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事非小事,不能隨意處置,尤其是經略這樣的封疆大吏,更不能輕易更換,宣內閣諸輔臣覲見。」
朱由校倒是想借著馮三元彈劾熊廷弼的事看看內閣閣臣們的態度。
所以,朱由校這對貼身太監魏朝說了起來。
沒多久。
朱由校就在乾清宮平台見到了方從哲、劉一燝、韓爌三位閣臣。
朱由校直接讓魏朝把馮三元彈劾熊廷弼奏疏給了這三位閣臣觀覽,並道:「常言道,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經略之職,非同小可,所以,朕想聽聽三位愛卿的看法。」
因為熊廷弼是方從哲保薦的,所以方從哲先說了起來:「陛下聖明!這馮三元知道什麼邊事,現在邊軍欠餉嚴重,軍備許久未修,各軍鎮又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熊廷弼一介文臣除了居中調和、安軍撫民,釐清敵我,嚴固邊防,使東虜不戰而敗外就不可能再做別的,難道也讓他如楊鎬一樣急功近利致使我大明再演薩爾滸之敗?臣認為當嚴辦馮三元這等空談誤國之人,以安邊臣之心!」
朱由校聽後只點首,然後看向劉一燝和韓爌。
劉一燝猜到皇帝是要試探自己這些閣臣對熊廷弼的態度。
所以劉一燝也不會直接說自己對熊廷弼任遼東經略不滿,而是故作思索道:「陛下,遼東之事一直未決確係事實,朝廷因此耗費餉銀已有無數,眼下國庫吃緊,若遼東之事一直未解決,只會使朝政日益維艱,但以臣看,邊事不可草率,或許熊廷弼也有自己之苦衷,因而,臣議不妨將馮三元之奏疏原文給熊廷弼看,令其上疏自辮,然後朝廷再根據兩人所言再做決定方才客觀。」
「閣老所言乃是老成謀國之言,甚為有理。」
朱由校表態讚許了一句,但他內心則不以為然,暗道:「好個劉一燝,還真是老奸巨猾,只要不是自己利益攸關,就不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接著。
朱由校看向最晚入閣的韓爌。
韓爌則也踢皮球道:「陛下,臣認為茲事體大,當問兵部大司馬張鶴鳴。」
朱由校笑了笑,便道:「傳見兵部尚書張鶴鳴!」
於是,整個平台召見的場面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朱由校不禁心道:「很好,只有因為保薦過熊廷弼的方從哲力保熊廷弼,剩下兩個都跟泥鰍一樣滑,不表明態度,虧自己還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支持馮三元。」
過了一會兒。
兵部尚書張鶴鳴趕了來。
朱由校直接將馮三元的奏疏給了張鶴鳴,並讓張鶴鳴提自己對於遼東經略熊廷弼的看法。
張鶴鳴則瞥了韓爌一眼,他見韓爌目不斜視,就按照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回道:「陛下!臣認為熊廷弼過于謹慎,以致遼地之事許久未決,而遼東巡撫袁應泰精明強幹,當令其代熊廷弼為經略!」
朱由校聽後點了點頭,內心則極為震撼:「東林黨袁應泰歷史上剛代替熊廷弼成為遼東經略,就失守瀋陽、遼陽,原來他能成為遼東經略是你這個兵部尚書在後面支持!」
而這時候。
方從哲見此則著急地爭執起來:「陛下!臣認為袁應泰雖精明強幹卻不知兵事,據臣所知,此人到遼東隨意招募降卒叛將,不嚴查有無細作,而努爾哈赤非同一般女真,此人曾參與平倭之戰,頗知我大明底細,亦懂漢人秉性,難保不參雜細作,勾結敗類,而袁應泰從來不查,臣擔心一旦使其為經略,恐貽大禍!」
朱由校聽方從哲這麼說,也在像自己的內閣閣臣們學習,不到要緊時刻也不會表明自己的態度,因而也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只道:「既然兵部與內閣意見不一,就先留中吧。」
……
「方從哲這老匹夫,和熊廷弼那老賊一樣,壞我們財路!」
范毓卿咬牙切齒地一拍桌子然後站了起來,頗為失態地看向了汪文言:「這麼說,方從哲那裡塞銀子是沒用了,他這是要為熊廷弼說話的意思?」
「這世上本來就不是銀子就能解決一切的,熊廷弼是他方從哲薦舉為經略的,他方從哲自然要保熊廷弼,你不必如此激動,劉閣老讓我來轉告你們陛下今天於乾清宮召見三位內閣輔臣的事不是讓你們痛批方從哲,而是讓你們藉此機會再從熊廷弼身上撈一筆!」
汪文言說後就看向吏科左給事中魏應嘉:「魏拾遺,眼下吏科都給事中魏大中魏公被貶貴州,這都給事中的位置少不得你來做,但在這之前你想辦法讓熊廷弼知道馮御史彈劾他以及內閣中只方從哲為他說話的事,讓他為保住自己的經略位置而產生焦慮並不得不拿銀子來賄賂京中言官,到時候你再以此為把柄上疏參劾熊廷弼,言他行賄言官,欺瞞陛下!」
魏應嘉聽後恍然大悟:「妙啊!到底是劉閣老,真是計謀無雙!下官這就照辦!」
汪文言點了點頭,然後笑了起來:「因為方從哲為熊廷弼說話的緣故,陛下對熊廷弼的奏疏只是留中,但是等熊廷弼行賄言官的事敗露出來,再加上我們已經給內廷的人送了銀子,這些內廷的人再在陛下面前吹吹風,到時候他熊廷弼非得從經略位置上下來不可!」
……
「陛下,據熊廷弼老家的知縣王爾玉講,這熊廷弼的老家擴建了好幾倍,甚至還違制用金絲楠木為樑柱,每隔一兩個月就必運回許多箱子回來,光是運箱子的船都是好幾艘!奴婢也是聽湖廣那邊的錦衣衛報的,也不知道當不當的真。」
這一天,朱由校因為問起魏朝關於各地錦衣衛有什麼密報的事,所以魏朝就提起此事來。
魏朝現在是御馬監太監兼提督東廠,所以,錦衣衛的事也就由他負責。
而朱由校聽魏朝這麼說就意味深長地看了魏朝一眼,然後「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你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
待魏朝退後,朱由校才漸漸眸光變得狠厲起來,看著魏朝背影久久沒有挪開:「作為朕的伴讀太監,竟這麼沒分寸,還敢進讒言,活該歷史上被魏忠賢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