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靈池是個小洞天,外人瞧不見,也進不去。
有數千里方圓,足夠這些龍子折騰,各建一座水府。待得它們成年後,便可接替那些成年的叔伯,到人間占一處江河湖泊,做個龍君,行雲布雨,享受人道香火。
若是運道好,成了一番功德,還有飛升天界的可能,做脫出生死的龍神。
不過大部分龍的結果便是老老實實活個幾千年,尋個龍穴,壽終正寢。
古往今來,能成正果者寥寥無幾。
但因為活得久,龍族知曉的秘辛著實不少。
小白龍在自己水府里悠悠醒轉,看到小青龍,道:「四百九十九哥,多謝你了。」
小青龍睜大龍眸,好奇地打量小白龍一陣,它道:「你去了一趟人間,好似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小白龍於是把自己經歷的事說與小青龍聽。
小青龍拍了拍胸口,出一口冰涼的龍息道:「好險,幸好你遇見那徐上仙,否則豈不是要給和尚抓去做龍羹。不過我聽龍伯說是請了人間五台山清涼寺的法師去尋你,怎麼那和尚居然這般對你。」
小白龍遲疑一下,搖了搖頭道:「我瞧他不是龍伯請的法師,那徐上仙身邊的小修士說那和尚叫血僧,且和尚練的邪法。清涼寺是文殊菩薩化身留下的道統,哪裡會修煉邪法。」
小青龍道:「那倒也是,對了,這清風觀我記得龍伯提起過。」
小白龍龍眸一動,它道:「我就說聽著耳熟,咱們去問問龍伯。」
龍伯是管理華山靈池眾龍子的龍族長者,活了好幾千年,不過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只是活得實在太久,知曉的秘密著實很多。
這些龍子都是天地間那些成年龍生下的龍子,一併送到了華山靈池,如此好方便那些成年龍逍遙快活。
畢竟帶著一個小龍子,龍們如何快活得起來。
這也只有正宗的龍族方有的待遇。
至於那些雜交生出的龍子,血脈不純,龍們不會看重,往往拍屁股走人,任其自生自滅。
兩龍出了水府,往東行了一千里,便有一座綿延千丈的山脈在水底,山脈的首部動了一下,淤泥散去,露出一個山丘大小的龍頭。
龍頭張開嘴,發出蒼老的人聲,道:「小白龍,你總算回來了。」
「龍伯好。」兩頭小龍向龍伯行禮。
小白龍又將自己遇到的事告知龍伯。
龍伯沉吟一會,說道:「我後面問問清涼寺的和尚,至於清風觀,那是清風老祖的道場,自從長眉祖師飛升後,清風老祖便是正道第一高手,聽聞他將要渡九九天劫,飛升天界。不太可能會行走人間了,你遇到的是他弟子吧。照你的描述,這清風老祖的弟子算是得了他的真傳,如此一來,你欠人間這麼大因果,倒是不好還了。」
小青龍擔心道:「那可如何是好。」
龍伯又笑了笑,說道:「這也許亦是小白龍的機緣,好了,小白龍你先回去好好養傷,那和尚的事,我查清楚後,再告訴你。」
「多謝龍伯,那我們先回去了。」小白龍向著龍伯磕頭。
兩龍告退。
龍伯自言自語道:「去了一趟人間,這小龍倒是懂事不少。不過本來這一劫是讓它順勢轉生人間,修行大威天龍菩薩留給它的功法,讓它早日得成正果,沒想到陰差陽錯,卻失了這一樁機緣。」
「一得一失,一失一得。小輩們的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我還是繼續睡覺。」
老龍的拖延癌已經到了晚期,因此讓它現在去查清楚和尚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
…
雨過天晴,徐清撿起血僧留下的木魚。這可是好東西,不帶走可惜了。
木魚者,刻木為魚形,空其中,敲之有聲。
這畢竟是血僧留下的東西,徐清一派高人,拿了邪魔外道的東西,卻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然豈不是有損他在溫玉春心中高人的形象。
他看向溫玉春,輕聲道:「溫公子,你可知我為何要拿這個木魚?」
徐清自己才懶得想理由,所以讓溫玉春來想好了。
他已經看出,溫玉春就是個腦補怪。
修行不怎麼樣,腦補的功夫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哎,他本來也不想忽悠人,都是給溫玉春帶進坑裡。
溫玉春頓時打起精神。
來了來了!
