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出了屋舍時,正見張允靜候在屋外的空地前來迴轉圈。
見劉琦終於出來了,張允急忙上前,問道:「伯瑜,今日感覺如何?」
劉琦抻個懶腰,仰頭看了看日頭,居然是久違的感覺到精神。
也不知是他的病是該到了好轉的時候,再或是曹操留的藥方有效。
「也不知怎麼,今日精神甚佳!」
張允聽了這話,笑容略顯深沉。
他向著劉琦的屋舍瞄了一眼,低聲道:「佳人在伴,自是與往昔不同?今早的湯藥,吃起來是否亦頗香甜?美人熬的藥,滋味不同吧?」
這話說的,不三不四的……
分明長了一副關羽的模樣,偏偏卻喜辦諂臣的事兒,但偏偏他還不算是純粹的諂臣,他又有軍事能力,也有政治頭腦,可以為主分憂。
有東漢版和珅的潛質。
劉琦長嘆口氣,伸手拍了拍張允的肩膀:「兄長是個能自省的人,你煮的藥跟她確實沒法比。」
張允露出些尷尬的笑容。
「今日精神氣好,走!兄長陪我去城外,練幾下弓馬如何?」
張允遂道:「為兄的弓馬又哪能和伯瑜比?但弟既有此興致,某家願意相陪!」
當下,便命軍卒整備弓馬,二人率領親衛們直奔城南而走。
路上,張允和劉琦閒聊諸事,道:「伯瑜,曹操北上去尋袁紹,請其上雒死諫,咱這護君之事已是到了最後關頭,依照你看,袁紹可能來司隸嗎?」
劉琦為張允分析當下形勢:「袁紹既肯讓曹操來,那他便是早有準備,為了壓倒袁術的勢頭,他必然集王匡,張楊,鮑信,張邈,劉岱等輩齊至司隸,這可是搶功業的大事,對他而言比前番討董要重要許多……而且袁紹若有所動,袁術必不會罷休,他必然會聯合孫堅來司隸搶攻,這一次,怕是關東群雄的兵馬,就不會在停滯不前了。」
張允恍然道:「袁紹等人若動,那大司馬的幽州兵馬,也可暢通無阻,直奔司隸!」
劉琦點了點頭。
宗親聯盟中的另外一位聯盟,也是最有實力的劉虞,因為不願與袁紹,韓馥等人發生正面衝突,一直被阻隔於河北。
如今袁紹若是準備集河北群雄南下司隸,劉虞之軍必然也可隨行。
需知,劉虞目下坐鎮幽州,收攬青徐流民,邊貿互市,攬地方望族之心,攜烏桓諸部,帶甲數萬,實力強盛。
最重要的,劉虞在幽州可節制的諸僚中,有昔日的幽州騎都尉,現任右北平駐軍行監軍事的奮武將軍——薊侯,公孫瓚。
歷史上的公孫瓚沒有參與討董,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或許是比孫堅更會讓董卓頭疼的人。
公孫瓚雖屬遼西公孫大族,出於兩千石家,但因為是庶出,其母地位卑賤,因而入仕時的起步不高,只能做郡門下書佐。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公孫瓚和袁紹同病相憐,但同時也是能夠奮發圖強之人,他身上有一股為了仕途不顧一切拼搏的狠勁。
從諸事無有忘誤到郡守以女妻焉,再到成長為見敵必戰、夜間行軍的白馬長史,文韜武功極盛,目下已兩度封侯。
一個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憑邊境軍功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名門庶子,其聲望絕對凌於西涼諸將和呂布所率的并州軍校。
他一旦到了司隸,那就是李傕、郭汜、呂布等人的大敵。
只是他現在和劉虞的關係,正趨於惡化。
……
二人一邊探討目下的形勢,一邊往城南走。
經過劉琦和張允的分析,怕是過不了多久,以袁紹和袁術為首的各路人馬,抱愧劉虞的幽州之眾,都會臨於司隸,而那個時刻,董卓再是凶蠻不可一世,面對這樣的陣勢,他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妥協。
董卓一旦妥協,那這趟護君上雒之行,便可算是予以告終了。
來到了縣南,離張邈麾下司馬趙寵屯兵之地不遠的地方,劉琦和張允尋了一棵歪脖子樹,讓人用繩子在樹枝上懸掛一靶,兩人在百步之外,騎馬較技。
天氣已經逐漸暖和起來,但風勢依舊多變,在多風的情況下射箭,對弓手的技術和手段,要求非常嚴格。
而兩個人都是在百步外騎馬射靶,就技術上來講,要比步射困難許多……
張允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攜著長弓向歪脖子樹疾衝過去。
而旁邊,一群隨行的荊州侍衛則是高聲呼喝,舉起手中的弓、劍不吝聲勢的為他們助威。
只見張允順著西北方向的風勢,迎面向歪脖子樹貼近,臨入百步,他的坐騎速度便有所放慢。
張允用嘴巴銜住韁繩,騰出雙手來開弓拉弦,他屏住呼吸,聚神瞄準,驟然鬆開弓弦,只聽「嗖」的一聲箭響,那一箭猶如一道霹靂射向歪脖子樹……
沒有射中搖晃的箭靶,而是射在了歪脖子樹的樹幹上。
「唉!」
張允遺憾的用拳頭重重一砸大腿,盡顯遺憾之情。
其實,他是故意沒有射中的。
在一眾荊州兵士的面前,像張允這樣心思細膩、擅長諂媚的人,怎麼可能會去真的跟劉琦比拼箭術?
劉琦的箭術確實是在他之上,但為了確保萬一,張允還是要放水。
他時時注意給劉琦留面子。
張允射完後,接下來,便是劉琦的了。
他配好了箭壺,緩緩吸了口氣,驅馬向著歪脖子樹衝去。
一眾荊州軍士卒的呼喊聲驟然升高,比起適才為張允的呼喊聲音更大。
劉琦同樣選擇順著風勢的方向前進,然而他在剛近百步的時候,卻快速鬆開韁繩,幾乎沒有瞄準,提起弓便射出了一箭。
這一箭沒有任何弧度,筆直的向靶子飛去。
然而這倉促的一箭也沒有任何懸念……根本沒有挨到靶子的邊兒,徑直的刺入後方歪脖子樹的樹幹里。
原本滿懷期待和熱情的荊州士卒,頓時如同跌入冰谷,喊聲也一下子降低了許多。
劉琦打馬返回,儘管這一箭落空,但是他表情十分泰然自若,臉上掛著微笑。
張允駕馬上前,詫然道:「伯瑜,你這是?」
劉琦微笑道:「兄長執意讓我,我又怎好認真呢?」
張允見自己的行徑被劉琦識破了,不由尷尬道:「這話說的,我何時讓你了?」
「你我又非生死相搏,大家彼此切磋一下而已,這當中若是再因身份之差,而有所留手,就太沒意思了,不射也罷。」
張允長嘆口氣,道:「伯瑜說的是,行,你我再來過!這一次,為兄絕不留手!」
就在此時,卻見一騎荊州士卒飛馬奔馳到了二人面前,勒馬站定。
「公子!司馬!」
「何事?」
那騎卒忙道:「公子,陳留軍司馬趙寵麾下的士卒,因不滿糧秣分發數量,與我粟伯產生了衝突,還打傷了不少我軍的分糧軍士……」
「好大膽,我等供其糧粟,他們居然還敢如此行事?欺我南郡無人?」張允聞言大怒。
劉琦略一沉吟,遂道:「帶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