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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條小尾巴

2024-08-28 14:29:56 作者: 蘇景閒
  蜉蝣的五個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身上穿著式樣相同的迷彩服,但透出的氣息卻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手上沾了人命,還不止一兩條。

  聽見聲音,蜉蝣的幾個人紛紛轉過身,視線掠過凌辰,停在了葉宵身上。

  江木注意到,在看見葉宵的那一瞬間,幾個人都不太明顯地抻直了背,露出來的手臂肌肉也繃緊了幾分。

  他們很忌憚葉宵。

  凌辰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偏頭問葉宵,「認識嗎?」

  葉宵仔細地一個一個看過去,搖頭,「都不認識。」

  聽見這個回答,凌辰動作極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從槍袋裡抽出了槍,指著蜉蝣的五個人,半點沒掩飾自己的殺意,「到老子手裡搶人,活夠了?」

  江燦燦幾個也將槍口對準了蜉蝣。

  蜉蝣的五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開了口,不過話是對葉宵說的,「夜梟,阿九想見你。」

  阿九?葉宵怔了怔,思索幾秒後,抬手扯了扯凌辰的衣角,「隊長,這個人我認識。」

  凌辰:「阿九?」

  葉宵點頭,「對,我認識他。」

  凌辰沒有把槍收回來,而是問,「你要去見他嗎?」意思很明顯——有他在,沒有誰能強迫葉宵去見不想見的人。

  葉宵再次點頭,「見吧,他可能找我有什麼事。」

  凌辰這才將手裡的槍放下,他左手圈在葉宵肩上,是完全保護的姿態,低聲問,「那要隊長陪你一起去嗎?」

  葉宵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凌辰,「好,自己注意安全。隊長去給你調個甜牛奶,等你聊完了回來喝。」

  等葉宵跟著蜉蝣的人走了,凌辰表情沉下來,像是誰欠了他十個億沒還一樣,抬起踩著軍靴的右腳,狠狠踹在裝甲車上,發出「哐」一聲悶響。

  江燦燦拄著K57出主意,「辰哥,要不我們現在去把小朋友搶回來?」

  凌辰沒理,冷聲道,「上車。」

  江燦燦拍拍自己的板寸,疑惑,「上車幹什麼?我們不等小朋友了?」

  凌辰頭也沒回,「上車,調甜牛奶。」

  另一邊,葉宵抱著長刀,上了灰色裝甲車,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裡面的阿九。他穿著和之前那五個人一樣的迷彩褲,上身的外套鬆散,露出了大片的胸膛和上面錯雜的疤痕。

  葉宵站在原地沒動,把面前的人和記憶里的阿九做了個對比,發現三年沒有見,對方的身量高了不少,原本半指長的頭髮剃短了些,額角多了一道疤,皮膚也黑了。

  阿九盤腿坐著,手上正慢條斯理地拆開一把手槍,拆完後又極為迅速地重新拼好,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葉宵站在車廂門口看了一會兒,沉默地走進去,坐到阿九對面,繼續安靜地看他組裝手槍。

  將最後一塊零件嵌上去,阿九隨手將拼好的手槍放在旁邊,遞了顆奶糖給葉宵。見葉宵沒接,他也不在意,順手將糖收回來,「好久不見,這都三年了,你怎麼都沒見長高?」

  葉宵回答,「長高了的,高了三厘米。」

  阿九笑起來,笑容沖淡了臉上的冷意,他語氣放鬆地問,「不問問我找你過來的原因?」

  葉宵看他,「那你找我有事嗎?」

  阿九看著他清凌凌的眼睛,心裡在想,或許真的沒人會將面前這個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人,和當年銀刃排名第一的「夜梟」聯繫起來。

  他輕笑著搖頭,「沒什麼要緊的事。」順手拋了拋手裡沒送出去的糖,阿九接著說道,「前段時間,我收到消息說,聖裁的人在到處抓你,內部懸賞非常高。後來又聽說你進了D區,怕你撞上聖裁的人吃虧,乾脆就接了個小任務,跟著進來了,試試能不能遇到。」

  葉宵聽懂了,回答,「遇到過聖裁的人,但沒有吃虧。」

  「那就好。」阿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夜梟,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出去,加入蜉蝣?以前從銀刃出來的很多人,現在都在蜉蝣。」

