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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條小尾巴

2024-08-28 14:29:55 作者: 蘇景閒
  減蘭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她左肩上扛著她的寶貝重狙,右手拿著疊在一起的六個頭盔,風風火火地沖回來,看見凌辰抱著葉宵,她愣在原地,「怎麼了怎麼了?老男人——呸,辰哥在撒嬌?」

  凌辰站直,手還圈在葉宵肩上,冷臉掃了減蘭一眼,「皮癢?」

  減蘭本能地把自己的背抻直了,迅速否認三連,「沒,不癢,真的不癢!」

  她意識到,這時候要是再皮一下,可能會引起她絕對不想接受的後果,於是腳底抹油溜飛快,「哎呀,我去看看那些物資!」

  她自己走了兩步,還非常有戰友情地倒回來,用手肘撞撞江燦燦,「走走走,燦燦你和我一起!」

  走了兩個,剩下的江木看向凌辰,「辰哥,方文哲怎麼處理?」

  「就按規定的流程來。不管是對游龍犧牲的人,還是D區外面的人,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凌辰在這些問題上,從來都不會讓旁人有機會挑刺。

  江木點頭,「好,我去安裝錄像設備。」

  「嗯,我一會兒過來。」凌辰偏過頭,問葉宵,「不是餓了嗎?走,先給你找吃的。」

  葉宵剛想點頭,突然想起,「之前燦燦哥給我的營養劑,我身上沒有口袋可以裝,就放在樹上了。」說著指了指,「就是開花的那棵。」

  凌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好,這邊結束了,我陪你去拿回來。」

  裝甲車車廂邊沿,減蘭探出個腦袋,吁了口氣,「嚇死了嚇死了,不就是打擾了他撒嬌嗎,看過來的那一眼,像是要把我抽筋扒皮一樣。」說完還猛搓了自己的胳膊一頓。

  江燦燦也跟著探了個腦袋出去,看凌辰帶著葉宵往他們的裝甲車走,肯定道,「不會的,辰哥根本沒空搭理你。」

  減蘭:「……雖然這很可能是事實,但能別這麼扎心嗎?」

  走過來的江木打斷他們的閒聊,「五分鐘後審方文哲,要求全員在場,記得過來。」說完就走了。

  江燦燦被喚起了記憶,一拍腦袋,「臥槽差點忘了,你們之前竟然瞞著我演戲,口風都不漏一點!要不是燦爺我自己機智,哼哼!」

  減蘭折了根草叼嘴裡,一個白眼翻過去,「告訴你?然後坐等被識破?」

  好氣啊!江燦燦扔下減蘭,捧著自己碎成一地的玻璃心追江木去了。

  五分鐘後,凌辰從裝甲車上跳下來,葉宵跟著他後面,手裡捧著一碗自熱米飯,還有一盒甜牛奶讓凌辰幫忙拿著。

  凌辰跟他解釋,「執行任務期間,要是出現內奸或者叛徒,又無法送回軍事法庭的,允許在全員監督下,由在場軍職最高的人,視情節嚴重程度進行判決並處刑。不過必須要留下視頻資料,事後也要打個報告上去。」

  葉宵有些笨拙地用著筷子,聽完問凌辰,「那這裡是不是你的軍銜最高?」

  凌辰擼了一把他的頭髮,點頭,「當然是。」他指指減蘭他們,「二部的升遷體系和軍區其他地方不一樣,都是靠軍功來升的,所以減蘭他們進二部沒多久,都已經是校官了。」

  凌辰帶著葉宵找了一個不會入鏡的位置站好,朝江木打手勢,「可以開始了。」

  江木打開錄製設備,將攝像頭對準方文哲。

  凌辰聲音是難得的嚴肅,「時間,6月16日晚。地點,D區。負責人,凌辰,職銜,准將,身份編號,E311。完畢。」

  接著,凌辰看向方文哲,「你可以說了。」

  方文哲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胸口,有些艱難地抬起眼皮,盯著凌辰,嘶啞道,「要我說什麼?」

