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施琅投降後,馬仲英一直在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歷史上頗有爭議的人物。【記住本站域名】
殺了他,貌似是快意恩仇最好的辦法,但顯然不合時宜,那一紙和清廷反目為仇的檄文,成了施琅最好的護身符,若是將他殺了,且不說投降的福建清軍會生出反覆的心思,就連那些投降楚軍的清廷官將也會因此對馬仲英心存顧忌。
既然不能正大光明的殺,那也可以如處置馮錫范那樣,先把他豢養起來,待將來大事已定後,再尋個理由賜他一杯鴆酒,馬仲英又覺得太便宜他了。
這也是馬仲英一直沒有召見施琅的原因,這次馬仲英既然來了崇明,處置施琅的事,自然不能再拖延下去。
拋出施琅家小被清廷處決的消息,馬仲英就是想看看施琅會有什麼反應,按理說,施琅是被自己逼反的,他最該恨的就是自己這個罪魁禍首,而不是處死他家小的滿清朝廷,倘施琅表現有任何不妥,馬仲英說什麼也要把他不明不白地弄死。
「……!」
過了好一會,施琅才在悲痛中緩了過來,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主位上的馬仲英,施琅發出杜娟泣血般的哀嚎:「康熙,吾必殺汝!」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馬仲英面前道:「還請楚王殿下收納,末將就是百死,也要找偽清朝廷報此大仇。」
施琅自然知道造成他家破人亡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他眼前的馬仲英,可他卻不敢就此和馬仲英翻臉,他怕馬仲英會把他殺了,那這殺妻滅子之仇,他就無從得報了。
施琅是真的恨,他既恨誅殺了他滿門的滿清朝廷,又恨造成此事的間接劊子手馬仲英,為了報此血海深仇,他只得隱忍,他要借大明兵之手替他剿除滿清,更要借攻打滿清的機會取信馬仲英,然後拿到統兵權,只要手裡有兵權,他相信他還是有報仇的機會的,至於造反帶來的後果,他已經不在乎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不就是死嗎?又有什麼可怕的?
馬仲英戲謔地說道:「施提督果然是好漢,孤就喜歡你這樣的好漢,不過孤卻不能盡信你,要投孤可以,只要施提督納上投名狀,孤不但不殺你,還會給你兵權,讓你殺入京師,找康熙小兒報仇去。」
「投名狀?」
在場的文武官員都懵了,這裡是大明朝廷的崇明縣衙,是水師旅駐紮的所在,不是梁山好漢的聚義堂,要降將納投名狀這種事怎麼能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此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有損朝廷的威儀和您的形象。
施琅卻是無所謂,他雖然不知道馬仲英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馬仲英那一句給你兵權,讓他心動不已,連忙說道:「還請楚王殿下示下,末將願替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孤也不瞞你,過幾日水師旅將行師向北,他們將在天津大沽口登陸,把戰火燒到偽清的統治中心去,孤有意令施提督隨船隊北上,但你的任務卻不是和水師一起行動,而是在山東登陸,替孤把衍聖公弄回南都來,此事只要你替孤做成了,孤便給你一旅之師,將來可跟孤一起北伐中原,不知施提督願不願意?」
當年清軍入關,滿清朝廷之所以能在北中國迅速站穩腳跟,和兗州孔家的投降有很大的關係,天下讀書人的表率都降清了,那些個心存猶豫的讀書人自然望風景從,把衍聖公一家擄掠到南都來,先從法理上否定清廷的統治,將來北伐定然能事半功倍,而且新立大明朝廷的第一次恩科即將舉行,馬仲英也需要衍聖公這個文壇領袖替大明背書。
當然,馬仲英這話也是半真半假,水師航遼,事關重大,這裡人多眼雜的,他可不想走漏風聲,傳到清廷的耳中,那可就不好了。