  葉宵搖頭,「我不去。」他又忍不住問,「都在蜉蝣嗎?」

  阿九點頭,「嗯,不過你不愛說話,之前在銀刃也不認識幾個人。對了,剛剛去接你那五個,也是銀刃的,不過排名很靠後,你沒和他們打過照面。」

  他垂下眼,看著手心的那顆糖,「你也是從小就被送進銀刃的訓練基地,應該明白,我們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樣,連怎麼用筷子刀叉吃東西都不會,從小學的就是怎麼殺人。勉強去適應正常人的生活,很困難。後來我就想著,乾脆大家聚在一起,也就不用顧忌太多了,可以活得開心一點,所以有了蜉蝣。」


  葉宵抓著長刀,認真聽完,「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阿九有些薄的唇角露出笑容,「那我等著你,你想來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過可得快一點才行,說不定我哪天就死了。」

  阿九送葉宵回去時,凌辰正靠在裝甲車的車頭等著。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下半身套著迷彩褲,原本該拿槍的手上,正靈活又細緻地用草編著一隻蚱蜢。

  聽見動靜,凌辰抬頭,就看見葉宵握著長刀安安靜靜地走路,旁邊那個瘦高的男人話不是一般多,一直都在和葉宵嗶嗶嗶說話。

  心裡冒出一股邪火,凌辰站直,隨手扔了編到一半的草蚱蜢,抬腳走過去,不過一對上葉宵看過來的眼神,他心裡的火就滅了大半。

  緩了表情,凌辰從口袋裡摸了顆糖出來,熟練地剝開糖紙餵給葉宵,然後看向阿九,「麻煩你送我們葉宵回來。」

  阿九看著葉宵自然地吃下凌辰餵的糖,表情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夜梟,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艹,當著老子的面搶人?凌辰沒忍住正想拔槍,就見葉宵含著糖搖頭,「不。」

  凌辰心裡湧起來的火氣又散了,只剩下心花怒放。

  「你還是這麼固執。」阿九把一直捏在手裡的糖遞給葉宵,「拿著,你不是很喜歡吃糖嗎?」等葉宵伸手接下,他才說道,「那我先走了,記住我說的,想來了,或者遇見什麼事,就來找我。」

  葉宵點頭,說了句「再見。」

  阿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再見。」

  灰色裝甲車很快就載著蜉蝣的人開走了,凌辰伸手,收繳了阿九臨走時給葉宵的那顆糖,「隊長沒收了,還有嗎?」

  葉宵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了,就這一顆。」

  「乖了。」凌辰又貼過去,腦袋湊到葉宵脖頸的位置嗅了嗅,「嘖,我們小毛毛一身臭味兒,快去洗個澡,記得要洗兩遍。」

  然後轉頭吩咐,「小木,一會兒開快點兒,找個有水的地方停下,讓小毛毛洗個澡。算了,我來開車!」

  等凌辰去了駕駛座,葉宵回到後車廂坐下,又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疑惑,「我真的不臭。」

  江燦燦在旁邊艱難地憋著笑,小聲道,「醋了醋了,辰哥是聞到了陌生男人的味道,快氣炸了。」

  減蘭在旁邊擠眉弄眼地接了句,「辰哥,D區醋王,了解一下?」

  越往北天氣越冷,天黑之後,江木把車停在背風的山坡後面,車窗全都關嚴了,才勉強讓車廂里暖和起來。

  葉宵裹著凌辰的作戰服外套,有些睡不著。他已經很久沒去回想在銀刃的事情了。他被帶去銀刃的時候還很小,剛滿六歲,以至於對外面世界的記憶,就只有孤兒院裡的阿姨說,要是一個星期都乖乖地不哭不鬧自己玩兒,作為獎勵,就能拿到一顆糖。

  後來,他和很多年齡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兒關在一起訓練,每隔十天就要相互比斗、淘汰,只有贏的人才能活下來。

  從小到大,他都拼盡全力地活著,不想死在連陽光都見不到的地方。每次撐不住了,就一遍一遍地回想糖的甜味,然後告訴自己,總能撐到能出去的一天。

  這時,溫熱的手臂從旁邊伸過來,直接把他抱了過去。凌辰貼著葉宵的耳朵輕聲說話,「很冷?都發抖了,可憐巴巴的。」

  葉宵怔了兩秒才搖頭,回答,「不冷。」

  「小騙子。」凌辰嗓音帶著笑,「你的手冷的像剛從冰湖裡拿出來一樣,還硬說不冷。」說著,凌辰直接抓了葉宵的兩隻手鑽進自己衣服里,貼到腰上,「隊長捨己為人,幫你暖手,舒服吧?」