  凌辰又恢復了平時懶懶散散的模樣,他沒有回話,轉而說道,「我怕麻煩,所以才按著規矩來,省心省事。如果超出我的耐心,規矩是什麼?」

  他語調上揚,剛硬銳利裡帶著匪氣,「所以,是你自己開口說,還是等我動了手,你再說?」

  方文哲咳嗽了一聲,狼狽地仰頭閉上眼睛,「……我說。」

  凌辰一手捏著葉宵的甜牛奶,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沉聲道,「請詳細敘述聯合聖裁的人,害死自己八個戰友的過程。」說完,他朝江燦燦使了個眼色。

  江燦燦拿出之前找到的九塊身份銘牌和子彈殼。

  方文哲看清楚後,笑起來,「原來你們找到了這東西?我就說,為什麼一開始你們就在懷疑我……」


  他的視線從那些銘牌上掃過,笑容變淡,「沒什麼好說的,他們都是我害死的。進來D區後,我把定位給了聖裁的人。三十一號晚上正好下大雨,是突襲的好機會,聖裁來了一個小隊和我接應,打了游龍一個猝不及防。不過游龍那幾個傻子,到死了都不信我是奸細,你們說,傻不傻?」

  沒有人回答他。江燦燦別開臉,眼眶有些發紅。

  凌辰語調沒什麼變化,「第二個問題,跟著減蘭過來,目的是什麼。」

  「是任務。」方文哲白著一張臉,「我原本是想做出負傷、且遭遇刑訊逼供的假象,找機會混進你們的隊伍里。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好,接應我的那個小隊遇上了減蘭,打不過,被全滅了。當時我在後車廂養傷,發現來的是她,乾脆就跟著過來了。」

  他喉間「呼嗬」著喘了會兒氣,繼續敘述,「聖裁想活捉你們,拿到數據探測器,以及指揮中心給你們的坐標點的數據,我只要裡應外合就行。任務完成後,我就可以申請軍區的營救,離開D區。」

  他感嘆,「誰知道,科寧斯他們也折在了你們手裡,靠不住。」

  凌辰一邊聽著,另一半注意力全放在葉宵身上。看他把飯都吃完了,這才打開甜牛奶遞過去。等葉宵接在手裡,凌辰問出第三個問題,「什麼時候和聖裁的人聯繫上的?聯繫人以及聯繫方式,都說清楚。」

  方文哲問得不懷好意,「凌指揮,你真的想知道?」

  凌辰垂著眼皮,「說。」

  方文哲惡劣地挑起嘴角,「四年前,我答應了聖裁的拉攏,隔了一星期,我就被選進了游龍。不過半年,我就升了行動組組長,是不是很快?」

  他又咳了幾聲,喘息道,「反正我也活不到天黑,看在游龍那幫傻子的份上,送你們一個消息。軍區里一直有個人在和我聯繫,我能被選進游龍,升職,這次還能這麼碰巧地接手進D區的任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但必定是高層。」

  他咧開嘴笑,齒縫間滿是鮮血,「我等著看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去相互猜忌、相互懷疑!」

  情緒太激動,嗆咳兩聲後,方文哲的嘴角又有血沫溢出來,他也不理會,一直在笑。

  凌辰看了方文哲一會兒,對捧著甜牛奶認真在喝的葉宵說,「過來。」

  葉宵以為他也想喝,直接把手裡的遞到他唇邊。

  凌辰低頭,「乖了,你自己喝,我不喝。」說完,他直接將葉宵的腦袋壓在自己胸膛上,抬手捂住他的耳朵。確定葉宵聽不見也看不到之後,才轉頭問江燦燦和減蘭,「你們誰動手?」

  兩人對視一眼,江燦燦拿出槍,槍口對準方文哲的太陽穴,他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睛道,「一個戰士,不該死在自己戰友的槍下。」

  而此時,葉宵被凌辰護在懷裡,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聲,有些粗礪的手掌和灼燙的胸膛將血腥的場面徹底隔絕。他心裡在想,其實他不怕這些的,他經歷過很多更血腥更駭人的場景。

  但這一刻,他抓著刀鞘的手放鬆,舌尖是泛著奶香的甜味。這個懷抱溫暖的讓他不想離開——有種被保護在世界最安全的角落裡的感覺。

  江燦燦收了槍,伸手將攝像機關了。凌辰拿出之前翻出來的一小瓶白酒,蹲在地上,將酒灑進泥土,「仇已經報了,請你們喝酒。」

  等酒沁進泥土裡,凌辰站起來,脊背挺直,右手在左胸上敲了三下,「願吾等之戰友,生是人傑,死為鬼雄。」

  說完,他抽出手槍,槍口指天,扣下扳機開了一槍。槍響後,凌辰鄭重地整理好衣裝,接著,他腳後跟「啪」的一聲併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在他身旁,江木、江燦燦和減蘭,也表情肅穆,五指併攏,行了一個軍禮,祭奠亡魂。

