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上一次的教訓之後奧丁再無任何留手的餘地,手中黑曜石的武器和原本還算修狹但握在那超過三米魁梧身軀手中宛如短槍的昆古尼爾隱隱跟上路明非迅如狂風的斬擊。
如果帕西的身體裡留存著一部份來自項羽的龍骨十字,而奧丁居然仍舊能夠使用天空與風之王一系的滅世級言靈,那麼唯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西漢開國時被五個超級混血種奪到手中的龍骨十字至少有兩份已經失落了。
維德佛爾尼爾是繼白王之後唯一一個有膽量僅僅依靠自己就掀起一場妄圖推翻黑王統治的叛亂的君主。
他的力量之強兵鋒之盛所擁有的權力之偉岸,可能是四大君主中最接近至尊的那一個,龐貝甚至僅僅利用了一部分來自項羽體內的力量就足夠召喚出完整的因陀羅之怒,難以想像巔峰狀態的維德弗爾尼爾是何等雄姿勃發的人物。
每一次揮刀與奧丁的武器碰撞路明非的腕骨上都傳出爆炸般的響聲,這種程度的戰鬥對他來說是不小的負擔,金剛鍛造般堅硬的骨骼都岌岌可危得發出瀕臨碎裂時的哀嚎。
他的體內沸騰的龍血溫度高得像是地殼下翻騰的熔岩,此時全身蒼白色的鱗片被灼燒成剛出爐的鋼胚那樣的赤紅色,每一次揮刀死亡的領域都在天叢雲與色慾的刀鋒下爆開,領域碎裂時掀起的跟罡風觸及奧丁的甲冑立刻腐蝕那些古銀斑般駁堅韌的金屬,露出下面天青色的鱗片。
即使隔著幾公里甚至十幾公里的距離,從沉睡中甦醒渾身蓄積著仿佛使不完的力量的那些古代種們也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死亡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那樣,讓他們的血液都幾乎凝滯了。
但他們並不退卻,只是鼓動雙翼掀起狂風,重新念誦起皇帝的言靈。
古代種們聽到了神與那個人類之間的對話,顯然耶夢加得的核就埋在這傢伙的身體裡,除了大地與山之王,似乎白王也與他有存在某些瓜葛。
如果能同時得到耶夢加得與白王的龍骨十字,奧丁的力量會在短時間內超過仍舊存世的所有君王成為諸神黃昏降臨之前這個世界上真正的至尊。
那會是一個極盡輝煌的時代,群龍升空,所有被迫關閉如同囚籠般禁錮著其中龍類的尼伯龍根都要被打開。那個已經沉寂了數萬年的神聖帝國會在世界的北方重新樹立起青銅的柱子,柱子上銘刻他們這些古代王族的名字
他們的疆域會覆蓋這個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從阿非利加到亞細亞,再橫跨太平洋至亞美利加,兩百米寬的黃金神道會鋪滿每一座王城之間,這一次不會再有人能掀翻他們的統治,諸神黃昏也能被安然度過。
那是何等為所欲為的究極權力,龍這種生物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歸來不就是為了能夠咆哮世間?
