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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30章 狗膽包天

2024-08-28 13:16:41 作者: 白芥子
  涼夜露白、秋霜寒淺,案上燭台只餘一點殘燈。閱讀

  溫瀛早已歇了筆,一手枕在腦後,腿上蓋著凌祈宴叫人用銀狐皮給他做的毛褥子,安靜靠著舍壁,另一隻手中握著那枚翡翠扳指,舉高至眼前,凝神看著,細細摩挲。

  周遭不時有各樣的聲音響起,最後一夜,有人酣然入夢,有人痛哭嚎啕,亦有人癲狂大笑,狀若瘋癲。

  唯溫瀛的心緒前所未有的平靜,恍若隔離在那些聲音之外,放空的神思里唯一惦念著的,僅那一人。

  申時末,凌祈宴自宮中出來,前兩日中秋,他進宮吃了家宴,在寧壽宮宿了兩宿,今日才得太后放出宮。

  坐在車中閉目養神時,想起今日已是秋闈最後一場的最後一日,那窮秀才該回來了,凌祈宴的心念不由一動。

  可憐的窮秀才,連中秋都是在考場上過的。

  「停車。」

  凌祈宴的聲音自車內傳出,略一頓,又吩咐道:「去貢院。」

  酉時三刻,鐘鼓聲響後,貢院大門終於大開。

  考生陸續出來,大多數的人都已疲憊不堪,有渾渾噩噩如遊魂一般,被人攙扶著走的,更有出了貢院就直接癱倒在地,不省人事的。

  毓王府的馬車停在對面街邊,凌祈宴靠著車窗,漫不經心地瞧著眾生百態,直到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走出貢院大門。

  溫瀛依舊是人群中最出眾的那一個,他面上雖有疲色,始終神態從容、步伐穩健,不露半分怯弱之態。

  凌祈宴一手支著頭,嘴角噙著笑看著他慢慢走近,像是在欣賞什麼賞心悅目的珍品寶物。

  溫瀛走至車邊,抬眸望向車中模樣慵懶、眼眸含笑盯著他的凌祈宴,市井燈火籠罩中,毓王殿下不再似那般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他的身上,也似有了煙火氣。

  「學生給殿下請安。」

  溫瀛垂下眼,壓下心頭翻湧起的情緒,黯啞嗓音中藏著不露聲色的悸動。

  凌祈宴未有所覺,笑問他:「窮秀才,考得好麼?」

  「託了殿下的福。」

  「能取中解元嗎?」

  「當如殿下所願。」

  凌祈宴就喜歡他這樣的自信,滿意地勾勾手指:「上車吧。」

  溫瀛坐進車裡,凌祈宴似已全然忘了前幾日還在與他生氣,抬手在他消瘦了些的臉上揉了一把,嘖嘖有聲:「真可憐,才這麼幾日,就瘦了一圈了,這些日子是不是既沒吃好,也沒睡好?回去本王給你好好補補。」

  溫瀛由著他做亂的爪子在自己臉上胡亂摸,低聲與他謝恩。

  凌祈宴恣意暢快的笑聲就在耳邊,叫他心中一片柔軟。

  回到王府,凌祈宴留人在一塊用了晚膳,期間眼珠子不時在溫瀛臉上身上亂轉,既覺得他養眼,又有些嫌棄他幾日沒沐身髒兮兮的模樣,一用完膳,就趕著溫瀛去梳洗。

  但沒讓人走,吩咐了江林帶溫瀛去他自己用的浴池。

  凌祈宴確實有些潔癖,他沐身的這浴池從不給外人用,今次還是頭一回,大方讓了別人進去。

  江林暗暗感嘆溫瀛的受寵程度,這小子都將殿下那樣了,殿下還這般寵愛縱容著他,這可當真是出人意料得很。

  這若是個女郎,只怕要成他們這王府里的正經主子。

  不過嘛,若是女郎,哪能以下犯上欺負了殿下,說不得殿下就是喜歡這樣與眾不同的。

  江林胡思亂想著,叫人將溫瀛領進了浴房裡,溫瀛面上並無半分受寵若驚的緊張和不適,從容脫下衣衫,坐進浴池裡,閉起眼,放鬆心神。

  屋中,凌祈宴盤腿坐在榻上喝茶,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冒出一堆念頭來,茶喝到一半,江林回來,與他說那窮秀才已經在沐身了,沒叫人進去幫忙擦背,讓了人都出來。

