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流螢飛舞,悄無聲息卻瑰麗無比。閱讀有點點螢火圍繞在程遙遙身邊,程遙遙扯了扯謝三的衣擺,欣喜地示意他看:「好美……」
不過是鄉間最常見的螢火蟲罷了,只是程遙遙盈盈立在漫天螢火里,便絢麗得令人心旌搖盪,不忍驚破這美夢。
謝三張手攏了一把螢火送到程遙遙眼前。他大手虛握成拳,指縫裡有一閃一閃的星星。程遙遙湊過來,軟軟甜甜的呼吸灑落在謝三手上,他一驚,手指鬆開些,一隻螢火蟲就趁隙飛走了。
程遙遙忙把兩隻手都捂在謝三指縫上,小心翼翼地數:「一隻,兩隻,三隻……有五隻呢,你的手真大!」
程遙遙喜滋滋道,她又把謝三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幾隻螢火蟲還矇頭轉向在謝三掌心裡爬,
相繼飛走了。
只剩下一隻,半天才飛起來。程遙遙伸出指尖輕輕碰了一下螢火蟲屁股上的光點,是冰涼的觸感,那點螢火立刻熄滅落在了地上。
「哎呀,死掉了!」程遙遙惋惜地輕呼起來。
謝三嗓音透著一絲啞,道:「我再給你抓。」
「不要了。」程遙遙按住謝三的手,有些難過地看著那隻螢火蟲。這是謝三送給她的呢……
不過眨眼,那隻螢火蟲居然又從地上慢吞吞飛了起來,只是一閃一閃,光線弱了許多。
程遙遙眼睛追隨著那隻螢火蟲,堅強的螢火蟲很快就融入漫天螢火里,分不清是哪一隻了。
謝三問她:「真的不要抓?」
程遙遙搖頭:「不要。」
謝三便道:「走吧。」
「……」程遙遙忽然有點想要一隻了,她站在原地不肯走,隨手指了一隻最大的:「我要那隻。」
那隻螢火蟲停在草叢深處的一棵灌木上,閃著金黃色的光,光點比其他螢火蟲要大上不少。
謝三道:「不好抓。」
「我就要!」程遙遙跟誰賭氣似的,跺了下腳。黑暗裡看不清,謝三腦海里卻浮現出她玫瑰色的唇,賭氣時微微嘟起,唇角還要往下撇,自以為很兇的嬌態。
謝三便抬步走向草叢。夏天雨水多,草叢裡多蛇蟲,謝三抬腳踩下柔韌雜草灌木,發出啪嗒的斷裂聲。
就在這時,草叢裡猛地響起一聲悉悉索索的聲音。
程遙遙耳尖道:「什麼聲音?是兔子嗎?」
「...」謝三猛地回身一把護住程遙遙,繼而捂住她的嘴,草叢裡的動靜更大了。不是小型動物能發出來的動靜,更像是……人。
程遙遙「嗚嗚」叫了兩聲,被謝三緊緊圈住。謝三的懷抱帶著汗味和草木香,並不難聞,充滿了年輕男人身上特有的蓬勃荷爾蒙味道。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肢被猛地箍緊,謝三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道:「別出聲!」
程遙遙登時像被捏住了後頸的小貓一樣沒了聲音。謝三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快步向知青點走去。
走出兩百多米,眼前豁然開朗,亮著煤油燈的知青點就在不遠處。
程遙遙呼出口氣,終於可以開口:「剛才那是什麼人?」
謝三沒說話,慢慢鬆開了程遙遙的手。
程遙遙這才發覺,兩人的手一直緊緊握著。謝三的掌心滾燙,握得她纖細手腕有疼。
她慢慢握住自己的手腕,又問一遍:「到底是什麼人啊?他們在草叢裡幹嘛?」
謝三被她一聲聲問得無處可逃,嗓音里透出一絲獸似的戾氣:「別問了!」
程遙遙一愣,委屈道:「幹嘛凶我?」
「……沒有。」謝三往後退開兩步,低聲道,「不是……正經事。」
