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橋操作室有自動駕駛模式,裡面只有幾個文員維持系統正常運轉。
因為常年不見光,這幾個人一水兒不健康的白,面容清癯,穿著科研人員喜歡穿的白色大褂。
他們都是智商高超的天才,巴塞羅號上的安全系統就是他們共同編寫的。
見科萊昂受了傷,其中一個人侷促地問,「您沒事吧?」
科萊昂腹部的短刀,早在剛才的慌亂中拔了出來,現在被西里爾握在手裡。
自從捅了一刀科萊昂,西里爾就一言不發,被科萊昂拖進艦橋操控室,他沒有反抗,臉上平靜無波,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也漠不關心。
科萊昂上下掃視了一遍西里爾,見他身體狀況良好,才收回目光。
「我沒事。」科萊昂躍過眼前的文員,看向安全系統水藍色熒幕,「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不太好,政府聯盟的星艦已經突破我們的安全帶,他們再前進五十公里,那我們就在他們的射程範圍內了。」
臉色蒼白的文員在操作台上,飛快給科萊昂演示了一遍,政府星艦再前進五十公里,巴塞羅號可能會遭受的損毀傷害。
「右側機翼首當其衝,不過在設計巴塞羅號星艦時,早就考慮這點,不會影響星艦平衡系統,只是航行時艙身會顛簸。。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軌道機動發動機,一旦發生損毀,哪怕只是結構性損傷,都是致命的。」
科萊昂看著全息屏幕,面容冷峻,拇指捻過食指指肚,陰沉道:「政府聯盟要是再前進一步……」
他想說不惜一切代價,寧可魚死網破,也不會束手就擒。
但餘光瞥見一旁的西里爾,視線滑過他圓潤的腹部,要說的話頓在喉嚨。
科萊昂重新將目光放在全息影像上,淡聲說,「他們現在遲遲不進攻,應該是想跟我們談判,你們先拖住他們,看能不能入侵他們的安全系統。」
文員推了推眼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轉頭跟其他人商討接下來的事。
這是他們的專業,科萊昂聽不懂。
這些文員有著最優秀的頭腦,但人情世故卻一竅都不通,所以他們在職場上無一例外都遭受了排擠。
科萊昂收容了他們,給了他們住所,以及他們最佳的工作環境,在這裡不用奉承上司,經費也不用一層層審核。
對他們來說,這裡就是伊甸園,他們都不想巴塞羅出事。
雖然大家心裡很感激科萊昂,但沒人有那個情商,幫科萊昂拿繃帶跟止痛藥。
科萊昂腹部的傷口還在流血,布料被血浸透了一層又一層,邊緣已經凝固,被血漿的硬邦邦。
翻出急救箱,科萊昂拽著西里爾上了操作室的二樓——
這是一處空曠的房間,足有三百多平米,落地窗前擺著一套昂貴的太空望遠鏡,它們是樓下這群天才工作之外的唯一樂趣。
科萊昂吃了兩片維柯丁,才掀起衣擺,用紗布擦乾傷口附近的血,消了毒,開始用手術線縫合傷口。
他嘴裡咬著一塊乾淨的紗布,從頭到尾沒發出任何聲音,偶爾用一種沉靜,令人猜不透的目光死死看著西里爾。
等縫合好傷口,科萊昂拿出嘴裡紗布,臉上布滿了冷汗,唇上毫無血色,疼痛讓他的神情陰沉可怖。
西里爾卻一點都不害怕,平靜地跟他對視著。
一分鐘後,西里爾打破了沉默,「是我告訴他們這裡的密碼。」
科萊昂不止一次帶他來艦橋的操作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懷孕了,科萊昂後來一點都不防備他。
科萊昂目光沉沉,「我知道。」
在西里爾用短刀刺傷他那瞬,電光石火間,科萊昂捋清了很多事,他甚至知道誰是內鬼。
西里爾問,「你要殺了嗎?」
科萊昂沉著臉說,「不會。」
「為什麼?」西里爾似乎很茫然,半晌他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喃喃地問,「因為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