「末將定不辱命!」
急於獲得統兵權的施琅沒有絲毫猶豫,當場就答應了馬仲英的要求,在他看來,兗州孔家雖然尊貴無比,但和他的血海深仇比起來卻不值一提,只要能取信馬仲英,別說孔家,就是滿洲王公貴族,他都敢去把他們擄掠過來。
「這次去曲阜,孤會讓我二哥馬仲興領兵出征,你的任務就是去孔府拿人,別的什麼都不要管,記好了別傷到衍聖公,若是他少了半根汗毛,你就不要回來了。」
馬仲英想對山東孔家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苦於鞭長莫及,現在南方恢復,對孔家動手終於可以提上他的日程表了。
當然,馬仲英對孔府下手,可不僅僅因為孔家在文教的地位,孔府在山東傳承近兩千年,府里積累的金銀不計其數,若是這次能拿下孔家,楚軍北伐的錢糧就不用發愁了。
散帳後,馬仲興和隨駕同行的牛天宿、餘思明等人卻沒走,顯然他們對馬仲英的命令心存疑惑。
不過馬仲興和牛天宿等人想的卻不一樣,他雖然知道馬仲英說攻打大沽可能是忽悠施琅,但對打兗州卻有些擔心,待施琅、劉國軒等人退出府衙後,馬仲興就滿是疑惑地說道:「五……楚王,你不是讓我帶兵去遼東嗎?怎地又帶兵去山東,山東地處清軍腹地,若不能拿下曲阜,反而會誤了你的大事!」
「怕什麼,你的兵不多是蒙古兵嗎?他們的辮子都沒割,打上清軍大旗,山東的巡防兵和駐防綠營敢捋你的虎鬚?到了山東,你就讓那個克棱帶隊詐開曲阜城門,你給孤記好了,務必要把孔家的錢糧全都運到南都來,待此事完畢,你再去遼東不遲。」
馬仲英對自己這個二哥的疑惑不以為意,山東地處清軍控制區域腹地不假,但這卻同樣可以讓山東清軍失去戒心,有投降的蒙古八旗帶路,他不相信山東的清軍敢觸犯聲名在外的蒙古大爺,洗劫孔府之事,茲事體大,用別人他實在不放心,故爾,他二哥馬仲興才是此事的最佳人選。
「殿下,這恐怕不好吧,衍聖公雖然私德有虧,但好歹是文壇大宗師,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貿然加以刀兵,卑職以為實在是有些不妥。」
馬仲興擔心拿不下曲阜,牛天宿卻擔心馬仲興和施琅會禍害了衍聖公一家,這事一旦傳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而馬仲英辛辛苦苦創造的形象也會蕩然無存,甚至成為天下人口誅筆伐的對象。
要知道文人殺人不用刀,一支筆桿子就能殺人於無形,他們怕引發眾怒,將天下的讀書人都被逼到滿清那邊去。
「是呀,偽清雖然是韃虜,但自偽清皇帝洪太開始,他們就標榜他們也奉行孔孟之道,在沉陽還舉辦了科舉,咱們對衍聖公下手,這實在有些不妥。」
餘思明同樣也不贊成馬仲英派兵洗劫孔府,要知道自偽清崇德元年,黃台吉就在沉陽建了孔廟,並親自率領百官祭拜,而且還明旨告戒清廷的王公大臣,直言孔聖人有言曰,欲齊其家,先修其身;身修家齊而後國治。爾等官員若謹好惡之施,審接物之道,御下以義,交友以信,如此則身修矣,諸臣當孝其親,弟其長,教訓及其子孫、親戚,如此則家齊矣。身修、家齊而國不治者,有是理乎?」
及至清軍入關後,偽清攝政王多爾袞在接受孔府投降後,即傳諭當時的衍聖公孔胤植,令他寫勸進表文,其後又令其剃髮易服,為天下表率,並著再進剃髮表文,以顯示對大清的拳拳之心。
孔胤植遂進獻表文曰:奏為飲奉聖諭,遵依剃頭事:本年閏六月十二日,該山東撫桉移文到臣,臣隨即齊集上下臣屬,擇於二十六日恭設香桉,宣讀聖諭。會同曲阜縣縣世職知縣孔胤淳、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孔胤玉、顏紹緒、仲子陛等人和署四氏學教授王世祿、學錄孔聞然、尼山書院學錄孔興榮、洙泗書院學錄孔尚澄,並督令屬官管勾田伸、司樂官陳永安、典籍官桂存正、書寫田世旺、奏差陳裔遠、知印張應登、伴官楊元肇、廟戶陳三友、佃戶楊元祥等,遵奉聖諭,俱各剃頭訖。除一再移文山東督撫巡按外,理合具奏,伏惟睿照。臣臨奏不勝惶悚戰慄之至,為此具本奏聞。