  ——

  瓢潑的大雨下下來時,凌辰他們已經將車開到了高處。四周沒有半點光亮,漆了塗層的裝甲車藏在繁茂的枝葉間,毫無存在感。密集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車頂上,聲音十分擾人。

  江木坐在駕駛室里,戴著隔音耳機,正專注地搗鼓儀器,準備連夜從聖裁的裝甲車上拆下來的儀器里,將數據解析整理出來。

  江燦燦和減蘭精力過剩,趁著是晚上,又下暴雨,決定要抓住機會,練習在惡劣的天氣條件下的射擊,保持手感,拿了夜視鏡後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就只有凌辰不務正業也不思進取,折了一把草葉子,正仔細做草編小鳥。


  葉宵就蹲在他旁邊,抱著膝蓋認真看,手裡已經提了兩隻編好了的,他還時不時幫凌辰打打雜,比如——

  凌辰:「葉宵,我渴了。」

  葉宵趕緊拿了軍用水壺過來,擰開壺蓋餵凌辰喝水,餵完之後再把蓋子擰緊放回去。

  重新蹲好,看著小鳥的翅膀在凌辰手裡逐漸成型,葉宵疑惑地問,「隊長,是今天晚上吃得太咸了嗎?」

  凌辰:「怎麼這麼問?」

  葉宵:「因為這一個小時裡面,你已經喝了九次水了,差不多六分鐘一次。」

  凌辰手一頓,覺得這問題太難,他回答不上來——白水有什麼好喝的?他不渴,也不想喝水,他只是喜歡葉宵餵他喝水。

  肯定不能這麼答,這個想法也太不符合核心價值觀了,於是凌辰直接忽略掉這個問題沒回答,不過後面就沒那麼頻繁地讓葉宵餵他喝水了。

  他加快速度,將手裡的小鳥編完,遞給葉宵,「好了,我們葉宵晚上可以抱著三隻小鳥睡了。」

  心思被戳破,葉宵耳朵有些紅。

  凌辰捏了捏他發燙的耳垂,起身將落在地上的草屑清理乾淨,從包里翻出一套衣服遞給葉宵,「你的衣服有些髒,換了吧。」

  葉宵穿凌辰的衣服已經穿習慣了,他伸手接過來,然後雙手交叉拉住衣角,直接將上衣脫了下來。

  後車廂不太明亮的光線下,葉宵滿身大大小小的傷疤極為扎眼。凌辰喉嚨發澀,他靠在車廂壁上,輕聲問,「這些傷口……疼嗎?」問完又覺得自己問的儘是些廢話,傷疤哪有不疼的。

  葉宵原本想回答「不疼」,話到了嘴邊,忽然想起之前凌辰說過,可以對他撒嬌。於是葉宵遲疑地張張口,回答,「有一點疼。」

  他還是不太會撒嬌,只是指了指左側鎖骨下面一道一指長的疤,「這裡最疼,我當時以為自己會死,不過還是活下來了。」

  說完,他手指下移,指著右側腹部的一道痕跡,「這裡也疼,化膿了,很久都沒癒合,還一直低燒,那段時間半夜會疼醒過來。」

  這一刻,凌辰覺得自己的心臟成了靶子,一槍接著一槍地被擊中,還每顆子彈都極為精準。他起身,拿著乾淨衣服,仔細地幫葉宵穿好,小心翼翼地,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寶貝。

  半夜,暴雨沒停歇的跡象,江燦燦和減蘭精疲力盡地拖著雙腿回來時,葉宵已經裹著凌辰寬大的作戰服外套,枕在對方大腿上睡著了,手上還掛著三隻精緻的草編小鳥。

  凌辰聽見動靜睜開眼睛,看著滾了滿身的枯枝爛葉和泥沙雨水的下屬,再看好好枕在他大腿上睡覺的葉宵,覺得果然還是小毛毛最乖。

  第二天一大早,下了整整一晚上的暴雨終於停了,到處都積著水。葉宵早早起來練習拔刀收刀,機械性地重複著這兩個動作。忽然,江燦燦風一樣從他面前跑過去,吱哇哇的大叫聲在風裡飄來盪去,「我拒絕!休想動燦爺我一根毛!」

