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然，李處長，你認識我嗎？」
「財富榜數得上的富豪。」他諷刺道。
甘笛不以為意，他走到義憤填膺的男記者跟前，「你認識我嗎？」
記者生硬說：「甘笛，江河投資董事長。」
「我發家之前的履歷你清楚嗎？」
「這？」他不是財經記者，雖然甘笛名頭大，但他本人一直低調，同樣大家都關心他的企業壯大，經營策略，沒人關心他之前的經歷。
「我知道你在上大學。」
甘笛攤開手，「所以沒人在意我的過去。」
羅英柔拽住小吳，其實他們兩個是知道甘笛的過去，小吳把甘笛履歷寫成報導，可惜沒有引起轟動。
「我的家中有五個孩子，我的母親把我們撫養長大，很難很難。記得初中時幾乎吃百家飯長大，李叔和張嬸從來都給我留一副碗筷。後來，考入濱海大學後犯難，學費怎麼辦？」
「會場門口這位是我大哥吳宇，當時他的工資全部交給母親，自己整天湊乎吃，家裡一下子有兩名大學生，我考入濱海大學，二姐成績更好，被清北錄取。」
「家中沒有錢同時供應兩名大學生的學費和生活費，所以我自願因為感冒選擇休學，看看打工先賺一筆。如果我沒收購絲綢廠，沒有後來的江河投資，你們認識我嗎？」
甘笛娓娓道來，吳宇感嘆一聲，這段過去是母親咬牙過來，大家是苦中作樂習慣了，當時清楚甘笛的想法，不過大家尊重他的選擇，畢竟是休學，也不是放棄學業，咬牙到現在他已經成長為可以登台的企業家。
「李處長，你當時怎麼不管？」
「這？」
記者團也傳來嘆息聲，當時報導中把這當做美談，原來甘總所作所為，是為了減輕家裡負擔。
「你們報導過嗎？93年的夏天你們記者們都在哪裡？有人管我們母子嗎？」
這幾名男記者突然明白甘笛的意思，愧疚道：「甘總，當時確實不清楚，但是許佳這件事不太一樣。」
甘笛沒回答，繼續問：「陳記者，你當時怎麼不給我捐錢呢？」
陳記者尷尬起身道：「當時確實不清楚，如果知道的話，我肯定會助一臂之力。」
「呵呵，確實是，我的母親方麗沒求人，我也沒不願意求人，沒人記者報導，這不怪你們。」
「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
「討厭你們同情的眼光，討厭把我的窮苦過去作為報導。」
「幸好當時沒有你們，要不然你們會洋洋得意的報導，當年是我們的報導引發全民討論，甘笛才有後來的成功。」
甘笛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扎進記者們的內心，嘴角泛著苦澀，甘笛的經歷說明他理解許佳的處境。
他將許佳的尊嚴放在第一位，冷靜下來考慮，許佳確實抗拒採訪，她的回答是想留在飛來職專。
她是想默默承受這些困苦。
所以說這裡邊有人將水攪渾，利用他們的同情心。
「我不願意求人，不喜歡你們來到我的房間，看著家徒四壁，抒發同情心，用可憐的眼神將錢放在我的手上。或許會在全校面前讀感謝信，痛哭流涕，感謝大家給我捐款。或者是舉辦一次捐贈會，你們舉著相機，我站在捐贈人面前哭泣，聲音越大，你們越開心，因為都是激動的眼淚，完美的報導啊。」
「而我呢，收穫的只有侮辱，和你們討厭的同情心。我寧可休學也不需要你們的報導，不需要你們聯繫社會捐贈，不需要你們提供任何幫助，收起你們假惺惺的一套！」
許佳在旁邊低聲抽泣，記者們面露愧色，甘總的諷刺是他們想要做的。這是他給出的答案，他和她一樣，自己的未來自己做主。
突然間，記者們手上的利刃掉斷了，高高在上的道德制高點消散了。
「所以你們都是混蛋，你們一直在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如果說為了我自己，無所謂，任何處罰後我都是我，不會有任何變化，你們高高在上的記者們和領導們，拿著自己的同情心，裝聾作啞，冠冕堂皇，到底居心何在？」
記者們是這場「挽救許佳的始作俑者」，他們面面相覷，甘笛每句話仿佛利劍刺向他們的胸膛。
最先報導吳虹下崗，許佳的是商報的陳美娟記者。
小吳最清楚始末，商報李哥去做調查記者，他就感到一絲別樣氣息，記者的一支筆，別人不懂，他們門兒清。
利用下崗潮和極地人的反差進行捧殺。
無數目光集中到陳美娟身上，她冷言道：「甘總，慎言，大家是出於公心，你的情況別人不清楚，最基本的同情心才有幫助弱小，本身無可厚非，你把這種情況和尊嚴聯繫在一起，有悖常理。」
「公心？」
「江河投資捐贈1.5億股份時，你給困難家庭捐贈過一分錢嗎？」
「江河投資給振興鄉村捐贈1400萬時，你在做什麼？」
「江河投資給京津冀三地投資5000萬，提供住宿和崗位時，你有過內心的波瀾嗎？」
這些事實無可辯駁，是各類報紙和媒體曾經報導，大部分都出自於本人撰寫。甘笛的金身塑造就是一層層通過奉獻加身。
每次他都是收購濱海虧損企業，為穩定濱海市的發展和崗位，提供巨大助力，為GDP提升起碼增加上億。
每年提供的稅收、崗位和無私捐贈，聚集到濱海的供應鏈和上下游的分銷商，讓濱海市充滿勃勃生機。
這是李達康和王重，甚至懶散的孫連城都願意護著甘笛的原因。
「陳美娟記者，前幾年你的公心掏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陳美娟被懟啞口無言。
她想說點什麼，大腦一片空白，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確實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獻愛心的人。
記者的車馬費和紅包都不夠自己精英的花費，要不然她也不會接受這次捧殺任務，上邊承諾有獎金和晉升，她才冒險一試。
她做法很隱晦，給許佳送錢，替吳虹張羅工作沒有任何瑕疵。
結果被甘笛扣上大帽子。
她張開嘴說不出話，坐實甘笛所說，她是一個高高在上，拿著助學金假惺惺，強加給許佳感動自己的爛人。
甘笛冷哼一聲，沒有繼續逼問，他睥睨四周，一字一頓說：「你們都一樣。」
小吳趕緊躲到牆角，發現羅英柔沒動，嘆口氣：「羅記者不是甘總的好朋友嘛，怎麼一點風聲沒聽到。」
羅英柔被情緒感染，小吳拉扯她也沒動，陳美娟的捧殺確實可恨，其他記者推波助瀾，自己泄露情報，甘笛字字珠璣，仿佛在扎她的心。
「夠了，大家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宣洩情緒！」
李主任在場面失控前，打斷甘笛的質問，一場討論會偏離主題，除了執拗的吳虹母女，還有王重違反規矩，跑來搗亂。
失控的局面，將來他要背鍋。
甘笛失去平常心後，一再責罵記者，他在本地已失去民心，不對，失去能將他的功績傳遞下去的民心，這群記者未來都會成為他的敵人。
孫峰攥著拳頭，大勢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