「你是說?」程遙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忽然掩住嘴。
黑暗裡,程遙遙捂著臉低頭,像是羞澀得不得了。謝三臉頰也是滾燙,喉結艱難地咽動。
這種事在鄉下並不罕見,只是沒想到自己跟程遙遙在一起時偏偏遇上了。
夜風裡漸漸生出涼意,謝三見程遙遙抱著手臂,便道:「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事。」
夜風送來玉蘭花的香,程遙遙莫名有些懶洋洋,不想立刻回去,找話道:「那你明天還上工嗎?」
謝三沉默了一瞬。程遙遙的嗓音軟軟甜甜,像是在撒嬌。
他道:「來。」
程遙遙一下子就笑開了,殷殷吩咐謝三:「我明天還要東魁楊梅,你給我多摘一點,我就給你帶好吃的。……不准說不要,我可是收了你兩塊錢的。」
程遙遙說罷,有些緊張地等著謝三回答,等了一會兒,謝三語氣和緩下來:「快回去,很晚了。」
程遙遙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謝三道:「我看著你進去。」
這一句話莫名地寵溺,先於理智脫口而出,令謝三自己都怔住了。
程遙遙卻真的放下心來,腳步輕快地向知青宿舍跑去。直到程遙遙推門進屋,謝三還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離去。
宿舍里點著煤油燈瀰漫著一股洗過澡的水汽和香皂味道。屋子裡擺著兩大桶水,韓茵坐在炕沿上擦頭髮,一見程遙遙進來就埋怨道:「你跑哪兒去了?天要是冷一點,水就涼了。」
程遙遙還有些恍惚,握著自己的手腕道:「我……我看螢火蟲去了。」
張曉楓笑道:「螢火蟲?咱們宿舍後頭也有。你不是一向怕蟲子不愛出門嗎?」
「我今天想看了。」程遙遙拆下頭髮上的繩子,一頭烏黑髮絲瀑布一樣傾瀉下來:「快來幫我洗頭。」
「我來。7塊錢的頭髮呢,讓我多摸兩把沾沾財運。」韓茵丟下毛巾,笑著走過來。
程遙遙把自己的毛巾皂和臉盆拿過來,坐在小板凳上,低頭讓韓茵幫自己洗頭髮。
韓茵拿起香皂,忽然嚷起來:「這香皂怎麼是濕的?」
「啊?」程遙遙抬起頭。
韓茵手裡拿著一塊粉紅色的香皂,是上海牌桃花香味的,還剩了大半。這麼熱的天氣,就算是下午用過的肥皂,到晚上就干透了,要是哪天把香皂放窗台上,還會被曬得裂開。此時這塊肥皂卻有些濕潤。
韓茵把香皂放在程遙遙眼前:「你看看,還粘著頭髮呢!」
韓茵扯下那一根頭髮,這頭髮枯黃細瘦,而且是短的。程遙遙一頭長髮烏黑油亮,絕對不可能是程遙遙的頭髮。
現在宿舍里短髮的一共有三個:韓茵,張曉楓和劉敏霞。
張曉楓皺眉,跟韓茵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劉敏霞。,劉敏霞的鋪位在最邊上,她今天居然早早躺下了,正背對著程遙遙他們,
韓茵抬高嗓門嚷嚷道:「咱們宿舍是鬧耗子了還是怎麼著?我上次才買了一塊肥皂,沒洗幾回,現在都小了一半。遙遙這可是上海牌香皂,也給人偷著用了?」
知青的男女宿舍只隔一道牆,隔音效果並不好,韓茵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隔壁有男知青敲了敲牆:「怎麼啦?」
韓茵意有所指:「鬧耗子呢!」
程遙遙厭煩道:「算了,這塊香皂我不要了。不過以後要是有人再偷用我的東西,我就……就跟大隊長說了。」