  「你讓人怠慢他了?」

  江林趕忙道:「奴婢不敢。」

  凌祈宴擱下茶盞,舔了舔唇:「……本王去看看。」

  溫瀛安靜坐在浴池中,雙目微闔,一動不動。

  聽到腳步聲,才緩緩睜開眼。

  凌祈宴站在浴池邊,居高臨下地望著池中人。

  就見他濕漉的長髮披散著,赤.裸著上半身露出寬闊肩膀,其上還滾著水珠,熱氣蒸騰中,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但那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此刻正迎視著自己打量的目光。


  平靜表象中,又似藏著一泓將要煮沸的深潭,滾燙炙人。

  凌祈宴忽然覺得,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好似要將自己衣裳扒開、吞吃入腹一般,那個亂七八糟的夜晚,他雖醉得神志不清,但他記得,那時溫瀛看他的眼神,也是這樣的。

  凌祈宴有些不高興。

  這小子竟還敢打他的主意,真真狗膽包天。

  毓王殿下一不高興就想踹人,他踢掉鞋襪,伸腳進池中去弄溫瀛的肩膀,呵斥道:「你給本王老實些,聽到了沒?」

  溫瀛看著他,目光落到他從自己肩膀揉到鎖骨處的圓潤腳趾上,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往後退開一步。

  凌祈宴下意識地跟著往前,腳下一滑,一聲驚呼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朝前栽進了浴池中。

