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正憂心天下局勢變化的衍聖公孔毓圻怎麼也沒想到滿清朝廷這麼快就派來了特使,而且來人也是他的老熟人,正是翰林院侍讀學士陳廷敬。【,無錯章節閱讀】
「……聖公,下官來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我大清康德皇帝即將登基,按例,衍聖公府要進獻勸進表文,二是南方戰事懸而未決,各地綠營不堪大用,朝廷有意重新訓練一支兵馬,專事平賊,特派下官來請聖公襄助。」
陳廷敬是兩榜進士,雖然奉有布木步泰懿旨和索額圖的手令,但進了孔府後還是格守禮儀,絲毫不敢擺朝廷大員的架子。
「聖上殯天,天崩地裂,本公亦是痛不欲生,既然朝廷已經議定了新帝人選,按制,本公是要寫勸進表文的,只是本公不知這平賊之事,本公能幫到什麼忙?又怎麼相助法?」
聽了陳廷敬的話,孔毓圻心裡就咯噔一下,他又不是傻子,陳廷敬話里要求他提供錢糧的意思又怎麼聽不出來,可誰家的錢糧都不是大風颳來的,再加上清廷如今頹勢盡顯,本就害怕明軍會對孔家清算的孔毓圻,如何肯因為陳廷敬一句話,就把錢糧拿出了,只坐在主位上一個勁地裝傻充愣。
陳廷敬也知道孔毓圻是故意推脫,但事關大清江山社稷,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聖公,下官說的不是相助,是襄助,襄陽的襄,朝廷要訓練新兵,索相的意思是要你們孔家捐納價值一千萬兩白銀的物資,如今國事艱難,聖公世受朝廷恩德,想來斷不會拒絕吧!」
孔家捐納一千萬兩的白銀的提議是索額圖親自來的價,當時佟國維等人都認為索額圖要價太高,怕嚇著孔毓圻,索額圖卻認為孔家是千年門閥,家中財物堆積如山,一千萬兩還是要少了。而且孔毓圻未必會答應這樣的條件,說不定還會還價,把價碼抬高點,也有給孔毓圻還價的意思,再說了,若是孔毓圻答允了這個價格,大家還能從中分一點好處,又何樂而不為?
「一千萬……兩?」
聞言,孔毓圻直接嚇呆了,好半晌才說道:「陳大人,我孔家詩書傳家,府中都是經史子集,哪裡來的這麼多錢糧,若是三五十萬兩銀子,老夫二話不說,說捐也就捐了,可一千萬兩,我孔府就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啊!要不,您寬限本公幾日,本公先湊一百萬兩銀子解送京師,再多,本公實在是拿不出了。」
「一百萬兩?聖公,孔府和大清朝廷向來休戚與共,正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清敗給了明軍,您豈能在曲阜城中高坐?」
前者索額圖和滿清王公大臣協商捐納的事,陳廷敬也知道,他沒想到大清都到這地步了,王公大臣們只肯捐一年俸祿,然後把此事推給了晉商和孔家,他更沒想到曾經公然宣布奉大清號令的孔家也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直接將索要錢糧的數目壓了九成,但孔家乃是天下讀書人信仰的聖地,他哪裡敢用強,只得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
孔毓圻現在也很煩,他並不是不願向清廷捐納,事實上價值一千萬兩白銀的物資,對孔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是怕將來明軍打過來,會拿他向清廷捐納軍費的事做文章。
可看現在陳廷敬的架勢,這錢糧是不得不出了,明軍雖恐怖,但到底在江南,距離山東還有一千多里地呢,遠水解不了近渴,倘若自己不奉令,鬼知道索額圖會不會來強的。
反覆權衡利弊後,孔毓圻咬牙說道:「陳大人,你說的不錯,我孔家和大清同坐一條船,如今時局艱難,賊勢日盛,本公又豈能坐視不理,不過我孔府家大業大,還有曲阜十數萬百姓要養,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糧物資,這樣吧,本公先湊三百萬錢糧走運河押送京師,後續,本公再想辦法,如何?」
「既如此,下官這就派人上復朝廷,把聖公的意思先傳回去,至於索相和朝廷同不同意,下官也不敢保證。」
三百萬兩和一千萬兩,中間相差了七百萬兩,這和索額圖所要求的相差甚遠,但陳廷敬到底是聖人門徒,又怎麼敢在孔府這個讀書人的聖地對衍聖公過分相逼,猶豫了一下,勉強應了下來。
見陳廷敬同意,孔毓圻提著的心才稍微放了下來,孔家雖富甲山東,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孔毓圻也不免有些肉疼。
儘管很不情願,但迫於清廷的壓力,孔毓圻最終還是答允了替清廷先籌集三百萬兩的錢糧物資。
一下子將這麼多錢糧物資拱手送人,孔家族人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在曲阜知縣孔尚愉選派衙差從孔家府庫里運送錢糧的時候,孔毓圻的弟弟孔毓鍾就頗有不滿地在孔毓圻面前滴咕道:「大哥,朝廷富有天下,為何偏偏到我曲阜來籌集錢糧?這不是欺負人嗎?要我說就不該答應給這麼多錢糧他們。」
孔毓圻白了自己弟弟一眼,有些肉痛地說道:「你以為本公願意把錢糧給他們嗎?可刀把子握在他們手上,不給能成嗎?你就不怕官兵找上門來嗎?」
「又啥可怕的,這是曲阜,是山東孔家,是聖人府邸,我就不信朝廷敢在咱們孔家妄動刀兵?」
「他們可不是漢人,若是打了勝仗,為了籠絡天下士子,自然不會動咱們孔家,可如今他們的朝廷已經朝不保夕,為了鞏固他們的統治,你以為他們會在乎嗎?你別以為咱們孔家有多尊貴,不過是朝廷用來收買人心的牌面罷了。」
孔毓圻是孔家的嫡系子弟,接受的教育和其他旁系子弟顯然是不同的,他考慮的遠要比孔毓鍾要深要遠,為了孔家的存亡,他必須要忍受清廷的盤剝。
一向自高自大的孔毓鍾還是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我就不信,清廷敢派官軍圍了曲阜,要真如此,天下讀書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噴死,屆時不用明軍來攻,中原的地方州府說不定就會反正歸明。」
聽了孔毓鐘的話,在一旁指揮搬運物資的曲阜知縣孔尚愉也附和道:「二家主說的有理,朝廷都敗成這樣了,下官估計索額圖他們也不敢亂……!」
熟料他話還沒說完,管家孔福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孔家府庫,他帶來了一個令所有孔家人都始料不及的消息——大清兵真的兵臨曲阜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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