  葉宵手上拔刀收刀的動作沒停,但眼睛跟著江燦燦轉來轉去。減蘭打完一套拳,站到葉宵旁邊,抱著手臂幸災樂禍,「哎呀真慘啊,絕對是頭髮長長了,又被辰哥逮住了。」

  二部這幾個人出任務,最怕的就是頭髮長長了沒地方剪。因為每到這時候,凌辰就會逮著人幫忙剪頭髮。

  不過各類槍械冷兵器熱武器全都玩兒得特別溜的凌辰凌指揮,剪頭髮的手藝八年如一日得糟糕透頂,於是,頭髮和雜草一樣長飛快的江燦燦總是深受其害。

  葉宵收回斬水,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抓著長刀去找凌辰,「隊長,我想剪頭髮。」

  旁邊的江燦燦瞪大眼,一臉「你怕不是瘋了」的表情對著葉宵,「小朋友,三思啊真的!想救你燦燦哥於水火之中,也不用這麼犧牲自我啊!」

  凌辰打量葉宵的頭髮,確實長了一點,他問,「以前頭髮長了,你自己都是怎麼處理的?」

  葉宵晃了晃手裡的長刀,「用斬水削。」

  江燦燦:「……」

  減蘭:「呃,還真是和辰哥如出一轍的簡單粗暴,不過再爛的髮型,小朋友只用顏值也撐得起來。」

  凌辰挑起嘴角,擼了一把葉宵的頭髮,「來,隊長給你理髮。」

  半小時後,葉宵頂著新髮型出現在幾人面前。江燦燦手裡的水壺都驚掉了,「臥槽,這……這真是wuli辰哥剪的?」

  葉宵的頭髮被凌辰削短了些,露出了好看的眉眼和耳朵。後腦勺的頭髮也都修短了,白皙的後頸隱入衣領的線條格外引人視線。重點是,修剪過的頭髮層次分明,半點沒有忽長忽短坑坑窪窪的情況!


  江燦燦雙手捂住自己的寸頭,怔怔地問,「為什麼區別這麼大?」

  減蘭感慨:「畢竟是小寶貝的待遇。」

  江燦燦:「那我們呢?什麼待遇?」

  江木回答:「十八線小廝。」

  江燦燦覺得,說得太特麼有道理了!

  最後,江燦燦還是屈服在了凌辰的冷酷視線下,頂著一頭不太齊整的板寸窩在江木旁邊,一臉的生無可戀。

  上午九點,一行人繼續沿著河道往上遊走。減蘭在前面開車,江木帶著熬夜弄出來的黑眼圈,揉了揉太陽穴,沒心思去管非要貼著自己坐的江燦燦,有條不紊地敘述:「聖裁七組的人收到的命令,是直接前往D區中央圈。但五組的人不一樣,他們的目標地點也是D區中央圈,中途卻折了個方向,去了這個位置。」

  凌辰看著三維地圖上標註的紅點,瞳孔微縮,「研究所?」

  江木點頭,「對,就是我們之前炸了的那個生物研究所。按照中間的時間差來算,他們去的時候,見到的應該只是研究所的一片廢墟。除了研究所以外,另外還有兩處,暫時不清楚具體是什麼地方。」

  「把那兩處位置做個標記。」凌辰捻了捻手指,他意識到聖裁是在下很大一盤棋,但找到的線索凌亂無序,讓他無從下手去整理,只好全部暫時擱置。

  下午三點過,車終於開到了第七個坐標點所在的位置。江燦燦扛著K57下車,在濕潤的河風裡伸了個懶腰,「這裡弄完,就只剩兩個地方了,做完任務撤出D區指日可待!」

  減蘭坐在水邊的石頭上,一聽就皺眉,「好什麼好?出去了我家老爺子又要逼老子處對象,你說我一男的——呸,一女的,找個男人結婚幹嘛?天天家暴他嗎?」

  江燦燦聽到最後一句,笑得停不下來,「哎喲你這種危險份子還是單身一輩子算了!」

  減蘭家裡五代單傳,偏偏爭氣,五代都是將軍,家史擺出去特別亮瞎人眼,但相應的,家風也極為剽悍。

  減蘭才出生的時候,一家人都很開心,心想終於出了個可愛的女孩兒,太不容易了。但又特別發愁,因為他們家就沒有帶小姑娘的經驗。

  於是新手上路的後果就是,減蘭七歲便打得大院裡的孩子屁滾尿流哭著回家找媽媽,她自己扯著塊破布占山為王,此後近十年,一直都是大院一霸,反正人生里就沒出現過小裙子洋娃娃這種娘里娘氣的東西。