見西里爾用刀尖輕輕划過自己隆起的肚皮,科萊昂碧綠的瞳仁冷到冰點,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加西!」咬牙切齒。
狂暴的信息素撲面而來,似乎從西里爾身後扼住了他的脖頸,四肢不由變得綿軟,仿佛一條任人宰割的魚肉。
西里爾將刀尖抵住自己的肚尖,眸色陰鬱,聲音嘶啞,「不要用信息素壓制我!」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的薄衫,很快有血洇出,在衣服上留下一團刺眼的血污,灼痛了科萊昂的眼睛。
科萊昂卸了力氣似的,猛地收回信息素,緊迫地盯著西里爾,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自己肚子剖個血窟窿。
他安撫道:「我不逼你了,把刀放下。」
西里爾沒理科萊昂,裡面的小傢伙仿佛感覺到不安,焦慮地動了動。
西里爾摁住那塊微微凸顯的肚皮,喉嚨像被利器刺傷了,一說話,那塊嫩嫩的肉就會擠出血。
「我不想生下他。」他失神地望著自己的肚子,「一開始就不想。」
西里爾看向科萊昂,輕笑了一下,「你知道嗎?滾下樓梯之前,其實我知道肚裡有他了。」
「我那麼做,是不想要他,而且我還需要你留下來,這樣我的同伴才有機會聯絡到聯盟政府。」
那天原本科萊昂應該帶隊出任務,後來西里爾發生意外,他留了下來,讓詹姆士代替他去了。
也是那次任務,赫淮找到機會向他父親發出了求救信號。
科萊昂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啞聲說,「我知道。」
出事之後,科萊昂一直陪著西里爾,他是察覺到他空洞目光中的失望。
失望肚裡的孩子還在。
科萊昂知道那次西里爾想殺了這個孩子。
西里爾繼續說,「後來他們聯繫到聯盟政府,但需要巴塞羅號的更多信息,為了不讓你發現,我才假裝我需要你信息素的安撫,讓你留下來陪我。」
「其實我很厭惡跟你單獨相處,厭惡你和這個孩子隔著我的肚子交流,厭惡他依賴你,想要你的安撫。」
西里爾這些話,比那把短刀刺進身體時,還讓科萊昂覺得疼。
西里爾似乎格外懂得怎麼讓他痛苦,將聲音化作利刃,在他最柔軟的地方肆無忌憚地捅著,科萊昂血肉模糊的疼著。
西里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麻木,「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科萊昂喉嚨含著一絲血氣,他慢慢地說,「我……知道。」
西里爾:「如果你沒有劫持星艦,殺死我的父母,兩個月後我會辦我的第二場音樂會。」
「我喜歡的人是一個beta,他跟我一樣都是學音樂的,這份喜歡無關信息素。不出意外,他會在音樂會結束後,跟我表白。」
「我們相熟相知,彼此了解對方。」西里爾冷漠地看著科萊昂,「不像跟你。在你面前,我除了信息素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西里爾平靜地問,「你要殺我嗎?」
「加西,」科萊昂聲音微微發顫,「把……孩子生下來吧。他已經八個多月了,長出了手腳,胎心穩定,馬上就能見到這個世界。」
「他在你肚子裡,你一定感覺到他每天的變化。把他生下來吧,是我的錯,跟他無關。」
在科萊昂說完,肚子裡的孩子又開始踢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他的臍帶連接著西里爾,扯動時,西里爾鑽心地疼著,而眼前這個男人不再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遊刃有餘地逗弄他。
也不像剛將他帶到星艦上,每當他不聽話的時候,就強勢的用信息素壓制他。
更不像前段時間,談起他父母死時,會高高在上地說要彌補他的以後。