程遙遙沒遇到過這麼low的事,講到最後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
張曉楓一向是和事佬,此時卻難得嚴肅地道:「咱們天南海北聚集到一起不容易,代表的是知青,絕對不能給知青臉上抹黑。今天遙遙雖然不追究,可我也希望以後宿舍不要再出這樣的事了,不然我作為班長,有責任把這件事上報給公社。」
這年代,一旦跟小偷小摸這種事牽扯上,前途就全完了。
話音剛落,劉敏霞渾身猛地一個哆嗦,仍然一聲不吭,裝死到底。
程遙遙皺了皺眉。這個宿舍真得分了,一想到其他人偷用過自己的香皂洗頭髮,甚至是洗澡,程遙遙就覺得一陣噁心。
程遙遙今天買了好幾塊香皂,她挑了一塊茉莉花的拆開,清新的氣味與這個夏夜十分相稱。她洗了頭髮和澡,帶著一身茉莉花香坐到炕上。
程遙遙把今天買的東西一一整理出來,放進自己的寶貝箱子裡。箱子裡有一個。長方體餅乾盒,蓋子是圓圓的,只容得下一隻手伸進去。程遙遙掏出一塊長方形的餅乾,上面還灑了一些彩色糖粒,在這個年代堪稱奢侈。
程遙遙掏出幾塊用一張油紙小心包好,又把今天打包回來的白麵餅也裹好放在一起,還長了個心眼把鎖鎖上。這才躺下睡覺。
夢裡,是漫天螢火。一隻有力滾燙的大手握著她的,牽引著她在螢火中前行。
程遙遙白天累壞了,蜷縮在被窩裡安安靜靜睡著。玫瑰色的唇微微翹起,像在做一個甜夢。瑩白小臉也染上淺淺緋紅,眼底一點淚痣是畫龍點睛,風情萬種盡付於此。
程遙遙臉上有這顆淚痣的麼?
炕邊靜靜站著一道身影,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程遙遙的臉,眼神里有刻骨的恨意,也有痴迷,更多的是嫉妒,恨不得將這張臉撕爛的嫉妒。
程遙遙翻了個身,毫無防備地將整張臉展露出來,烏黑髮絲綢緞般鋪在枕上,雪膚紅唇含情目,窮鄉僻壤藏不住,三伏烈日摧毀不掉的美貌。
臉頰邊帶了一點紅印子,是叫枕頭壓出來的。吹彈可破的肌膚,只稍輕輕一划,便能叫這天工造化的臉毀於一旦。
指腹在硬物邊緣反覆摩挲,被自己的想像激得熱血沸騰。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已看見程遙遙漂亮臉蛋布滿血淋淋傷痕。
抬手,輕輕落在那黑髮上。綢緞般涼滑地從指縫裡泄落,廉價的化學茉莉香也令人心醉起來。痴迷艷羨地撫著這長發,胸前玉佩忽然發熱。
程諾諾猛地一顫,收回手按住玉佩。玉佩又一動不動了。
她心裡陡然生出不可置信的念頭,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碰上程遙遙的肩。沉寂許久的玉佩再一次隱隱發熱,最後竟是要燙傷她一般。
程諾諾突然收回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宿舍。
她衝到院子裡,掏出口袋裡的一個瓶子打開,把玉佩湊上去。
耳邊是咚咚狂跳的心跳,程諾諾第一次產生這樣矛盾的心態,她寧可玉佩沒有動靜。
事與願違。
借著一點星光,玉佩漸漸析出一點晶瑩水珠,隨即,滴答滴答歡快地落進了瓶子裡。
「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程諾諾似哭似笑,跌坐在地上。
這些天她費盡心機,勾搭沈晏在野地倉庫里努力吸取陽氣,玉佩卻陸陸續續只出了幾滴靈泉。原來,靈泉的關鍵居然在程遙遙身上!
程諾諾緊緊握住玉佩,狂跳的心臟漸漸穩定下來。不論如何,玉佩在她手裡,她就算毀掉也絕不會便宜了程遙遙!
