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確定找不到自己白玉平安扣的同一時間,她想到了景琇的那塊玉,而後……無法自控地想到了夢中從景琇指尖不斷滴落、染了一路的鮮血……寒意從她的腳底躥至全身,季侑言心神大亂。
無稽之談!這完全是沒有根據的事情!季侑言癱坐在床後的毛毯上,掐著自己的指腹,試圖藉助痛感讓自己鎮定下來。紅色的玉也不是沒有的,覺得像可能也只是每塊玉都差不多,只是巧合吧,一定只是巧合。
她控制不住地咬自己的手,不斷地自我安慰一切都是自己多想。可是她的理智和直覺告訴她,自重生以來,巧合似乎也太多了。
陶行若因為景琇的推薦,巧合地提早簽約了自己;阮寧薇因為景琇的關注,巧合地解開了心結,避免了上一世的悲劇;父親因為景琇的調查,巧合地得到了及時的救治……
這些,都是她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還是,阿琇未卜先知了太多?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季侑言陷入黑暗之中,翻來覆去地想那些蛛絲馬跡,尋求不到一個讓她真正信服的答案。景琇給的解釋似乎都能夠說得通,可她隱隱就是覺得,不對。
扔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破了滿室的死寂。季侑言側過身,看見屏幕在發光,是景琇發來的視頻請求。
她眼底霧靄沉沉,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傾身向前掛斷了視頻。她起身開了燈,站在穿衣鏡前審視自己的表情,緩緩地調整出一個如常的笑容。
她坐到桌旁,回撥了景琇的視頻請求。景琇不過一會兒就接通了。
「還在忙嗎?」景琇清泠的嗓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她直起身子,似乎是把手機放在了支架上。
「忙完啦。剛剛正好要送悅悅出門。」季侑言自若地解釋。「你在插花嗎?」她看見景琇面前是許多零散的花枝和花藝刀。
景琇坐下身子,優雅地撩了一下耳邊的發回答道:「嗯,閒來無事,陪我媽消遣時間。」說著,她把花瓶挪到了身前。
花瓶里,鮮花色系搭配清新,花枝與花朵錯落有致,生意盎然。
「好看嗎?是不是剪太短了?」她淡笑著問。
季侑言看著她明亮的笑眼,心裡湧起一陣慌張和悶痛。她強壓下情緒,賣關子道:「不短,剛剛好。不過……」
「嗯?」景琇蹙眉,聽得認真。
「沒有你好看。」季侑言支著下巴笑答道。
景琇舒展眉眼,用氣音笑了一聲,一副「你又來了」的嫌棄表情。「剛剛瀟瀟給我打電話了,說是顧導那邊聯繫她,問住宿的安排。」景琇說回了正事。
「你怎麼回的?」季侑言明知故問。她們之前就商定好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希望兩個人可以住在一起。
景琇勾了勾唇,逗她道:「我私聊顧導了,和他說,季老師好像很想和我一起住。」其實她很正經地回復服從劇組的安排,當然如果方便的話,希望可以把她和季侑言的住宿安排在一起,方便溝通和對戲。
季侑言捂臉:「我的清名!」她故作嬌羞,向景琇討要保證:「阿琇,這下全劇組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對我負責到底,劇組夫妻可是要不得的。」
景琇好笑,靜靜地看著她演。
季侑言雖然調動起了全身的積極情緒,但心裡到底還是掛著找不到平安扣的事。兩人說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季侑言順勢把話題引了上來,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今天活動結束後,RUA送了我耳釘和戒指,我把它們收到飾品櫃裡了。放的時候,我順手整理了一下,然後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發現我放在裡面的平安扣不見了。」季侑言極力冷靜,但聲線還是有些繃。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不露痕跡地審視著景琇。「就是之前那個和尚送給我們的。」
景琇沒有入鏡的指節抖了一下,但面部卻完美地展現了自己優秀的表情管理能力。「你仔細找過了嗎?」她答覆得很平常,「會不會後來收到別的地方了?」
「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就像是不翼而飛了一樣。」季侑言蹙眉,又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
「放在家裡,總歸會在某個地方的。」景琇開解她,「可能哪天你不特意找它的時候它就又自己出現了。」
景琇的情緒實在是太沉穩了,季侑言根本看不出一絲異常。可她能掩飾,也許景琇也能掩飾?季侑言發現,懷疑的種子已經中下了,好像無論景琇怎麼回應,她都無法徹底安心了。
她心底的彷徨讓她有瞬間的衝動想要徹底挑明,可是張開口,她說的卻是,「嗯,但願如此。」
景琇轉移話題:「後天和魏姐一起去找陶簽新合約是嗎?」
「嗯,已經約好時間了。」
「網上的消息是魏姐放出去的嗎?」網上有小道消息爆料季侑言似乎決定不再續約冉聞,這兩天會有大動作。
季侑言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煩亂的心緒淡了點,終於又彎了彎唇道:「你有看到嗎?網上好多人把這個料蘸著我們之前的瓜吃。他們不知道從哪裡也聽說了你要開工作室了,現在都在猜測我們是不是要開夫妻店了。」說到『夫妻店』這三個字,她語調明顯上揚。
「我看到了。」景琇暗自放下心來,波瀾不驚道:「其實今天已經有一些朋友打電話來問我真假了。」
季侑言愉悅道:「我這邊也有,我想想居然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
景琇打趣她:「現在考慮也不晚。」
季侑言擺擺手,眉目溫柔道:「現在暫時不行,阿琇你再等我兩年好不好?」
「好。」景琇眼波漾了漾,無條件應允她,「不過,為什麼現在不行?」
季侑言狡黠道:「因為我現在得自力更生,先賺點聘禮才可以。總不能過兩年兩手空空地去提親嘛。」
景琇心上泛過一陣甜,還沒有回答她,景舒榕出現在了鏡頭中,聲音殺了進來:「不用聘禮。」
季侑言一喜,丈母娘已經這麼喜歡她了嗎?