科萊昂終於慌了神兒,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喚起西里爾對這個孩子的一絲憐愛,願意把他帶到這個世界。
「你恨的只有我,如果聯盟政府攻下這裡,我死了,他就是你一個人的孩子,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西里爾冷冷打斷他的話,「等你死了,我會洗掉你的標記,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重新組建家庭,我還是會有孩子的。」
科萊昂怔了怔,露出縫合傷口時都沒有的痛色。
疼痛讓他忘記了呼吸的本能,嘴唇翕動了半晌,卻沒吐出一口氣。
科萊昂看向那個不被期待的孩子,雖然已經有八個多月大,可西里爾卻不想把他生下來。
西里爾觀察著科萊昂的每一個表情,從他的痛苦獲得片刻的心安,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疼。
小腹突然一陣痙攣,西里爾面色蒼白地彎下腰,裡面的那團肉不安分地滾來滾去,隱約還伴隨著水聲。
科萊昂連忙將西里爾抱到懷裡,釋放著信息素,手掌撫摸著因為腹部劇烈收縮,而痛得冒出冷汗的omega。
西里爾嘴唇發著抖,十幾秒後這陣痙攣才止住,孩子也在科萊昂的氣息下不再鬧騰。
剛才大概是疼狠了,西里爾表情呆滯空白,隔了好一會兒他疲倦地閉上眼睛。
科萊昂抱緊了西里爾,將臉埋進白金色的發間,深深嗅了一口。
omega的氣息現在對他來說,不再是安撫神經,令人愉悅的良藥,而是一根根裹著蜜糖的冰針,甜的只有外面那層,裡面的寒意足以凍僵他的血液,刺穿他的骨肉。
但科萊昂還是難以戒掉。
轟炸聲拉回了他的意識,樓下像是有什么小型炸彈爆炸了,天花板的燈具跟著晃了晃。
科萊昂鬆開西里爾,警惕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同時手摁下一面牆——識別器確認了掌紋後,光滑的牆壁彈出一個操作台。
他給西里爾跟自己戴上氧氣面罩,然後點開了一個紅色按鈕,巨大的落地窗隨之打開,夾雜著星塵砂礫的疾風灌了進來。
艦橋操作室的二樓是緊急撤離的通道,旁邊備有一架供給充足的小型星艦,裡面的燃料足夠離開小行星帶。
落地窗全面打開後,氧氣稀薄起來,科萊昂跟西里爾都戴著氧氣面罩並沒有任何不適。
科萊昂啟動了小型星艦,對omega說,「你走吧,聯盟政府應該會收留你的。」
他垂眸看著西里爾的肚子,突然俯下身輕輕親了一下。
風吹亂了西里爾的頭髮,他立在風口,高隆的肚皮前半蹲著一個alpha,對方依依不捨跟裡面那個已經成型的胎兒告別。
西里爾低聲問旁邊的alpha,「你有沒有後悔過殺死我父母?」
科萊昂一抬眸,就看見了面色憔悴卻平靜的Omega,喉嚨壓抑似的滾動片刻,他啞聲說,「後悔。」
如果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他不會接這個任務,做那把傷害西里爾的屠刀,他會保護他們一家,會讓西里爾開他的第二場音樂會。
西里爾直白地拆穿他,「你後悔是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而不是他們不該死。」
科萊昂只能用最蒼白的言語,去表達他的悔恨,「對不起。」
西里爾動了動唇,良久才無聲地拉起科萊昂的手,覆到胎兒踢動的地方。
「他已經34周了,37周就足月可以出生了。」
科萊昂仰頭望著西里爾,聽見他緩緩地問,「你是因為愛我,所以才希望我們的孩子能生出來,是嗎?」
從科萊昂這個角度看西里爾,對方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清雋的臉上也有著不知道是悲憫,還是嘲諷的神情。
但西里爾是怎麼想的,科萊昂還是克制不住地生出一絲期待——他希望西里爾留下他們的孩子。
