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蔓瞳孔一縮:「秦述?」
本該在教室的弟弟現在在奶茶店的收銀台處穿著橙色工作服,這如何讓她不震驚:「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在上晚自習嗎?」
秦述有些慌亂:「姐,我…一會給你解釋。」
秦蔓大步走向秦述,有些失控抓起他的手臂就往店門口走:「你給我出來。」
陸珩之見奶茶店老闆一臉懵,還有其他顧客拿出手機錄像,連忙狀攔住了秦蔓:「秦蔓,你冷靜一下。」
秦蔓眼角微紅,另一隻手直接拍開陸珩之的手臂:「讓開!」
「嘶…」陸珩之皺眉,捂緊手臂故意大叫疼。
秦蔓聽這聲音才冷靜下來,鬆開秦述的手一句:「對不起。」不知道是跟陸珩之說的還是跟秦述說的。
秦蔓快步出了奶茶店,門上的風鈴被碰的叮噹作響。
「姐!」秦述有些害怕了,脫了工作服追了出去。
奶茶店老闆見狀回過神叫喚道:「哎,秦述同學,還沒下班呢。」
陸珩之拉住老闆,從錢包里拿出幾張紅鈔票,放在桌上:「抱歉老闆,秦述今晚就不上班了,你看這些夠賠償嗎?」
老闆數了幾張,又用驗鈔機驗了一下,這才笑著點頭:「夠,夠。」
「姐!」秦述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也也沒有人回他。
他很害怕,從來就沒這麼害怕過,即使小時候被關在門外心裡也依舊想著姐姐一定會來接他回家。可這次,他慌了,不管秦述喊幾遍都沒人理他。
這附近的深巷子很多,有很多職高少年趁著晚上劫財劫色,如果秦蔓因為他出什麼事,他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姐!姐,我錯了,你在哪!」秦述急哭了,拿著手機手電筒一個一個對著巷子找,打電話也沒人接。
可能是血緣之間的心有靈犀,秦述在轉到角處,就看到一個人影,還有一個漂浮紅點。
「姐?」秦述不確定叫了一聲,手電筒對著那個人。
秦蔓被燈刺了眼,手中的煙掐滅在垃圾桶上,她不想讓秦述看到她抽菸,以免學不好:「要是沒個合理的理由,以後別叫我姐。」
秦述聞到淡淡的菸草燃燒的味道,有些嗆人就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姐,不是,你聽我說。」
秦蔓:「你說。」
秦述從小就很害怕這樣的秦蔓,寧願她大哭,大鬧,打他,也不願她這麼冷淡。
為了給自己增膽關掉了手電筒,周圍一片漆黑,秦述鼓足了勇氣:「我打工也是為了幫你減輕負擔,多一個人掙媽媽的住院費不好嗎?」
秦蔓攥緊拳頭,嗓子被煙燻得有點啞:「我說了,你只要負責好好讀書,考上好的師範學校。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不用我管,什麼事都說不用我管,只讓我好好讀書。可是我一點也不想當老師!」
秦述把壓抑許久的話都說了出來:「我知道爸爸走後你有多累,為了我的學費,為了媽媽的住院費,為了還景軻哥的錢,接了很多國外的研究工作,每天就是做實驗,發表論文。」
秦蔓越默不作聲,秦述情緒越激動,甚至帶著哭腔:「你什麼都不跟我說,你越這樣我越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經常想,如果我活著讓你這麼累,那我寧願讓自己也死在八年前那場車禍里!」
「啪!」秦述臉上挨了一巴掌,最後那一句話,觸碰到了秦蔓的底線。
而這一巴掌,秦述懵了,秦蔓也徹底崩潰,後悔不已。
一瞬間八年來所有的委屈湧上心口,哭出了聲,她抬起發麻的手,想摸秦述的臉,身體卻突然軟了下去。
秦述連忙抱住她:「姐!姐!」
秦述慌了神把秦蔓抱到路口,還沒掏出手機打「120」手中一空,人被抱走了。
「秦蔓,秦蔓。」陸珩之晃了兩下,探了一下頸動脈,鬆了口氣:「應該是哭暈過去了。」