程諾諾在院子裡打水清洗了身體。身上沾著汗水和黏膩液體,還有草葉灰塵。早知道沈晏並沒有用途,她才不會費盡心機跟他在滿是蚊蟲的草叢裡苟合。不過……這也是鞏固住沈晏的一個手段。
程諾諾洗過澡,重新回到宿舍里。眾人都熟睡了,程遙遙一隻手搭在被子外頭。
程諾諾輕輕握住程遙遙的手,玉佩再次隱隱發燙起來。
好一會兒,玉佩漸漸沉寂下去。
程遙遙忽然一翻身,嚇了程諾諾一跳。她砸了咂嘴,踢了被子,一條白皙長腿壓在被子上,翻個身又睡著了。
那條腿線條優美,竟是半點瑕疵也無。程諾諾冷冷地收回視線,既然自己窺破了靈泉的秘密,有了靈泉滋養,自己的身體只會比程遙遙更美。
只是……靈泉能養皮肉,卻無法助長她的身高。身高一直是程諾諾心中最大的遺憾。她母親總在她耳邊惡毒咒罵,說都因為她父親偏心,將營養品和肉都供給程遙遙,虧了她的身體才長不高個子。
程諾諾也一直深以為然。可這一世她重生時才15歲,被拉攏過來的父親也沒有再偏心程遙遙,家裡吃喝營養品都沒少吃,還有靈泉滋養,她的身高卻仍然沒有進步。
程諾諾卻不去想,她母親一家的身高都十分矮小,也正因此一直嫁不出去,後面才僥倖嫁給了程父的。
程諾諾緊皺眉頭,帶著複雜又興奮的心情睡去了。
一夜過去,有人歡喜有人愁。
程遙遙睡得飽飽的,一大早不用人催,爬起來洗臉刷牙。又換一件鵝黃色白縐紗領小上衣和淺色褲,頭髮挑出兩縷編成三股辮,將妖冶風情一斂,變成清純的初戀情人。
她把昨天包好的餅乾饅頭塞進小竹簍里,上桌就著鹹菜湯急急忙忙地吃窩頭。
今天的窩頭是三分白面七分玉米面做的,鹹菜湯里也有靈泉的味道。程遙遙胃口大開,吃了一個又抓一個。
程遙遙臉頰泛著玫瑰色,神采飛揚,桌上的人都忍不住要看她。韓茵笑道:「又沒人跟你搶,你這麼著急忙慌的幹什麼?」
「早點吃完,早點上工!」程遙遙啃了一口窩頭,鼓著腮幫子回答。
忽然感受到一陣視線,沈晏坐在對面,眼神恍惚地盯著自己。
程遙遙瞪他一眼。沈晏最近總帶著兩個黑眼圈,把好好的一個俊美斯文青年弄成腎虧模樣。現在還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盯著自己,她不覺得痴情,只覺得搞笑。
另外精神恍惚的還有程諾諾和劉敏霞。劉敏霞頭髮難得清爽,卻是低了頭一副心虛模樣,比以前更鬼祟了。程諾諾倒是容光煥發,只是眼神時不時掃過程遙遙的臉,神色古怪。
程遙遙吃完飯,迫不及待抓了四個窩頭塞進自己的飯盒裡,另外給了韓茵二兩糧票。食堂的窩頭是七分玉米面和三分蕎麥麵做的,知青點的窩頭是三分白面和七分玉米面,她可不占這小便宜。
上工的路上,韓茵和張曉楓還調侃程遙遙,從沒見她上工這麼積極過。程遙遙不管,快步跑去小路上。
謝三早早就等在那裡了,褲腿上還留著露水打濕的痕跡。自從那天程遙遙一個人坐在地上等他,謝三就再也沒遲過。
鵝黃衫映著雪白肌膚,今天的程遙遙看著格外……稚嫩。謝三眼睜睜看著程遙遙靠近自己,昨夜的夢猶在眼前。
他忽然抬手擋了下鼻子,後退兩步。
程遙遙摘下背簍無比自然地遞給謝三,卻見他這個古怪動作和神情,不由得一愣:「……我身上有什麼味道嗎?」
程遙遙狐疑地抬手聞了聞自己胳膊,沒有味道啊?