  溫瀛雙手將他接住。

  凌祈宴栽倒進他懷中,水花四濺。

  「你做什麼!」

  凌祈宴渾身濕透,被澆了滿面水,眼中勃然湧起怒意:「你敢戲弄本王!你好大的膽子!」

  「學生沐身,殿下進來做什麼?」溫瀛鎮定問他。

  凌祈宴一噎,漲紅了臉:「這裡是本王的王府!這是本王用的浴池!本王想進來就進來!」

  「殿下這樣的行徑,與登徒子何異?」

  凌祈宴一巴掌扇過去,被溫瀛扣住手腕,沒得逞。

  溫瀛的目光在水汽氤氳中更顯晦黯,扣著他的手,神色冷硬,半步不讓。

  凌祈宴怒不可遏:「你還敢說本王是登徒子?誰是登徒子?誰對本王做了那禽獸不如的事情?!本王被你弄得那地方痛了三日才好!」

  溫瀛蹙眉,凌祈宴瞅著他這副表情,愈是氣紅了眼:「本王要閹了你!」

  溫瀛不再理他,鬆了手,霍然起身,赤條條的身體就這麼完全展露在凌祈宴眼中。

  目光觸及那幾要懟到自己面前來的某處東西,凌祈宴更多還沒罵出口的話生生噎回去,眼珠子亂轉,臉漲得通紅。

  溫瀛已跨出浴池,拿了布巾擦拭身子。

  凌祈宴還愣在池中,視線不自覺地落到他寬肩窄臀、腰身精壯的背影上,喉嚨無意識地上下滾了滾。

  溫瀛穿上中衣,轉身卻見凌祈宴埋頭進了池水中,正在裡頭咕嚕咕嚕吐泡泡,不由皺眉,沉聲提醒他:「殿下,學生剛剛沐浴過的水,你悶在裡頭,不覺髒嗎?」

  凌祈宴驟然抬頭,破水而出,雙目通紅,狠狠瞪著他。

  僵持片刻,溫瀛朝他伸出手:「起來吧。」

  半個時辰後,洗刷乾淨的凌祈宴窩在榻上,翹著腳研究棋譜,溫瀛坐在他身旁,給他揉按小腿肚和腳掌,是這位嬌弱的毓王殿下自己說的,腳疼、腿疼,要他給揉揉。

  凌祈宴被揉得舒服了,腳掌踩上溫瀛的大腿,愜意地眯起眼。

  溫瀛的眸光動了動,刻意加重手中力道。

  凌祈宴已沒了看棋譜的心思,手裡捏著顆棋子把玩,順嘴問溫瀛:「窮秀才,你是不是騙本王的?你以前就懂那些床笫事吧,還把本王的冊子騙去看。」

  凌祈宴想一想這事就不痛快,這小子那些老練的花樣,根本不像沒開過葷的,還稀罕看什麼圖冊。

  就他真信了這小子是個性情冷淡、清心寡欲的,眼巴巴地給他送那些去,全便宜了他,欺人太甚。

  溫瀛瞥他一眼,淡道:「沒有。」

  「真沒有?」

  「殿下的圖冊教得好。」

  凌祈宴一聽更生了氣,踢他一腳:「你之前說什麼過於粗俗,你就是誆本王的!」

  溫瀛按住他做亂的腿,抱到身上,繼續給他揉按:「殿下息怒。」

  這怒息不了,凌祈宴哼道:「那你到底是天賦異稟,還是學東西太快?」

  「學生學什麼都快。」溫瀛坦然承認。

  凌祈宴瞬間無言,……好個大言不慚的窮秀才!

  溫瀛不想繼續跟他說這個,岔開話題:「殿下今日剛從宮裡出來嗎?這幾日都在宮裡?」

  「嗯,去宮裡吃那勞什子的中秋家宴,無聊得很。」凌祈宴聽他提起這個,順口抱怨,他其實壓根不願進宮去,每回去了總有人看他不順眼,沒勁透了。


  如今他差事被擼了,又成了閒人一個,連太后都不好為他多說什麼,他倒樂得清靜了。

  就只是凌祈寓那個狗東西,偏要找他不痛快,前兩日家宴又要笑不笑地與他套近乎,被他甩了臉子。後頭那畜生像是喝高了,話里話外陰森森地提醒他,他如今爹不疼娘不愛,祖母她老人家年歲大了護不了他幾年,他遲早得在自己這位皇太子面前低下頭顱,凌祈宴聽罷冷笑一聲,杯中酒水直接澆對方面上去。

  不巧被皇后瞧見這一幕,沈氏勃然大怒,指責他不知尊卑,他罵凌祈寓不敬兄長,凌祈寓那狗東西抹去臉上酒水,立馬又換了副面孔,為他辯解是喝多了鬧著玩的,凌祈宴並不領他的情,全然一副嗤之以鼻之態,連皇帝見狀都動了怒,最後是太后打圓場,壓著他們沒鬧騰起來。

  為此他事後還被太后說了一頓,太后自是為了他好,勸他多少還是讓著凌祈寓一些,那位畢竟是太子,可凌祈宴忍他不了,也不想忍。

  溫瀛見凌祈宴一副氣呼呼的表情,猜到他又在宮裡受了氣,輕捏了捏他腳掌安撫他:「殿下不必想那些不高興的事情,他們不喜歡您,是他們的損失。」

  凌祈宴聞言斜他一眼,這話倒是聽著新鮮:「是嗎?」

  「是。」

  凌祈宴頓時樂了:「這話本王愛聽,窮秀才,你越來越會說漂亮話了。」

  凌祈宴並未覺察出,每一回他喊溫瀛「窮秀才」這三個字時,總是尾音上翹,黏黏糊糊的,全無旁的人說起時的那些輕蔑不屑之意,尤其他這會兒桃花眼亂飛、眉目招搖的模樣,實在勾人得很。

  溫瀛又捏了捏他。

  凌祈宴閉起眼,安靜一陣,嗤道:「窮秀才你說錯了,本王壓根不稀罕他們,他們喜不喜歡本王,都與本王無關。」

  「嗯。」

  溫瀛沒再多言,他知道凌祈宴這樣性子的,並不需要他過多的安慰。

  亥時,凌祈宴伸著懶腰打哈欠,說要去睡了,溫瀛不再擾著他,起身告退。

  待人走了,凌祈宴叫人熄了燈,將屋中下人都揮退,爬進被褥里,玩他的那些寶貝。

  幾日沒碰,凌祈宴有些急不可耐。

  不過今夜好似不太順利,玩了半天都沒得趣,東西換了好幾樣,始終感覺差了些,凌祈宴有些鬱悶,……怎麼回事?

  在床中來回滾了兩圈,凌祈宴越想越不得勁,閉起眼,腦中無端浮現起先前在浴池中看到的一幕幕,怎麼都揮之不去。

  一刻鐘後,凌祈宴面無表情坐起身,喊:「來人。」

  江林躬著身進門來,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有何吩咐?」

  凌祈宴咬咬牙,吩咐道:「……去將那窮秀才給本王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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