景舒榕提著一籃子的花,從門外漸行漸近,看著屏幕里的季侑言,笑得和藹可親:「你準備點嫁妝,意思一下就行,聘禮琇琇出。」
季侑言「啊?」了一聲,想反駁又不敢,「阿姨你說的對,那我努力攢點……嫁妝。」
景琇看著季侑言委屈巴巴、言不由衷的模樣,再看看景舒榕一臉滿意的神色,被兩人逗得輕笑出聲。
季侑言陪著景琇和景舒榕有說有笑地又插了一瓶的花,才在景琇讓她早點休息的催促下掛斷了視頻。
視頻掛斷後,她唇畔的笑在觸及一旁翻亂後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抽屜、箱子時又一點點地消失了。
她站起身進浴室卸妝,最後一遍沖乾淨洗面奶後,她放了滿盆的水,屏住呼吸,把臉完全地浸在裡面。
冰涼的水冷卻了她的肌膚,讓她的大腦越發地清醒。
她承認,是她害怕了,是她不敢坦白也不敢問。
如果景琇不是知情人,她並不想和景琇坦白重生。前世種種已經是前世的事了,深究沒有意義,她不想這一世再蒙上上一世那些沉重的陰影。不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下去嗎?
水無情地侵入她的鼻腔,季侑言嗆到了,抬起頭,咳得死去活來。在嗆到前,再讓她平靜一會兒吧。她太害怕了,害怕打破現在這樣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害怕撕開的真相可能是自己無法承受的。
也許,也許就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再等等、再觀察吧……季侑言看見鏡子裡,自己厭惡的逃避眼神中帶著最後一點希冀。
六月中旬,《夜色中的向日葵》即將正式開機。
因為這是兩人第一期合作拍攝,戲中角色又是友達以上、愛情以下的感情關係,所以怕她們兩人的個人情緒會帶進戲裡,影響兩人對角色感情分寸的把握,景琇和季侑言約定拍戲期間,只做純潔的「同居室友」。
明白景琇對演戲對工作有多認真,季侑言沒有猶豫地同意了。但她提議,趕在電影正式開機前,她們兩人可以提前進組幾天。
由於電影不是按順序拍攝的,顧靈峰安排先拍攝沈鬱與喬月的童年戲和成年後她們比賽完意氣風發回鄉的戲份,所以最開始的拍攝地點是在北方山平城,一個古樸安靜的十八線小城。整個劇組的住宿,是安排在片場附近一棟僻靜的居民樓里。她們提前進組,可以不做「純潔室友」同居幾天,短暫享受一下沒有無孔不入的鏡頭的生活。
景琇答應了。
於是景琇提早回國,兩人一前一後地進組了。
一如《全民製作人》的時候,這一次依舊是景琇先到,季侑言晚到。季侑言到的時候,生活製片親自來接,告訴她顧靈峰也已經來了,剛好剛從外面回來。他吩咐著助理帶林悅去安排好的樓層,準備自己帶季侑言去見顧靈峰。
林悅卻腳下不動,看著季侑言,面露遲疑。季侑言好笑道:「沒事的,景老師不會再關門的。」
林悅腹誹,你上次不也說你們關係很好?更何況戀愛中人,難保景老師滿心歡喜地等季姐,結果等來的是自己會不會不高興。這麼一想,林悅突然福至心靈!上次是不是也是這樣啊!
季侑言看穿了林悅的心思,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道:「那這樣吧,你在樓梯口等我,我去和顧導打個招呼就來,我們一起上去。」
林悅從善如流。
季侑言打完招呼很快就出來了,拒絕了生活製片的幫助,和林悅一起提著行李箱上樓了。
這棟樓一共九層,沒有電梯。顧靈峰給她和景琇、林悅、姚瀟安排了一套四室一廳,在六樓,比較安靜又不會太高的位置。
季侑言和林悅剛剛走到五樓的樓梯拐彎處,就聽見不遠處有「咔噠」的開門聲。她們下意識地抬頭,看見六樓的防盜門緩緩打開,一條筆直的長腿跨出門框,而後是窈窕高挑的身影,隨即,景琇冰雕玉琢的容顏完整地露了出來。
林悅窺探到,景琇琥珀色的眼眸一捕捉到季侑言,眼底就有漣漪一波又一波地蕩漾開來。
「你是給我開門的嗎?」季侑言語帶驚喜。
景琇倚靠在門旁,抬了抬下巴慵懶道:「不然呢?」
季侑言拾階而上,含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景琇長睫撲閃了一下,垂眸看著季侑言的腳,好幾秒沒有說話。
季侑言有點奇怪,剛想再問,景琇忽然回答了,「我認出你的腳步聲了。」
她聲音淡淡的,唇角微彎起的弧度卻藏不住了。她總是忍不住要確認。
時光曾把她對季侑言的熟悉磨滅得面目全非,而今,它真的又把它們完整地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兩大影后同台飆戲,景喵在掉馬的邊緣瘋狂試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