  等成年了,頂著「忠骨埋青山,熱血灑山河」的家訓,減蘭樂顛顛地入了伍,如魚得水。進二部後,她的新愛好是和江燦燦比腹肌,最常說的話變成了「我他媽一個男人,呸,一個女人,都敢提槍就上,你他媽還娘唧唧的!」

  江燦燦覺得,唯一能證明減蘭女孩子身份的,應該就是她以前用來裝重狙零件的小碎花背包,但現在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這時,餘光看見江木在招手,江燦燦拖著無精打采的減蘭過去,「小木,已經確定位置了?」

  「嗯,確定了,在河底。雖然這裡是大河的源頭,但水也很深,需要有人潛下去,才能把探測器安裝到坐標點上。」江木將水深流速等數據一一報出來,問凌辰,「辰哥,誰下去?」

  凌辰把身上的作戰服外套脫了,讓葉宵幫他抱著,「我去,你們留在岸上等著。」說完,他回裝甲車提了一個軍用的自供氧呼吸器,戴上面罩後,直接就跳進了水裡。

  葉宵坐在一塊石頭上,嘴裡含著一顆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凌辰下水的地方。江木手裡的儀器屏幕上有一個在快速移動的紅點,代表的就是凌辰。

  江燦燦見他緊張,安慰道,「小朋友不用擔心,辰哥潛水很厲害的。以前二部和其它特種部隊打比賽,辰哥每次都碾壓,回回拿第一,有一次還硬生生憋了十分鐘。」

  葉宵點頭,表情放鬆了一點,但還是一眼不眨地盯著水面看。

  兩分鐘後,儀器突然發出一陣「呲呲」聲,葉宵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站起來,「怎麼了?」

  江木臉色瞬間變得極差,他擰眉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數據,「數據流波動劇烈,刷出小怪了。」

  葉宵捏著刀鞘的手霎時收緊,聲音勉強保持著鎮定,「具體位置?」

  手指在屏幕上迅速點按,幾秒後,江木報出結果,「就在河裡,坐標點百米以內。」

  將懷裡抱著的凌辰的外套塞給江燦燦,葉宵抓著斬水,直接就跳進了河裡。

  凌辰潛水是練過的,他下潛的速度非常快,到達江木標註好的坐標點所在的位置後,他將指甲蓋大小的藍色方片拿出來,貼在河底的泥沙上。很快,藍色方片周圍都變得透明,數據流和代碼在其中快速掠過。差不多十秒後,藍色方片消融,一切恢復正常。


  確定安裝好後,凌辰腳下蹬水,準備上潛。這時,常年在兇險中遊走鍛鍊出來的危機感讓他心頭一凜,手下意識地搭在了槍袋上。

  因為是在水下,可見度不高,細微的動靜也難以捕捉,但幾秒後,他就看清了敵人的模樣——一隻巨大的藍色水母。

  那隻水母身形呈半透明的傘狀,散發著熒熒藍光,在水下極為奪目。漂浮的觸鬚像絲帶一樣,顏值很高。

  但凌辰完全欣賞不來,他只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點兒背,下個水都能遇上刷出來的怪,難道是最近違背核心價值觀的想法太多了?