「哦。」秦述拍拍自己的心臟差點嚇死,然後回過神,看到眼前這個寸頭男人手抱在自家姐姐腰上頓時窩火:「不是,你誰啊,手放哪呢,給我鬆開。」
「你知道你姐在實驗室通宵了三天嗎?就為了請半天假來參加你的家長會。」陸珩之沒理秦述,他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只是冷眼看他:「其實她也沒比你大多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她,你會比她做的更好?還是遇見這種情況比她更冷靜?」
秦述不語,不說其他,秦蔓真的是很盡心盡力做到一個姐姐,一個女兒的職責,如果換做是他,真的能做的這麼好嗎?未必。
「153****6923陸珩之。」陸珩之見秦述不講話,報出了一串電話。
他用受傷的那隻手就抬起秦蔓的雙腿橫抱起來:「如果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打我電話,當然生理方面也可以。」
秦述:「……」
姐姐哪裡認識的這奇怪男人。
秦蔓剛才走的太快,手機掉在了奶茶店,還好被陸珩之撿到了,只是有個來電提醒,備註是李茶。
陸珩之記性向來好,對這名字有點印象好像也是研究所的人,猶豫再三,便接了起來。
李茶這小姑娘也不經別人套話,陸珩之隨口忽悠了兩句,就知道秦蔓這三天都睡在實驗室還有和季景軻的那點感情糾葛。
秦蔓醒來時,隱約覺得自己坐在車上,不會是被人拐了吧,這麼想著猛然睜開眼。
還沒來得及看四周就聽到在阿富汗時,那個救她的讓她心動的聲音:「醒了?」
秦蔓有點認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看了看旁邊的人,身影從模糊到清晰,看來是幻覺,有點失望。
她捋了捋身上的黑色牛仔外套,陸珩之今天雖然沒穿外套,但聞衣服上淡淡的檸檬洗衣粉味道應該是他的:「這是去哪?」
陸珩之聽著秦蔓沒精神,又帶著軟糯的聲音,滑動了一下喉結吐出兩個字:「帶你回家。」
或許是太累,有陸珩之在,心裡也很有安全感。秦蔓點點頭,人就縮在外套里,露出個眼睛,看著前車的尾燈發呆。
陸珩之側眸瞥了一眼:「你和你弟就是太在乎對方了,好好聊聊,別生氣。你弟也不小了,青春期叛逆點很正常。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隨他去吧。」
「我的印象里他還是個遇到困難就找我哭的小孩。」秦蔓語氣充滿懊惱:「我剛才打了他,他現在肯定對我特別失望。」
陸珩之搖頭:「哪家姐弟不吵架,打架?他不會怨你的。」
秦蔓把外套拉下來,人坐直,看陸珩之一臉正兒八經的安慰她,倒是有些罕見:「難得看到到陸隊長這么正經的時候。」
前方,紅燈。
陸珩之踩了剎車停下來,身體因為慣性向前晃了晃,他壓著嗓音故作神秘:「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作為交換,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
「好啊。」秦蔓低著頭,玩著手機,似乎也不覺得陸珩之能跟她講什麼秘密,估計又要說什麼土味情話。
陸珩之見秦蔓沒什麼好奇心,有些挫敗感,便往前湊近了一點,距離她耳廓還有點距離,低沉的嗓音說了一句:「中國特警,帶你回家。」
秦蔓按著屏幕的手愣住了,這聲音,十分清晰,每個語音,語調在她心裡都不會忘,而現在,不是在做夢。
秦蔓一轉頭,鼻尖就這麼碰到了陸珩之的鼻尖。兩人都愣住了,呼吸噴在對方臉上,車上安靜地只剩下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像是敲鼓一樣,不知道是陸珩之還是秦蔓的。