在皇帝的領域裡每一秒鐘路明非和奧丁都會互相碰撞上百次,他們之間的戰鬥除了純粹暴力的撞擊之外還有臻至人類巔峰的刀術和槍法。
又一次震盪色慾的刀鋒撕碎移到眼前的幻影之後,路明非反手握刀,藉助天叢雲的刀身完成蘇秦負劍,但那股由上而下的可怖力量,還是將他的身軀狠狠砸向已經千瘡百孔的城市。
附著在路明非體表的鱗片表面那些堅硬的超好強度幾丁質在與空氣的超四倍音速摩擦中燃燒起熊熊的烈焰。
在墜落向城市廢墟的那幾秒鐘時間裡奧丁猛地捏碎了那把黑曜石武器,無數燃燒著的高溫液滴懸浮在空中,隨後滾滾的電漿被從天空的雷雲中牽引著富集到那些液滴的表面宛如暴雨般追逐路明非而去。
剛才的碰撞中原本覆蓋在路明非身體表面的那一層法拉第籠已經被徹底破壞了,這一次沒有東西能夠再幫他抵禦來自因陀羅之怒的攻擊。
但此時整座城市的廢墟都像是掀起狂濤的湖面那樣兇猛地泛起巨大的漣漪。
地殼之下無數條巨蟒在瘋狂的扭曲著,隨後幾十條黑紅色的岩漿柱沖天而起,這些岩漿在廢墟的深處撕開東非大裂谷那樣寬闊但縱橫交錯的深淵,深淵兩側陡峭的崖壁被岩漿照成沸騰的金色。
岩漿柱沖天而起的速度甚至還要超過路明非墜落的速度,它們仿佛向著天空憤怒仰頭的巨龍,飛濺的金黃色熔岩化作漫天墜落的石雨,而熔岩柱子本身則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冷卻,半秒鐘不到的時間裡就重新化作閃爍著猙獰光芒表面光滑但布滿棱刺的玄武岩。
電漿全部被玄武岩的稜柱刺穿格擋,在半空中爆發出刺眼的烈光,隨後路明非才真的砸入地面,掀起的衝擊波將積水和塵埃全部抖向高空,小半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區都因為這次墜落而徹底坍塌。
群龍驚恐地吼叫起來,哪怕尊貴如親王擁有發動言靈毀滅城市偉力的次代種也被這種驚天動地的衝突感到驚悚。
他們無法想像一個人類究竟是如何擁有這樣恐怖的力量,甚至能夠和神廝殺。
可除了更加奮力念誦言靈.皇帝之外,他們除此之外的努力都是徒勞,龍王級的衝突中次代種也只是被燒成灰燼的落葉。
神話中神的衝突能掀起末世的狂潮。如果在城市的上空廝殺滴落的鮮血就能夠焚毀一座巨城,把數十萬人化作荒原上靜止的鹽柱;如果戰場是一條橫亘中原的長江,言靈散發的高溫和引發的地質活動就讓江河斷流五年旱災,人間化作煉獄四處可見餓殍。
因陀羅之怒的第一波攻擊路明非引動大地的權柄勉強擋住,他從廢墟里爬出來,咳出一口鮮血,鮮血中混著內臟的碎片,隨後用力將已經折斷的幾根翼骨掰直,強大的自愈能力開始發揮作用,骨骼和骨骼間的肌肉、薄膜同時開始癒合,劇烈的疼痛穿刺全身。
路明非意識到自己不會是奧丁的對手,但說他的底牌完全翻開這真是龐貝這傢伙太想當然了。
七宗罪的匣子被鱗爪崢嶸的手掌猛然拍開,摺扇般的刀劍末端在裡面瘋狂顫抖。
不久之前在東京這組被諾頓鍛造用來殺死他自己和他的兄弟們的刀劍才完全釋放積蓄在活靈深處的暴虐與凶狂。
鍊金領域.罪與罰的使用存在諸多限制,但這並不意味著路明非已經完全無法再喚醒這些渴望飽飲龍血的惡靈。
「我說哥哥你沒必要這麼拼命吧?你不是遊戲高手嗎?大多數遊戲劇情里主角使用一件道具耗空藍條,如果還要強制使用這個道具就得耗血條了呀。」狂風裡瓷娃娃般精緻的男孩像是尊用大理石打磨雕塑,風甚至掀不動他的一根髮絲。
路鳴澤的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伸手按住路明非已經拔刀要將色慾送入匣子裡的那隻手。
「不激活罪與罰的話我根本沒有辦法和至尊狀態的奧丁抗衡,他現在使用的只是藉助項羽的龍骨十字吟誦的因陀羅之怒,還有海洋與水之王的太古權現歸墟沒有被念誦出來。」路明非說。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中大概除了媧主之外再沒有人見過歸墟所能造成的破壞,但在神代之後諸王沉寂,這個言靈曾在同一個時間段內給這個世界幾乎每一片大陸都留下過難以磨滅的史詩,大禹治水、諾亞方舟、以及阿茲特克人口口相傳的救世方舟、美索不達米亞泥板洪水記載,這些先民們曾經歷過的浩劫毫無疑問在為後來的文明留下警醒,那個警醒的內容是海洋與水之王的野心延續千年未曾終結。
可除了滔天的洪水,世界上再無關于歸墟詳細的記載,這正是讓路明非毛骨悚然的事情。
因陀羅之怒甚至沒有以單純針對一個個體的形式把毀滅降臨到他的頭上就已經讓他手足無措,如果再加上一個效果尚且成謎的歸墟,大概這個空間甚至都等不到媧主申請的熱核武器就會毀於一旦了。