  一邊想著,他從槍袋裡抽出水下突擊步槍和軍刀,蹬著水準備往上浮——能上去就先上去,不能上去再打架。

  但事實證明,一般實際情況都不按照預想的來。藍色水母發現他的存在後,一條須狀觸手已經直接破水襲來,明顯是將他當成了獵物。

  凌辰右手握著軍刀,直接一刀砍過去,力道大的生生將襲近面門的半透明觸手砍成了兩段。很快,被砍下來的那一段觸手就消散在了水裡。

  這種情況下,也容不得他上潛了,凌辰決定懟上去,和藍色水母打個近戰——子彈射程不夠,還只有二十發,必須省著用。

  然而水下不是他的主場,水母的觸手極為靈活,像水草一樣隨著水流飄飄蕩蕩,又因為是半透明的,肉眼極難捕捉到動靜,凌辰憑藉著身體的本能躲避了好幾次。再加上水下戰鬥極為消耗體力,長時間的戰鬥對他很不利。

  凌辰心裡做了決定,軍刀在手裡轉了個圈,一個提氣,縱身朝水母的位置襲去。中途,腳腕被觸手勾纏住他也沒管,不斷貼近,更近——砰!水波陡然震動,水下步槍的子彈挾裹著水流,直接嵌進了水母的傘狀體中。

  應該是吃痛,卷套在凌辰腳踝上的觸手猛地收緊,凌辰握槍的手一顫,竭力保持著平衡,很快又重新端好槍,趁勢朝藍色水母連射四枚子彈。傘狀體中彈的位置,有細小的絲狀碎屑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陸續朝四面漂浮,很快就消散在水裡。

  葉宵潛入水下時,看見的就是凌辰在和一隻大型水母對峙。他加快速度,身形靈活地繞到凌辰身後,再往下潛一段,在水中抽出長刀,「唰」的破水聲響起,一條卷纏住凌辰腳踝的觸手立刻斷裂開。

  凌辰察覺到動靜,一低頭,就看見葉宵,當即氣得想把人拎起來揍一頓。

  葉宵假裝沒看見凌辰的眼神,動作敏捷地先一步朝水母衝去,沒有入鞘的長刀帶起一陣水流。他先往上浮起一段,迅速繞到水母身後。凌辰懂了他的意思,在原地沒動,發出動靜吸引水母的注意力,幫葉宵製造機會。

  再次利落地斬斷襲來的半透明觸手,凌辰餘光一直注意著葉宵的情況,然而比他們想像地都要快,水母很快發現了繞到它後上方位置的葉宵,眨眼間,近十條半透明的觸手直接朝葉宵襲去,很快就將他整個人都裹了一圈。

  見到這一幕,凌辰太陽穴的血管差點爆裂,他心跳加速,猛地前蹬,發瘋一樣不管不顧地朝葉宵的位置衝去,一邊向那一簇觸手開槍。

  幾秒的時間裡,凌辰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葉宵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這時的凌辰仿若遇神殺神的修羅,衝到那個半透明的「繭」旁邊時,他五指抓著軍刀將觸手斬斷,力道太大,虎口的位置迸開裂口,血流出來,融進了河水裡。

  他像是半點感覺不到痛,顫著手用刀挑開包裹著葉宵的半透明觸手,將人直接拉進了自己懷裡,又慌亂地把自己戴著的呼吸器蓋到葉宵的臉上,動作重複了兩次才成功。與此同時,他帶著人躲開了水母從側旁過來的襲擊。

  檢查了一遍,確定葉宵身上沒有受傷,凌辰才把人放開,打了個手勢。見葉宵點頭,他身形迅速下潛,在水母僅剩的觸手齊齊向他襲去的同時,葉宵抓住空子,握著斬水,重重往水母的傘狀體上刺去。細小的氣泡和水流環繞在長刀周圍,隨著刀光一起落到了水母的表面。

  葉宵這一刀力道極大,竟直接將水母的整個傘狀體直接刺穿。他手上的力道沒泄,雙手把著刀柄,整個身體下沉,帶動長刀往下斜切,「哧」的一聲,長刀直接在水母身上開了一個大口子。

  凌辰迅速接近,將剩下的子彈全都打在了葉宵切出的刀口裡,彈藥在其中炸開,很快,連續的「噗」聲後,水母的熒藍色傘狀體就被打了個稀巴爛。

  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鐘,卻讓人錯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在確定整隻水母都化成灰消失在水裡後,凌辰收了軍刀和水下步槍。然而不過一個眨眼,他就發現葉宵像是脫力了一樣,四肢無力地浮在水裡,握在手裡的長刀也脫了手。黑髮浮散,襯的臉色極為蒼白。


  凌辰瞳孔縮得如針尖大小,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蹬著水沖了過去,雙手拖住葉宵的腋下,撈住長刀,抱著人急速往上浮。