也就是這一道剃頭表文,令得那些個首鼠兩端的文人找到了投降滿清的理由,於是,除江南、雲貴外,天下各地紛紛剃辮易服,人皆左衽。孔府的影響力可見於斯,餘思明實在不想楚軍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被馬仲英折騰的人心盡失。
馬仲英長嘆道:「孤不是讓施琅去的嗎?再說了咱們的兵馬打的都是蒙古八旗的旗號,洗劫孔府之事,和本帥有什麼干係,至於衍聖公為何到了咱們南都,那是因為孤的二哥在行師北上的途中,發現了蒙古八旗正在劫掠孔府,這才舉兵相救,為了救出衍聖公,吾兄幾死於奴手矣!」
「……!」
餘思明和牛天宿無言以對,馬仲興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們沒想到馬仲英竟這般無恥,居然想到假清廷的名義去洗劫孔府。
「殿下,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若是傳出去,那又該怎麼應對?況且孔府本就在清廷的統治區域內,一道詔書就能把他們召入京師,又如何需要派兵捕拿?這不是把世人當傻瓜嗎?」
牛天宿問完後,馬仲興也接口問道:「是呀,劫了孔府這麼多的錢糧,還要把衍聖公完完全全帶到南都來,他索要錢糧怎麼辦?難不成還要還給他?」
面對牛天宿和馬仲興二人提出的疑問,馬仲英只能一個一個的來回答,他先回復牛天宿道:「清廷失陷了江南,又經過這麼多年的戰事,偷偷派兵洗劫孔府,這不是他們慣用的手段嗎?只要咱們把衍聖公弄到手上,還愁他不給咱們背書嗎?只要他本人對外宣布是清軍洗劫曲阜的,偽清朝廷就是長了一萬張嘴,恐怕也洗不清干係,所以咱們這一次,務必要做成此事,這樣才能在道義上壓住清廷。」
回復完牛天宿,馬仲英又看向馬仲興道:「衍聖公,不是號稱詩書傳家的嗎?等他到了南都,你把孔府的藏書交還給人家,孤再給他家七八萬兩白銀,你們知道的,若是給的多了,這豈不是說衍聖公一家驕奢淫逸,滿是銅臭味嗎?孤也是為聖公的清名著想啊!」
「……!」
馬仲興等人再次無語,誰都知道山東孔家富可敵國,家中的金銀糧食堆積如山,光是曲阜城內的倉庫就有數十處,您就只還給人家七八萬兩銀子,這不是明搶嗎?關鍵搶的還這麼冠冕堂皇。
餘思明道:「殿下的意思是讓施琅帶隊擄掠衍聖公,再由二將軍出兵相救,再把曲阜的錢糧全都運到江南來,這豈不是要在山東把施琅給……殺了!」
「……不錯,施琅兩次叛明投清,又沒有家小羈絆,孤用起來實在不放心你,況且孤又是害死他家小的直接策劃者,他肯定欲除孤而後快,剛才的恭順,不過是偽裝而已,孤不殺他,難不成等他來找孤報仇嗎?」
說罷,馬仲英又繼續道:「他不是自詡好漢嗎?孤就要他這個好漢去抓曲阜的好漢,讓兩次投清的漢奸去抓兩度向偽清朝廷獻表的漢奸。」
馬仲興開口道:「剛才,我就在想,施琅這狗東西怎麼會只把矛頭指向清廷呢,原來五……楚王你早有成算,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殿下放心,我定然將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管叫施琅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恩,此事辦妥後,孤會讓錢孺怡和王可夫為使,隨二哥你一起去皮島入朝,孤相信一旦清廷知道咱們偷襲了曲阜,說不定就會抽調盛京八旗入關,屆時遼東空虛,二哥還愁沒有功業可創嗎?」
馬家三兄弟,大哥馬仲明肯定是要承襲馬寶長沙郡王的爵位,自己又是大明監國楚王,就剩下二哥馬仲興因為軍功至今沒有爵位,這讓馬仲英很是過意不去,但他剛剛發布了勛功授爵制沒多少天,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耳光吧,因此,馬仲興的爵位只能靠自己掙,正如馬寶說的那樣,我馬家男兒,功名只能在馬上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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