謝三劈手接過背簍,抬腳就走。程遙遙卻追上來,拉著他的大筐子:「你胳膊還疼不疼?你走得那麼快幹嘛?」
謝三沒回答,程遙遙就自己看他的胳膊。謝三臉上的傷經過一夜後變成了淤青,胳膊上更可怕,一道棍子留下的痕跡變得青紫,還有背上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謝三卻仍背著個沉重的大筐子,面色如常。
程遙遙冷不丁伸手,戳在他肩胛骨上。
謝三悶哼了一聲,忽然回頭看她,狹長眉眼裡掩不住的狼狽,大筐子也卸了下來擋在身前。
「真的這麼疼啊?」程遙遙也嚇了一跳,有些內疚地拿出一個窩頭:「這個給你,你先吃了。」
謝三垂眸,胸膛劇烈起伏。
程遙遙又往前遞:「給你。我收了你兩塊錢呢,你拿一個窩窩頭怎麼了?快點吃,吃完早飯才有力氣幹活的。」
「你……」謝三嗓音嘶啞,被程遙遙逼得退無可退,一把搶過饅頭,一口便撕下半個,兇狠地咀嚼著,額角連著脖頸處青筋凸起。
吃個饅頭也吃得這麼凶。程遙遙這才轉身,腳步輕快地在前面帶路:「快點走,趁著這會兒涼爽!」
謝三將視線從她窈窕背影上扯回來,近乎自虐地狠狠掐著掌心,好半天才終於平復下來。
年輕的身軀血熱躁動,吃下一個窩頭後胃裡略帶飽足,卻又生出另一股令人火燒火燎的飢餓。這股飢餓一直糾纏著他,不知何時才得解脫。
一抬眼,前頭的撒手沒已經跑不見了。謝三心裡一緊,連忙提起筐子背上。在提起筐子時他動作下意識慢了一瞬,可肩膀和胳膊的傷處卻沒有疼痛,將筐子穩穩背上,重量似乎也輕了許多,身體裡力氣充盈。
謝三大步走向前,轉過一個彎追上了程遙遙。
程遙遙摘了幾朵大紅色的芭蕉花,吮著喇叭狀花朵底部的花蜜,玫瑰色的唇沾染一層水澤。
謝三看著她吮吸的唇,她注意到謝三的視線,大方地遞過來:「你要不要?」
……
程遙遙的勞動日記:
上午八點:抵達大豆田,休息,喝水。
上午八點半:謝三又流鼻血,嚇壞了,要休息兩個鐘頭才能好。
上午十點半:勞動。
上午十點四十:太陽太大了,勞他娘的什麼東西。
中午十二點:烤菌子,烤麵餅,為了讓謝三吃白面饅頭和餅乾,鬥智鬥勇半小時。
中午一點:午睡。
下午三點:午睡。
下午四點:醒來。謝三把活兒都幹完了,一起摘菌子,摘櫻桃。
下午六點:回家。
又是繁忙而充實的一天!
農忙接近尾聲,勞動量也越來越大。知青們每天回家都累得臭死,癱在炕上不動彈。
只有程遙遙洗得一身清爽,在廚房裡煮楊梅汁。上好的東魁楊梅顆顆飽滿發黑,已經在大豆地里曬過了,縮減不少水分。
把楊梅倒入鍋里,加入清水煮開。把上頭一層泡沫撇掉,口感便不會苦澀。再加入適當的黃砂糖和一些甘草,甜味就增添了許多層次。而且甘草味甜,可以節省不少黃砂糖。
這些天程遙遙已經攢下好幾斤楊梅幹了,這是最後一瓶,準備送給謝三的,她格外上心地盯著火候。
程諾諾忽然湊了過來:「遙遙姐,要我幫忙嗎?」
程諾諾湊得很近,手臂挨著了程遙遙的。夏天大家都穿著短袖,她胳膊帶著汗,程遙遙被她蹭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忙避開些:「不用。」
程諾諾也不介意,笑吟吟:「那我幫你生火?」
「真的不用。」程遙遙挑了挑眉毛,「你離我遠一點吧。大熱天別挨挨蹭蹭的,我們沒這麼熟!」
程遙遙把鍋里的楊梅都撈出來,剩下的楊梅汁也倒出來晾著。
才進宿舍,張曉楓忽然跑了進來,道:「大隊長和支書來了!」
自從知青們分到這個宿舍,為了宿舍的事兒沒少跟大隊幹部們鬧,因此大隊長和支書還從沒光臨過這兒呢。
大傢伙忙爬起來,韓茵興奮道:「是不是要跟我們說搬宿舍的事兒了?」
「我看懸。不是說農忙完才提嗎?」程遙遙奇怪道。
張曉楓道:「人已經到門口了,快點整理好出去吧!」
男知青們也是忙忙穿戴整齊,大傢伙都跑進院子裡,大隊長林大富和支書也正好走進院子。背著手打量著院子:「這裡被你們打理得不錯嘛!」
沈晏迎上去:「大隊長,支書。您兩位來視察工作?」
