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段時間,特警隊忙得腳不沾地,陸珩之已經很久沒和秦蔓聯繫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月。
好不容易有空閒時間,他卻先去檔案室調資料:「小李,幫我查一下八年前京都八月份去京大路上的一場車禍,卷宗,檔案,筆錄全都列印出來。」
因為要的急,陸珩之直接坐在椅子上等。小李只是個文職,被陸珩之盯著一直冒冷汗,壓迫感太強了,總有下一秒他就要一槍崩你腦門的感覺。
當年的資料都是手寫,很少有電子檔,看起來有些費勁。
小李瞅著陸珩之眉頭緊鎖,問了句:「陸隊,有什麼問題嗎?」
陸珩之指著判決書:「為什麼只判三年。」
小李對這事件好像有點印象,當時還憤憤不平來著:「八年前的律法沒現在這麼詳細,再加上倖存者未成年,她叔叔收了錢也就和解了。」
陸珩之翻著文件搖搖頭:「一個小混混能有55萬?你信?」
小李:「不信,但當時負責的警官很急就結了這案子也沒細查。」
陸珩之:「罪犯出獄後住哪能查到嗎?」
小李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就猜陸隊會要,早就查好了,不過有點偏,西連鎮的一個小鄉村里。」
西連鎮並不富有,裡面大部分人只有堪堪能養活自己的程度,道路也很狹窄,所以陸珩之萬萬沒想到,自己開著小車進去一個輪胎卡在了菜地里。
陸珩之油門直直踩到底都沒辦法出來,他鬱悶半天,最後還是打了個119讓他們過來救援一下,電話還沒撥出,就聽到到有人敲著駕駛座的窗戶。
陸珩之降下窗戶,那人皮膚黝黑,臉上有很多褶皺,戴著斗笠,肩上扛著出頭,嘴裡叼著煙:「大兄弟,車不錯啊,就是車技不行。我家菜都被你壓爛了。」
「……」陸珩之覺得這人五官很眼熟:「抱歉,一會給你些賠償。」
他見陸珩之態度好也不為難,放下鋤頭,走到車後喊:「你油門加大,我後面推。」
試了兩三次,車終於開出來了,陸珩之把車開到一邊,看到菜地里留下一大坑,就下車打算給些錢賠償。
他掏出錢包,打開的時候一愣,看了看那大叔,又看了看小李給他的照片,比對了兩眼。
那人見陸珩之眼神不對就擋在車前,怕他跑了:「我說兄弟,你開這麼好的車不至於這樣吧,缺心眼啊!」
陸珩之把照片拿出來給他看:「該賠的自然賠,只是這位大叔,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那人就看了一眼的照片,就把斗笠壓底:「不認識,記不清了,不想賠就不賠吧。」他丟下一句話,就把身上的鋤頭往陸珩之身上丟,然後像兔子一樣跑了。
陸珩之果然沒猜錯,立馬追上去:「站住!」像他這種職業每天負重跑,拉練,一般人都跑不過。
所以不出一分鐘,陸珩之就把那大叔手背在後面摁到牆上,咬著後槽牙:「你跑什麼!」
大叔手臂被壓的有些痛,咧著嘴:「你追我,我當然跑。」
陸珩之:「你不跑我追幹嘛。」
大叔:「……」
陸珩之見他不說話就基本確定了,打摘掉他斗笠,跟照片比對了下:「你就是邵慶!」
他依舊不承認:「這位大哥,你認錯人了,你再不放開我報警了,打110,讓警察抓你。」
陸珩之嘴一扯,拿出證件:「警察!」
「……」
邵慶默默地帶陸珩之回自己家,還很殷勤地遞給他一隻煙:「警官,抽菸不。」
陸珩之搖頭,倒是想看他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不抽。」
邵慶又從房間裡拿出一壇酒:「那喝酒?」
陸珩之氣笑了:「你這是想賄賂警察?」
邵慶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又點了一支煙:「該來的總會來。」
陸珩之拿出手機開始錄音:「說說吧,八年前你怎麼撞的人家。」
邵慶提到當年的事就有點激動:「我就是當時喝上頭了,也不知道怎麼就撞上了。」
陸珩之皺眉:「你當時哪來的錢買車?」
邵慶頗有些驕傲:「陸警官,你可別小瞧混混,乞丐都能買別墅呢。」
陸珩之見他半天說不出一句實話也沒啥耐心:「小瞧個屁,武警的車你倒是買一個我看看。」
「……」邵慶感覺到周身氣息一下子冷下來,背後一緊點點頭:「哦,對對對,我當時是替一個警官代駕,你也知道京都警察多,什麼軍二代,官二代,啥都不會占著茅坑不拉屎。然後我當時喝多了,就意外撞了人家。」
陸珩之抬眸看著他,眼裡的怒意很明顯:「邵慶,你再不說實話…」
「爸爸!」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陸珩之的話。
一個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從遠處跑來撲進邵慶的懷裡,後面還跟著一個婦人。