「他對因陀羅之怒的熟練度遠遠不足,否則以滅世級言靈的威能你已經死了三遍了。」路鳴澤搖搖頭,「況且你以為龐貝那種雞賊的老狗會藏著掖著不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送你一套太古權現套餐麼?還不是因為他用不了。」
路明非皺眉,抬頭。
「你被騙了,他看上去狀態好得不得了,實際上也是強弩之末了。」路鳴澤嗤笑,「這麼短歷史的因果逆轉哪裡用得著那麼長的相對時間?他的傷還沒好全,真要把歸墟使出來他也得死。」
「什麼傷?」
「弗羅斯特就是因為向愷撒揭露了龐貝的身份被殺死的,但這個過程中他用諾頓的部分龍骨十字作為誘餌誘導龐貝去追殺他,然後用附加了言靈.萊茵的六枚天譴之劍在芝加哥的郊區把他自己和奧丁一起轟炸了。」路鳴澤說,「老實說真看不出來那老小子這麼有種。」
路明非微微一愣,想起那個住著拐杖盛氣凌人又有點叫人討厭的老頭。
他原來是這樣死去的麼……
「這麼說加圖索家族也並非全是敵人?」
「差不多吧,不過龐貝豢養的那些老傢伙都是被龍血改造的怪物,很危險。」路鳴澤點頭,「一發萊茵就能把李霧月這種才甦醒的龍王炸成重傷,六個領域重迭的萊茵同時爆發就算是至尊也沒辦法全身而退,他能活下來就已經竭盡全力了,現在能動用的力量很少,和那個帕西的狀態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差。」
「所以那老小子是在虛張聲勢?」
路鳴澤猶豫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路明非。
「如果你真是耶夢加得的話確實可以這樣說,可惜……」小魔鬼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息,路明非忽然有點不自信了。
「你這麼說的話那我還是稍微放點血再用一次罪與罰得了……」路明非嘟囔著說。
「靠你著什麼急。」路鳴澤小臉一黑,「我是想告訴你可惜奧丁這一次估計是弄不死你了……而且要在七宗罪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喚醒其中的活靈,你以為真就只是放點血這麼簡單嗎?七把刀劍念誦七個滅世級言靈,這些言靈組合起來甚至能夠對雙王時期的至尊們造成難以癒合的傷害,要承受這種力量的汲取,你有幾條命夠他吸的?」
「我憑什麼能不死?你抬頭看,因陀羅之怒的電弧已經在往下砸了,這一次我可沒辦法擋住。」路明非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整個天空都被紫白色的電弧填滿。
「你馬上就知道了。」路鳴澤打了個響指,時間恢復流動。
「靠,倒是再他媽給我套一層法拉第籠鎧甲啊!」路明非哀嚎一聲,準備用身體的防禦來硬接這一記因陀羅之怒的爆發。
電光落下時像是整片天空都坍塌下來了,路明非全身的鱗片都張開又扣合,發出轟隆隆的響聲,他將自己的防禦能力推動到極限,熾熱的龍血以遠超往日任何一刻的速度泵向全身的四肢百骸。
但幾乎就在它落向地面的同一刻,一道漆黑的身影仿若流星砸碎了漫天的電弧,因陀羅的領域甚至在這一擊之下發生了連鎖反應,凝聚的電弧都轟然崩碎。
路明非抓緊機會深呼吸兩口,這才抬眼看去。
嵌入遠方一道拔地而起的玄武岩稜柱的居然是一具披掛著古銀色甲冑的巨大身軀,那是另一個奧丁的身形!
他的鐵面已經完全崩碎了,碎片之下是一張熟悉的臉。
楚天驕的臉。
可真正擊碎因陀羅之路的領域的居然並非奧丁的身體,而是一把劍。
一把環首的闊劍。
那把劍的環首上連著一根腐朽的青銅鏈,劍柄和鏈子都是上了年代的東西,可劍鞘卻極新,像是昨天才用高強度合金鍛造出來的一樣。
這把劍微微顫抖著,像是活著的東西,奧丁分明可以繼續用因陀羅之怒來殺死對他來說確實全無底牌的路明非,可此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把劍給吸引了。
不知道何時有個小姑娘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真的是站著的,因為她的身邊既沒有雙翼也沒有元素的流動,像是規則都在媧主的手指尖流淌。
一隻穿著繡花鞋的小腳狠狠印在奧丁的雙翼之間,骨骼碎裂的聲音響徹天地。
「喂喂,小孩你還活著麼?」媧主衝著廢墟中喊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