「加西。」科萊昂小心翼翼環住西里爾的腰身,像個孩子似的貼在他腹部蹭了蹭,又親了親,虔誠又繾綣。
西里爾沒動,任由alpha抱著他,許久他才俯身吻上科萊昂的唇,一滴冰冷的液體砸到科萊昂臉上。
omega面色平和,眼睛卻蒙著一層濃厚的霧靄,他後退兩步,跟科萊昂拉開距離。
科萊昂怔怔地看著西里爾,隱約覺得不對勁。
見西里爾摘下了氧氣面罩,科萊昂才變了臉色,猛地起身去撈西里爾。
對方卻先他一步,站到了落地窗前,外面就是無邊無際的太空,人墜下去,就如同沙粒掉落進沙漠,水匯入大海。
缺氧讓西里爾面色潮紅,他卻微笑著,「希望你也能嘗嘗失去所有親人的痛苦。」
西里爾向後仰去,仿佛一根斷了線的風箏,終於可以自由自在。
「加西!」
科萊昂的心被人硬生生剖開似的,他想也沒想跟著跳了下去,想抱住他的omega。
陸鹽和赫淮好不容易用微型炸彈,炸飛了那排槍口,順利進入艦橋操作室。他們控制了裡面的人,找上二樓正好看見這幕。
陸鹽衝進了房間,西里爾跟科萊昂早已經消失在星際,不見半點影子。
赫淮從旁邊的牆壁上,拿下兩個氧氣面罩,給即將缺氧的omega戴上。
疾風從陸鹽衣領袖口灌入,寒意一點點匯聚到心臟,心口一片冰涼。
察覺到陸鹽心情不好,赫淮從身後抱住他,無聲地安慰著陸鹽。
其實西里爾不愛吃甜食,但他每天下午三點都會來餐廳要一份甜點,目的是為了跟陸鹽交換情報。
為了不引科萊昂的懷疑,給西里爾做甜點的,不一定每次都是陸鹽,上次他們交流還是一個月前。
那個時候西里爾懷孕七個多月,胎兒已經很大了,根本不好打,他的精神狀態也很不好。
「我經常在想,為什麼要讓他出生呢?」西里爾摸著腹部,沒有哭,可神情卻比哭了還令人難受。
這個孩子有一個不斷試圖殺了他的父親,另一個父親又做了很多壞事,他來到這個世界真的會幸福嗎?
陸鹽能感受到西里爾的痛苦,他的痛苦不僅僅只是來源於遭受到了強迫,比強迫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其他東西。
陸鹽很清楚這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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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橋操作室是巴塞羅號的大腦,能輕易讓整個星艦陷入癱瘓。
陸鹽和赫淮為聯盟政府打開了方便大門,軍隊很快將這幫星盜清理了。
時隔六年,陸鹽終於離開了這片小行星帶。
看著舷窗外一閃而逝星際,陸鹽像一塑雕佇立良久,直到看見空間站的影子,他才蹙了蹙眉頭。
離開了巴塞羅號,本來應該高興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出現了牴觸排斥情緒。
赫淮從外面回來,就見陸鹽唇線緊繃,神色焦躁,心情很差的樣子,他走過去,扣住omega的手。
陸鹽稍稍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聽見他說,「我已經跟我父親說了,回到主星我們就一塊回家。」
這次圍剿星盜的最高指揮官就是赫淮的父親,安全脫身後,他們父子倆聊了一個多小時。
赫淮本來是想帶陸鹽一塊去的,但陸鹽很牴觸,赫淮沒強迫他,單獨去見了洛佩斯伯爵。
陸鹽雖然沒去,但猜也能猜到他們倆聊了什麼,無非是這六年經歷了什麼,怎麼跟巴塞羅星盜攪合到一塊。
赫淮肯定最後提到了陸鹽,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說服了洛佩斯伯爵,讓他同意帶陸鹽一塊回去。
「如果你不習慣,我們也可以搬出來住,而且我答應我父親報考星際中央軍校,我們不會在家待太久的。」赫淮說。
陸鹽避重就輕,問道:「你要報考軍校?」
赫淮:「嗯,不過在這之前還得接受軍方調查,畢竟我們在巴塞羅號待了六年。」
