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三,天氣,小雨多雲。
李府。
許仙吃過早飯,就拎著傘往外走。
許嬌容眯了眯眼睛,當即喝道:「學館都放假了,你又幹嘛去,怎麼整天都不著家?」
「我給朋友送書去,馬上臨近院試了,他說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許仙撒謊都不帶眨眼的,還拍了拍懷中的書妖,啪啪作響。
「真的?」許嬌容皺了皺眉頭:「我不信,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許仙抽了抽嘴角,這玩意要是拿出來,豈不是要當場陣亡。
好在李公甫善解人意,攔住了許嬌容,揮揮手讓其快點出門。
而許嬌容卻還喊著:「小兔崽子,你今天要還敢在半夜才回家,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雨淅淅,雨傘噼啪。
許仙全然沒聽見他姐姐在喊什麼東西。
唔,似乎說別讓他在半夜回家?
那就晚上不回家?
他撓了撓頭,認為是這個理兒,就走在青石板路上,迎著輕風細雨,感覺生活好不愜意。
「可惜了,就差白娘子在我身邊,否則那才叫完美人生。」
許仙伸出手接了幾滴雨水,清涼透徹。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也許經過這場小雨,餘杭郡的悶熱天氣也會涼快許多。
很快,小半個時辰過去。
許仙看了眼張府大門口的兩尊石獅子,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伸手拿著鋪首先敲兩下,敲三下,再敲三下。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流逝。
「來了,來了。」
嘎吱。
大門被推開。
這是一位同樣俊秀的青年,相貌僅差許仙百倍罷了,也算是人中龍鳳。
而張懷玉在看到許仙的時候,眼睛微微放光。
隨後他四處張望一下,就拉著許仙的胳膊進入府邸,又立刻關上大門。
「好你個許仙,這都多久沒來找我了?」張懷玉是個男人,可他卻有著一對桃花眼,笑起來很是有點東西。
許仙則掃了眼四周,謹慎道:「府上現在沒別人吧?」
「一直沒人啊,始終都是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懷玉說著,就伸手往許仙的懷裡摸。
「給你給你,別動手動腳的,讓外人看見像什麼話?」許仙連忙將書妖送過去。
張懷玉則毫不在意,還一臉驚喜的說道:「哎喲,這可是個好東西,還是只書妖?」
「你是不知道,這小妖精對某些人屬實價值連城,千金難買。」
「不過想養書妖,那可需要藏書夠多,書氣的味道也要夠正,少說也得有些舉人、進士的手寫藏書,最好就是大儒的親筆書信,否則尋常人家可養不了這東西。」
「尋常人家養書妖,他們是閒的吧?」許仙抽了抽嘴角。
「嘿,你不懂。」張懷玉嘿嘿一笑:「尤其別看她現在是妖,未來沾染足夠多的書氣,那可就不一定了。」
「化形?」
張懷玉老臉一紅,輕咳一聲:「別管怎麼說,你這人就是夠意思,今天多待待,必須給你點好東西嘗嘗。」
說完,他將書本塞入懷裡,喊道:「小玲兒,許仙來了,還不快過來杯茶。」
他就這麼一嗓子,許仙就覺得府上溫度驟降。
大約三個呼吸左右,一個貌美如花的宮裝女子,就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笑意連連的……飄過來了。
嗯,腳不沾地的飄過來。
這顯然是個女鬼。
畢竟張府是真的沒人。
哦,除了張懷玉這麼一個人之外,就不存在其他活人了。
「許公子,請用茶。」小玲兒將茶水放下,又掩嘴拋了個媚眼,這才緩緩消失。
張懷玉對此並不在意,只是招呼他入座。
而兩者才走到桌子旁,兩張椅子就邁著長腿走到他們的屁股下面。
同時,
由於外面多雲下雨的緣故,屋內較暗,可擺放在角落裡的蠟燭卻又紛紛燃起。
許仙對此……已經很習慣了。
因為張懷玉家裡別的不多,唯獨那些古靈精怪的東西,實在有點查不過來。
也正是他這個朋友喜歡收集亂七八糟的物件,許仙每當找到小『妖精』,就會給他送過來,他則會請許仙吃頓好的。
至於兩者的相識。
同樣是許仙在張府胡同首次碰到了妖精,正手足無措,想要將其打殺的時候。
張懷玉就站在門口,請他放過那妖精。
從此以後,兩者也因妖精的事情,變得越來越熟悉。
啪。
張懷玉打了個響指。
小玲兒再次出現,並帶著兩個身材曼妙的女鬼端著盤子走出來。
肉食、青菜、湯粉,多種多樣。
這些菜餚在尋常人眼中,看起來也是普普通通,好似富貴人家的下酒菜。
可在他眼中,卻又神色內斂,蘊含不少靈氣。
許仙吸了吸鼻子,盯著其中一盤說道:「這盤是什麼東西,以前從沒吃過。」
「肝。」
「蛟龍肝,才死了沒幾天,新鮮的,趁熱吃。」張懷玉拿起一雙白玉筷子,自己先動起了手。
許仙自然也不會客氣,夾起一塊龍肝就放入嘴裡。
一時之間。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細細咀嚼起來……
「香,真不愧是龍肝鳳髓,哪怕是蛟龍肝,也是回味無窮,令人味蕾大開。」
「嘿嘿,再嘗嘗這杯酒,我總共才一瓶,每人三杯,多了沒有。」張懷玉隨手一抓,白玉酒瓶就出現在手裡,又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
「這是什麼酒?」許仙僅是聞了聞,一股醉意就上了心頭。
「龍涎酒,同樣出自這頭蛟龍。」
「好傢夥。」許仙眼睛一亮,拿起杯子一口飲進。
足足過了好一會,他才臉色微紅的說道:「話說你都從哪弄的寶貝,往日也沒看你出過府上啊。」
張懷玉端著杯子搖晃,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只是出不張府,卻不代表無法離開餘杭。」
「什麼意思?」許仙對此早就好奇了,就是不曾打聽過。
張懷玉挑了挑眉,回頭伸手一點。
一道光束進入了牆上掛著的山水畫。
許仙就看到牆上的那副畫,好似活了過來。
畫上的雲霧不斷向左右兩側飄動,直至露出山頂上的那座茅草屋。
張懷玉停止施法,雲霧合併到一起,他又開口道:「那才是我面壁的地方,張府則是我偷懶的地方。」
「至於這幅畫,則是畫門的手段,唯有畫師四品,才可開天地之門,萬里江山,一步之遙。」
許仙愣了愣神,默默的豎起大拇指:「厲害。」
「我又不是畫師,來吃吃吃。」張懷玉眼珠子一轉,忽然說道:「對了,你最近有啥好玩的事情給我說說,我這五年面壁,都快閒出屁了。」
「嗨,你不提我差點忘了。」許仙一拍大腿,連忙興奮的說:「你是不知道啊,就前兩天,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我跟一隻鬼王足足大戰了三千多個回合……」
「嗯,我給你從頭到尾說一下,小心嚇到你哈……」
接下來。
許仙說的十分來勁。
張懷玉聽的異常來勁。
正所謂,
狐朋狗友,
臭味相同。
兩者能碰到一起,這也是緣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