  葉宵「嗯」了一聲,「很舒服。」

  凌辰:「舒服就好,那就這麼睡,你一個人睡說不定明天就感冒了,打噴嚏流鼻涕,還要吃藥,更可憐了。」說完,他又補上一句,不知道是在跟葉宵說還是對自己說,「之前你昏迷,一天一夜都抱著,也不多這一晚上。」

  葉宵沒出聲,乖乖地趴在凌辰懷裡沒動,沒過幾分鐘,就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宵輕輕動了一下,凌辰就睜開了眼睛,又貼著耳朵低聲說話,「睡不著?」

  「嗯。」

  凌辰自己也睡不著,「那乖乖的,別出聲,隊長帶你出去。」


  凌辰的夜視能力很好,抱著葉宵,從睡著的江燦燦他們身上跨過去,打開後車廂的門,直接跳到了地上。

  曠野四靜,凌辰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拍拍自己的大腿,「來,坐。」

  葉宵身上穿著作戰服外套,紅著耳根不敢坐大腿。凌辰挑眉,「隊長很冷,抱著你暖和一點。」

  理由十分拙劣,但十分管用。

  心滿意足地把葉宵抱在懷裡,凌辰問他,「沒星星月亮可以看,我們聊聊天?」

  葉宵應了聲「好」,但完全不知道應該聊什麼。

  凌辰用下巴蹭了蹭葉宵的發頂,「今天洗澡的時候,你不是問我,肩胛骨的位置上,為什麼會有紋身嗎?」

  葉宵點頭,他之前就看見過那個紋身,心裡好奇,但一直沒問。聽凌辰說起,他仰頭,「可以說嗎?」

  「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乾脆當你的睡前故事好了。」風吹過來,凌辰幫葉宵把外套裹緊,回憶道,「紋身是我十九歲去紋的,因為這個還違了紀,寫了篇三萬字檢討。」

  說了個開頭,他自己就先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紋的是什麼嗎?」

  葉宵搖頭,「不知道,我沒見過。」

  「是二部的紋章,獅鷲。獅身鷹首,擁有雄獅強壯的身體和利爪,以及雄鷹的雙翅,是不是很帥?」凌辰當真就像講睡前故事一樣,一句一句地講起來。

  「我十九歲,一直帶我的前二部總指揮梁令在做任務途中犧牲了,不是我們弱,是因為出了內鬼,我們被賣了,折了一半的人。就和方文哲那次差不多,都是裡應外合的路數。

  當時梁指揮中了彈,被敵方利用,知道圍屍打援吧?就是他們拿重傷的梁指揮做餌,引我們去救,等我們一進到他們的火力圈,就只有送死的份。因為這個,當時又折了一個人。」

  葉宵幾乎能想像出當時慘烈的情景,往後挪了一點,用自己的背貼著凌辰的胸腹,輕聲問,「然後呢?」

  「然後我和一個戰友配合,他出去吸引火力,我找出火力來源,把開槍的人全斃了,這才製造出機會,把梁指揮拖回了掩體後面。

  但那時候他已經撐不住了,兩顆子彈都在腹部,拳頭那麼大的口子,一直在流血,止都止不住。」凌辰語氣很淡,「後來他在臨死前,把總指揮的位置轉給了我。我帶著剩下的人成功突圍,包里揣了一大把犧牲戰友的銘牌。那感覺,特別操蛋。

  才接了位置,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得學,因為任務沒完成,軍區那些高層問責,天天開會開到吐。折了一半的兄弟,二部里大家心情都不好,像潭死水,那時我都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下去。

  不過事都是人做的,我憋了好幾天,跑出去把二部的紋章紋到了肩胛骨上,然後花了兩天時間,把手下的人挨著挨著全給揍了一頓,自己也在醫療室躺了幾天。因為這個,又寫了三萬字檢討。不過好歹,把我自己,把二部,都救回來了。」

  還沒講完,就發現葉宵眼睛有點紅,凌辰笑起來,「哎喲,怎麼了這是,眼睛都紅了,心疼隊長了?」

  葉宵點頭,「嗯。」

  「嘖,早知道會把你弄得要哭要哭的,就不講了。」凌辰直接像抱小孩兒一樣把人抱起來,右手托著他的屁股,很穩,「這都**年前的陳年往事了,也就能當睡前故事講講。不過,以免你把眼睛給哭腫了,燦燦他們八成要以為我怎麼欺負你,後面半截就不講了啊。」

  「走,睡了睡了,小毛毛多睡覺才能長高。」

  葉宵任他抱著,也沒掙扎,腦袋靠在凌辰的肩上,用手心貼著他肩胛骨紋身的位置,沒捨得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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