陸鹽『哦』了一聲,就沒話了。
赫淮從口袋掏出水果糖,剝下彩色糖紙,將晶瑩剔透一顆糖遞給了冷著臉,看起來脾氣很不好的omega。
「這是第299顆。」赫淮疊著糖紙突然說。
陸鹽沒反應過來,「什麼?」
赫淮將疊好的星星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已經吃了299塊糖,只能再吃701顆。」
陸鹽斜了赫淮一眼,像是要翻白眼,「你還真的數了?」
赫淮彎下眼睛,「關愛你的牙齒。」
陸鹽從鼻子發出嘲諷的單音,「嘖。」
真是賢妻良母,嘮嘮叨叨一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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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小行星帶最近的是T88星,赫淮的母親現在就在T88星,焦灼地盼望著自己的兒子回來。
為了迎接軍艦,空間站早一個小時前開始戒嚴,艙口只站著赫淮的母親,以及T88星的政府官員。
軍方星艦穩穩降落後,洛佩斯伯爵走了過來,他穿著深藍色的上將軍裝,眼眸深邃,面容嚴肅。
站到赫淮面前,洛佩斯伯爵幫身量不亞於他,實際卻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年alpha整理了一下衣領。
「你母親也來了,這些年她一直很想你。」整理好,洛佩斯伯爵拍了一下赫淮的肩,「別跟說她太多吃苦的事,她會難過的。」
赫淮應了一聲,「我知道。」
洛佩斯伯爵沒多說什麼,率先下了星艦。
赫淮轉身去拉陸鹽的手,笑著說,「走,見見我母親。」
陸鹽抽回了自己的手,冷淡地開口,「你先去吧。」
見赫淮欲言又止,陸鹽心頭湧起煩躁,但還是強壓了下去,「等你們聊熟之後,我再去。」
赫淮沒勉強陸鹽,但也沒馬上離開,他安慰陸鹽,「不會有人責怪你的,你也是被他們騙了。」
陸鹽沒反駁赫淮,『嗯』了聲,難得主動握住他的手,「走,下去吧。」
赫淮跟陸鹽是最後從軍艦走下來的,看見前面那個眼淚婆娑的優雅女人,陸鹽不著痕跡地鬆開了赫淮的手。
「趕緊去。」陸鹽催促他。
赫淮不放心地囑咐,「那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陸鹽點了一下頭。
見陸鹽答應了,赫淮從舷梯走下去。
陸鹽站在最後一階舷梯,看著不遠處擁抱在一起的母子——久別的重逢讓伯爵夫人泣不成聲,抱著赫淮確定又確定。
周圍的人跟景物仿佛褪色的老照片,只有溫馨的母子相聚是彩色的。
陸鹽在老舊照片的邊框,靜靜看著唯一的彩色,目光是迷茫的空洞。
赫淮終於安撫好情緒激動的母親,正想將陸鹽叫過來一塊團聚,轉過身,舷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赫淮納悶地叫了一聲陸鹽的名字,卻沒人回應他。
看著偌大的空間站,赫淮心頭陡然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陸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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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黑市擂台上,陸鹽扣著一個alpha手臂,猛地往後一帶,粗壯的手臂被擰成扭曲的姿勢。
alpha身體吃痛的一頓,額角浮出一層冷汗。
正當陸鹽要將高壯的alpha撂倒時,一道刺眼的白光驟然閃現,陸鹽下意識閉上眼。
趁著這個機會,alpha掙脫了陸鹽,捏拳掄過來。