這一對視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直到後車的喇叭催促,兩人猛然彈回自己的座位上,才看到前方綠燈了。
一路上說不清的曖昧氛圍,溫度也隨之上升。秦蔓臉上的紅暈一直退不下,用衣服蓋起來,然後才發現,這衣服也是某人的,無奈之下開了點窗,才好受些。
「那個…」
車內的寂靜被兩人異口同聲打破
陸珩之輕笑:「你先說。」
一向冷靜的秦蔓也會緊張到摳手:「就是…那次你有沒有受傷?」
陸珩之:「沒有。」
秦蔓沒話接,就點頭說了聲:「謝謝。」
良久,陸珩之才說:「我救了你兩次,就一聲謝謝?」
「啊?」秦蔓一臉疑惑。
「沒事。」陸珩之見秦蔓懵懵懂懂的樣子有點想笑:「到了。」
「哦。」秦蔓看著窗外精緻高檔的樓層,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陸珩之坐在車上目送她回家。
秦蔓快到門口,突然停住,又折回來敲了敲陸珩之的車窗。
陸珩之降下窗,手搭在床邊,挑眉:「怎麼?」
秦蔓舔了舔唇,指了指他手臂上滲出血的紗布:「你的手…要不要上來包紮一下。」
陸珩之倒是沒想到秦蔓說這話:「秦小姐,大晚上邀請一個男人去家裡不太好吧?就不怕我做出什麼。」
秦蔓沒想那麼多,語氣十分堅定:「不會,我相信你。」
陸珩之好奇:「為什麼?」
秦蔓支支吾吾說不出原因,就隨口編了一句:「女人第六感。」
陸珩之:「……」
陸珩之第二次來到秦蔓家,也準確說自己家,總覺得有女人住進來之後,房間裡冰冷的黑白灰裝修也都有了溫度,沙發上多了一些彩色的玩偶,抱枕,有些違和感倒也溫馨。
秦蔓在電視下面拿出了醫藥箱,像她這種大部分時間一個人住,再加上學藥的,家裡常備藥都挺齊。
秦蔓用剪刀剪開陸珩之的繃帶,上面滲著血,縫針的線猙獰又細長。
她皺眉:「是不是我剛才推到你,然後裂開了。」
陸珩之聽秦蔓愧疚的語氣連聲說:「沒有的事。」
秦蔓頗有責怪的意味:「你都這樣了還開車,怎麼不讓人送。」
陸珩之看著秦蔓的側臉,她的扇形睫毛微微顫抖,便輕笑:「我當時抱著你,怕人誤會啊。你不知道你弟想剁了我手的眼神都有了。」
秦蔓沒回,拿出碘伏給陸珩之消毒,稍微鬆了口氣:「還好,線沒繃開。」
怕陸珩之抬手太累,想讓碘伏快點干,秦蔓湊近對著他傷口,輕輕吹了一下。
陸珩之感受到傷口有點癢,手臂顫抖了一下,另一隻手抓皺了一下他的褲子,喉結滑動,聲音有些說不出低沉:「秦小姐,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還有那季景軻。」
「對我好的人,自然對他好,我又不是傻子。」秦蔓抬頭,就見到陸珩之一直盯著她看,眼神說不出攻擊性,心又開始跳。
秦蔓眼神躲開便開始拿出紗布給他包紮:「叫我秦蔓就好了。」
「嗯,秦蔓。」陸珩之見秦蔓白皙的臉上透著紅暈,笑了笑:「那你也別叫我陸隊長,叫陸珩之吧。」
「陸…還是叫陸隊長吧。」珩之兩個字,秦蔓卡在喉中怎麼說都覺得有些曖昧。
秦蔓給陸珩之包紮好,就從沙發上彈起來,好似陸珩之是什麼怪物:「陸隊長餓了嗎?」
「你會做飯?」這讓陸珩之有些意外,他身為特警,保護國家重要科研人員是常有的事,也知道科研人員的手跟外科醫生一樣很重要,大部分人為保護手指靈敏度很少去做這類家務。
秦蔓自然知道陸珩之疑惑什麼,從冰箱裡拿出秦述在家時候買的菜,無奈笑笑:「家裡出事之後,我和阿述相依為命,家務自然要學會一點。不然都得喝西北風。」
陸珩之不語,經過今晚的事,還有李茶說的那些,七拼八湊大概知道秦蔓的身世,只是還有很多不清楚。
比如八年前秦蔓的家庭怎麼了?她是在季景軻的資金援助之下讀上博士嗎?十八歲之後的她是怎麼帶著十歲的弟弟走過來的?
但陸珩之不想問,若是秦蔓想說便說,不想說就等著她說。這女孩真是又堅韌又令人心疼,突然明白季景軻為什麼喜歡會她這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