他心中激動不能自己,這是徐先生第一次對他進行考較。溫玉春不敢細想,卻也隱約能察覺到,他在徐先生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有了提升。
要知道,一般傳道受業解惑之師,會對心中印象較好的弟子進行考較,好進一步傳授才學。
聖人便曾經對他幾個弟子進行考較,讓他們各述平生志向。
最終答得最好的弟子,得了聖人認可,最終登堂入室,盡得聖人真傳。
溫玉春不奢望盡得徐先生真傳,但是能讓徐先生稍有認可,他也能無比滿足了。
溫玉春一時間竭盡腦力,好一會才斟酌回道:「這木魚乃是妖邪之輩所用靈物,怕是煞氣內藏,如果任其流落在外,自是會引來許多妖魔邪道的修士,或是招引陰氣邪煞,屆時不知要生出多少風波來,還會連累無辜。徐先生收下木魚,自是要以自身大法力煉化其中煞氣,化解劫數,此乃功德善舉。」
徐清似笑非笑,說道:「你這回答也算用心了。」
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溫玉春又是振奮又是失落,心裡不上不下的。
他總覺得自己沒說錯,卻又不算答好。
徐清不給明確的態度,更讓溫玉春心裡痒痒的。
他很快安慰自己道:「是了,我要是如此輕易說出徐先生想要的答案,怕是徐先生早已收我為徒了。溫玉春阿溫玉春,你莫要為此喪氣。劣馬只要不停下腳步,亦能到千里之外。天道酬勤,你不能因為一時的挫折而懈怠。」
他復又振奮精神。
此時徐清將木魚扔向溫玉春,說道:「你先拿著。」
徐清不知道修行界是否有袖裡乾坤之術,不過萬一有呢。
他要是拿著木魚回去,豈不是有損高人形象。亦不符合他這一身裝扮。
因此還是讓溫玉春拿著比較好。
不過他也不解釋,好讓溫玉春自行腦補,給徐清的舉措想出合適的理由。
說不定想著想著,溫玉春又有領悟,對他生出感激之情,屆時徐清還能平白獲取一份法力。
雖然現在的他,已經不大看得上溫玉春身上產生的法力了。
只是徐清終歸是不忘初心的。
何況蚊子再小也是肉。
溫玉春接下木魚,雖然不知徐先生究竟有何深意,卻也不敢怠慢,將木魚好好捧著,心中細下揣摩。
這時一聲大笑傳來,卻是個三十左右的道士,道服頗有風塵,且有補丁。
道士到了近前,朝著徐清二人行禮道:「小道嶗山派王如松,見過兩位道友。」
溫玉春一聽嶗山派,神色凝重,嶗山派可是千年的修行大派,底蘊深厚。
他鄭重還禮,道:「見過王道長。」
徐清微微點頭。
他根本不知道嶗山派在修行界的地位。
王道長似乎也不在意徐清對他無甚禮數,他大袖飄飄。
一身廉價的道衣硬是穿出了笑傲王侯的感覺。
王道長對著溫玉春道:「木魚本源自我道家,此物看似是法器,實則乃修道者警示自身之物。豈不聞前賢有雲『魚晝夜未嘗合目,亦欲修行者晝夜忘寐,以至於道』。這是告訴我們這些後輩,修行應該像魚一樣,不可昏沉懶惰,要日日夜夜勤修妙法,即使有所成就了,亦不能有絲毫懈怠。」
溫玉春聽得此言,自覺大妙。
王道長果然是千年大派出身。溫玉春自忖,他再如何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這麼一番深刻道理來。
原來徐先生的深意正在此處。
木魚對於徐先生而言,自是無用之物。
徐先生旨在點化他。
溫玉春感慨道:」若非道長解我心中疑惑,小生不知何時才能明白先生的用意,請受小生一拜。「
他對著王道長一禮。
王道長坦然受之,又向二人道:「修行之道,貧道不過略通一二。貧道最擅長的還是風水堪輿之術。正所謂財侶法地為修行四要,不可或缺。兩位都是修行人,只需花費一二靈石,在下便能替兩位在城中尋到一修行寶地。」
溫玉春好奇道:「王道長此言何意?向來風水寶地不在福地洞天,便是深山大澤之中,何以會在濁氣滾滾的紅塵鬧市中?」
王道長微微一笑道:「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洞天福地是第一等修行寶地,深山大澤亦不乏修行靈穴,但紅塵鬧市中,亦不乏風水上佳的場所。要知道任何一座城池,都是前人精心選址。試想一番,如果這些城邑風水欠佳,怕是早被雨打風吹去,殘破敗落不堪。換而言之,若紅塵鬧市中沒有適合修行的地方,為何會不時有修行奇人出沒呢?金華城歷經千年風雨,如今繁華更甚往昔。因此貧道料定,此城之中,不乏風水奇穴。道友若是有意,只需花費一些靈石,或者將這木魚借在下觀摩一段時間,貧道當盡力為你們尋找到那風水靈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