饒是陸鹽躲避得及時,對方的手指關節擦過他,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淤青,斜長的眼角淌出血。
陸鹽視線垂落,陰沉地盯著alpha套在手指關節上的鐵環。
他揩去眼上的血,活動了一下脖子。
下一瞬,陸鹽以一種迅猛的速度,上前卡住alpha的咽喉,手肘狂擊他的胸口。
alpha悶哼了兩下,臉色煞白,對方的力道大到幾乎要撞斷他的胸骨。
alpha只好故技重施,用手腕綁著的閃燈去刺激陸鹽的眼睛。
早有防備的陸鹽這次卻沒如alpha的願,在燈閃刺來前,他扭住alpha的胳膊用力一摜,頓時傳來骨頭錯位的喀嚓聲。
alpha仰頭慘叫,陸鹽摁住他的雙肩,抬膝踢斷了他幾根肋骨,一個過肩摔扔到了地上。
滿身橫肉的alpha,此刻雙目失神,臉上滾著豆大的冷汗,已經完全失去戰鬥力。
陸鹽一腳踩爛了alpha手腕上的閃燈,之後懶得再看他一眼。
擂台下的觀眾早已經熟悉陸鹽的戰鬥力,見他又一次贏了比賽興致缺缺,只有零散的歡呼聲。
今晚陸鹽就碰上這麼一個挑戰的,還用了下三路的手段,他沉著臉從擂台上走了下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來,遞給了陸鹽消腫的冰袋,「老闆讓你過去一趟,說有生意要談。」
陸鹽道了一聲謝,用冰袋敷著眼角上了三樓。
黑市拳擊館的老闆叫科波拉,外號巨鯊,雖然長相粗獷,肌肉虬結,但心思細膩,頭腦精明。
陸鹽敲開了科波拉辦公室的房門,對方正在逗弄他剛買拉利毛足鱸,那是一種卵圓形,紅黃藍三色的觀賞魚。
科波拉背對著陸鹽,捻著魚食餵那些漂亮的觀賞魚,從陸鹽進來,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魚缸,卻問,「受傷了?」
陸鹽沒回這句,「你找我什麼事?」
科波拉終於回過身,打量著陸鹽臉上的傷,調侃道,「難得見你受一次傷。別人贏了比賽,才能出現在光幕上,這樣吧,誰讓你掛彩,不管輸贏都值得獎勵光幕一日游。」
陸鹽懶得搭理他的惡趣味。
科波拉收斂了笑容,揚了揚下巴,「坐,我們談談正經事。」
陸鹽拉開座椅,坐到了科波拉對面。
科波拉已經切換到了商人模式,跟陸鹽分析了一下他在黑市拳擊場的未來光景。
陸鹽的未來就是沒有未來。
兩年前這個亞裔年輕人來到這裡,先是拳拳到肉的徒手肉搏,後來又轉戰到機甲,不管哪種比賽,他在這裡已經沒有對手了。
現在又沒有冒出有潛質的新人,觀眾早已經厭煩陸鹽的個人秀。
聽完科波拉的分析,陸鹽表示自己明白了,這意思就是他在這裡掙不到更多錢。
科波拉抽了口雪茄,煙霧繚繞中他問,「我這有個生意,報酬還算可觀,你接不接?」
陸鹽:「什麼生意?」
科波拉:「保一個人上星際中央軍校。」
陸鹽一臉困惑,「這要怎麼保?」
科波拉一臉頭疼的樣子,「實話跟你說吧,我兒子非要念中央軍校,這個軍校不好考,尤其是最後一關,我怕他出事。」
中央軍校在星際赫赫有名,是聯盟政府四大軍校之首。
很多有名的上將都是從這裡出來的,相對的入學考試也極其嚴格,一層層篩查,每屆能進入軍校的不足千人。
最後的考核是實踐作戰,他們會把考生扔到戰場上,真刀真槍的跟占領荒星的那些龐然大物交手。
這可是會喪命的。
科波拉不求自己的兒子□□軍校,只要最後一關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就好。
當然,如果過程中陸鹽肯教他兒子一些真本事,那就再好不過了,所以科波拉報了一個令陸鹽十分心動的價格。
這些年他一直沒放棄去找他母親,但昂貴的星艦租賃費用,以及物資燃料讓囊中羞澀的陸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七年來陸鹽什麼都做過,倒是積累一筆可觀的財富,加上科波拉給的這筆報酬,差不多快把錢湊齊了。
但陸鹽沒馬上答應,因為中央軍校在主星,又是赫淮的母校,萬一碰上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