  「嘩」的一聲,兩人破水而出。凌辰顧不上自己滿口都是血腥味,先一把摘了葉宵的呼吸面罩,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感覺濕熱的氣息噴在自己的手指上——不是幻覺,凌辰眼睛發酸,有種失而復得的恐懼和慶幸。

  還好,還好你沒事。

  心弦驟然放鬆,凌辰這才有心思往岸邊看去。

  堆滿大小砂石的岸上,減蘭他們端著槍,正和一伙人對峙。凌辰打量了一眼,就知道不是聖裁的人,想到指揮中心給的情報,推測應該是進來的三支僱傭兵中的一支。

  他顧不上這麼多,直接把葉宵抱著上了岸,「江木,過來,他暈過去了。」

  等江木迅速站過來,凌辰提步走到減蘭他們的前面站定。

  此時,凌辰全身濕了個透徹,但因為才在水下解決了水母,一身兇悍氣場毫無保留地全部外放。他踩著厚底軍靴,拿了江燦燦的K57端在手裡,對著地面開了一槍,一臉的囂張和煞氣,「老子這邊有人要救,沒心思和你們費工夫,有事也安靜等著,誰敢作妖,老子摁死他!」

  說完,凌辰半點不在乎那一隊僱傭兵的反應,將槍扔給江燦燦,吩咐,「你和減蘭跟他們聊聊。」

  江燦燦接住槍點頭,「是。」

  凌辰快步去看葉宵,江木正好放下手裡的醫療檢測器,「他戴著你的呼吸面罩,只是稍微有些缺氧。血檢顯示,他是中了一種生物毒素,所以才會昏過去。」

  凌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聲音很沉,「我們在河裡遇見了刷出來的小怪,一種藍色水母。葉宵被水母觸鬚裹住了,應該是那時候中了毒。」

  江木點頭,「毒素不強,不會危及生命,但應該會出現反覆的發熱,車裡有藥,你用清水按說明兌出藥液,替他擦洗乾淨皮膚,症狀應該會緩解。」

  凌辰蹲下身,小心地把葉宵抱進懷裡,緊繃著的下頜朝那伙僱傭兵的方向點了點,「交給你了。」

  江木點頭,「放心。」

  凌辰將葉宵抱回車廂,先拿自己的衣服墊在地面上,迅速從醫療箱裡找出藥液兌水,之後翻出一塊手感綿軟的毛巾扔在藥液里。動手去脫葉宵身上的衣服,一邊脫一邊在心裡默念八項紀律。

  衣服都扔到邊上去之後,葉宵身上因纏縛留下的紅痕全露了出來。他很瘦,皮膚很白,映襯下,紅痕極為刺眼。凌辰呼吸一頓,很快伸手拿起沾了藥液的毛巾,細緻地幫葉宵清洗身體和頭髮。

  接連換了四條毛巾四盆水,才將葉宵皮膚上殘留的毒液全部清洗乾淨。怕他不舒服,凌辰又拿著干毛巾,從頭到腳幫葉宵擦拭身上的水漬。

  雖然身上傷疤很多,但葉宵本來的皮膚很白很細,四肢勁瘦修長,薄薄一層的肌肉里,藏著令人驚駭的力量。凌辰不敢用力,控制著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地擦拭。確認擦乾了,凌辰才找出一條材質柔軟的毯子,將葉宵仔細裹了起來,自己也換上乾淨衣服後,把人整個抱進懷裡,用體溫暖著。

  外面沒有傳來槍響,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凌辰靠著車廂壁,後知後覺地,全身的肌肉都泛起一陣酸軟,疲憊感也席捲上來。他用下巴蹭了蹭葉宵泛著藥味兒的發頂,後怕感如岩漿般從心底湧起。

  凌辰抬手,輕輕捏了捏葉宵透著涼意的臉,「怎麼就這麼傻,不知道在岸上等我?」說著,他腦子裡冒出葉宵認真和他說話的模樣,凌辰頓了頓,才重新開口,「我知道,你說過,你不等我,你來找我。但我們葉宵,真的很傻。」

  凌辰自己從來都是旁人倚靠的對象,他早已習慣了站得比任何人都穩,也習慣了永遠擋在最前面——卻被這麼一個小毛毛三番兩次的保護在身後。

  他揉揉懷裡人細碎的黑色頭髮,忍不住親了親葉宵的眉心,低聲道,「乖,好好睡吧,隊長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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