林大富和支書對視一眼,咳嗽了一聲:「今天我跟支書吃完飯,出來遛彎消食兒,正好順道走到你們知青點來了,就來看看你們的生活環境。」
知青們忙搬出幾把板凳來,又張羅著給他們倒水。程諾諾捧出兩碗楊梅汁,甜甜地道:「沒有什麼好招待兩位的,還好煮了一些楊梅汁,喝了可以解解暑。」
程遙遙:「……」
林大富和支書捧著楊梅汁,碗裡的湯汁紅艷艷,撲鼻的酸甜香味。喝下一口,甘酸甜潤,冰冰涼涼的,一身暑氣都消散了。
林大富不禁誇讚:「好喝。小程知青的手藝就是好。」
韓茵忙道:「這是遙遙煮的呢!」
「哦?」林大富有些驚訝地看著程遙遙,「你也會煮東西?看不出來啊。」
程遙遙心疼地看著那給謝三留的楊梅汁,面上只能羞澀地笑:「很簡單的,楊梅加點糖煮開就好了。」
程諾諾笑著接口:「要煮得好喝可不簡單呢。遙遙姐每天都要帶新鮮的楊梅回來現煮才行。」
林大富道:「我記得大豆地那邊,是有一片楊梅樹。你每天都摘楊梅啊?」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這不是明擺著給程遙遙上眼藥嗎?
程諾諾也低呼了一聲,自悔失言似的:「遙遙姐一定是幹完活才去摘楊梅的。」
林大富不語,支書放下碗,慢悠悠道:「你們城裡來的後生就是愛玩兒,每天幹完活多累,還顧得上摘菌子摘楊梅的。村西頭楊梅多,愛吃都可以去摘,別去太遠的地兒就成。」
知青們都是愛玩愛鬧的,一聽就樂了。程遙遙還拉著韓茵大聲道:「那食堂每天也可以煮上一鍋啊!消暑解渴,比現在的苦艾茶好喝!」
程諾諾臉皮一抽,忙道:「可……」
「好主意!」韓茵帶頭鼓掌,「現在那苦艾茶太難喝了,難喝得我天天喝涼水。」
眾人都歡呼雀躍,只有程諾諾臉皮抽搐。整個公社的人每天要喝楊梅汁,她得增加多少工作量?程諾諾忽然想道:「可楊梅汁要放許多糖的,開支太大了!」
「不大不大。」程遙遙忙道:「可以放糖精,一天一大鍋,成本肯定不超過五分錢。現在可是最要緊的關頭,難道還不能給大傢伙兒一點福利嗎?」
糖精在供銷社可以買到,甜味是蔗糖的五百倍,滋味自然也更人工。可村里人能嘗到甜味兒就很高興了,哪裡嘗得出是蔗糖還是糖精?
林大富原本沒當真的,聽程遙遙這麼一說,還真的考慮了下:「這個提議好!楊梅不用錢,糖精便宜!我記得食堂里還有一大包呢,就這麼辦!」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雀躍,萬萬沒想到程遙遙幾句話就給他們爭取來了楊梅汁的福利。
一個男知青還高興道:「程諾諾煮的飯菜味道最好,煮的楊梅汁也一定比我的好喝。大傢伙喝了身上有力氣,才好幹活呢。」
程諾諾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了。一天一大鍋楊梅汁,又要消耗幾滴靈泉水。她隔著衣服碰了碰玉佩,稍稍安下心來。只要程遙遙還在,她的靈泉就不會斷。
說笑了一陣,支書忽然道:「我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們談。」
「是分宿舍的事兒嗎?」程遙遙第一個發問。
此時明月當空,程遙遙比月色更皎潔,盈盈生光。林大富不由得語氣和緩:「宿舍的事兒等農忙後提。我們今天是找沈晏和張曉楓的。」
程遙遙失望地嘆口氣,跟眾人轉身離開時,大隊長又道:「小程同志,你也留下。」
「???」程遙遙和韓茵面面相覷,這是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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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三哥快受不了惹,遙遙你不要再給他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