張允領命抽出了門栓,打開了房門。
孫堅邁步走入屋內,他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劉琦,額首示意道:「孫某聞公子有疾,特來探望。」
孫堅的舉動令李典和張允頗為詫異。
他居然會主動來看劉琦?
這倒是新鮮。
劉琦看著孫堅那張冰冷的臉,還有空空如也的雙手……
這哪是來探望的節奏啊?
有這麼探望病人的麼?真虛偽。
「有勞孫將軍了,琦並無大礙。」
孫堅點了點頭,也沒有在說話,只是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東看一下,西看一下,似乎對這個陳舊的民居屋舍,頗感興趣。
劉琦知曉孫堅是何意,隨對李典和張允道:「二位且先迴避一下。」
張允和李典隨即去了屋外。
出了劉琦養病的民舍,張允和李典一左一右的站在門邊,猶如兩尊門神一樣。
張允仰頭看天,若有所思地道:「這樣不行。」
李典疑惑的看向他:「什麼不行?」
張允指了指李典手中的湯藥碗,道:「表弟生病,咱軍中這些大老粗照顧他,哪能痊癒的快?端藥餵水這活,咱們著實是干不好……還得是想辦法找個女人來伺候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