「哎,乖乖。」邵慶捏了捏女兒的臉,看著他老婆:「回來了!」
邵慶老婆很好奇,從沒在村里見過這種帥哥:「這位是。」
「他是…」邵慶介紹到一半,看了陸珩之一眼,「警察」兩個字堵在喉嚨說不出口。
陸珩之連忙站起來,禮貌性點點頭:「嫂子好,我是邵慶朋友,來的匆忙沒帶禮物,請見諒。」
邵慶老婆擺擺手,從頭到腳打量著陸珩之:「不礙事,難得見老邵把朋友帶回家,之前怎麼沒見過你?」
陸珩之:「我之前一直在城裡工作。」
邵慶老婆突然眼睛一亮,自家妹妹也在城裡打工還沒找到男朋友嘞:「城裡工作好啊,那你是幹什麼的呀,有女朋友嗎?」
陸珩之清咳了一聲:「我是,額,城管。有女朋友了。」
邵慶聽到那句那句「城管」差點沒笑出來,推著娘倆進屋:「行了行了,我兩兄弟聊天,你一婦人家插什麼話,你帶乖乖做作業去。」
邵慶回到座位意味深長看了陸珩之一眼,最後給他倒了杯白開水:「謝謝。」
陸珩之接過但沒喝,想到剛才的女孩問了句:「你女兒多大了?」
邵慶:「七歲,我進去的時候老婆剛懷上。」
陸珩之:「何必呢。」
邵慶搖搖頭,撣了撣落在褲子上的菸灰:「陸警官,當時家裡真的揭不開鍋,我老婆懷著孕都沒辦法吃飽飯。」
陸珩之想聽的不是這個:「是誰?」
邵慶眯著眼回憶:「不知道,我只見過一面,但是聽到有人叫他陸司令員。」
陸珩之心頭一跳:「哪個陸?」
邵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不知道。」
陸珩之翻出小時候的全家福給他看:「你看看是他嗎?」
邵慶用力點點頭,指了指照片裡年輕時候的陸志明:「對,就是他。」
陸珩之眼眸一深,緊握著手:「你不是只見過他一面。」
邵慶把照片放大,指著陸志明的眉毛:「他眉毛有一道疤,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還以為他是個紈絝子弟,才把自己剃的這麼時尚。」
陸珩之從西連鎮開回市里腦子都是亂的,手機里一遍又一遍放著剛才的錄音,腳下的油門踩到底。
他到陸家就直直去了陸志明的書房,力氣大地差點把門甩飛。
陸志明也是嚇了一跳,宣紙上滴下一滴墨,整張字都廢了,他氣的揉成一團往陸珩之臉上丟:「臭小子,門都不會敲了?」
陸珩之一歪頭就躲開了:「爸,你八年前去過京都嗎?」
陸志明白了他一眼,重新拿出一張宣紙:「沒去過。」
陸珩之不讓他寫字,把八年前的調令書放在他桌子上:「那這是什麼。」
陸志明面無表情直接拿開:「哦,去過,忘了。」
見陸珩之不說話,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一臉的失望:「幹什麼,我八年前身為一個司令員去京都怎麼了?就算是去過新疆也不奇怪。」
陸珩之就這麼聽著陸志明扯皮,拉過椅子坐在他面前:「行,八年前你的警車發生車禍知道嗎?」
陸志明懶得理他,毛筆沾了沾墨,繼續寫字:「知道,一個小混混偷了我鑰匙把我車開走了,自己喝酒出了車禍,判三年。」
陸珩之直接搶過陸志明的毛筆,丟在地上:「你還在騙我!他都跟我說了,是你給了錢,讓他做替罪羊。」
陸志明拍了下桌子,怒氣燃燒:「你寧願信一個外人的話也不信你老子的話?」
陸珩之:「你把許芳淋帶進來那天起,在我這已經沒有信譽可言。」
陸志明看到他就煩,指了指門口:「愛信不信,不信滾!」
陸珩之:「陸志明,你知道八年前那場車禍被撞的是誰嗎?」
陸志明冷哼一聲:「我為何要知道。」
陸珩之覺得他已經沒救了:「被撞的是一家三口,死的叫秦揚,他老婆變成植物人,而他女兒是唯一的倖存者。」
陸志明把毛筆撿回來:「所以呢?」
陸珩之:「他女兒叫秦蔓!」
陸志明在落筆的一剎那停住了,抬起頭眼裡都是震驚:「什麼!」
「你現在還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嗎?你現在讓我怎麼面對她?」陸珩之氣沒處發,站起來踢翻了椅子:「陸志明!當初是不是你開車撞的,是不是!」
陸志明放下毛筆,神情從未有的冷靜:「不是。」
陸珩之不明白:「那是誰?為什麼要隱瞞。」
陸志明:「這不是你該管的!」
陸珩之舌尖抵著牙,搖搖頭嘲諷地笑了:「那什麼是我該管的?下一句你是不是就要說我和秦蔓不合適,還是分手吧。」
陸志明最終還是沒說出這句話,其實他也挺喜歡秦蔓這丫頭,重點是陸珩之喜歡。當初他答應過楊青不能包辦陸珩之的婚姻,哪怕對方是個乞丐,只要陸珩之喜歡都必須答應。
所以他現在得保秦蔓性命:「別再調查了,到此為止,哪怕你認為我是兇手也好。」
陸珩之眼裡都是諷刺:「我認為你是兇手就能償還秦家那條人命,秦蔓那八年受過的苦嗎?」
陸志明寧願兒子恨自己,也不想讓他捲入其中:「再查下去不止你,連秦蔓都會遭殃。」
陸珩之覺得他很天真:「可是陸司令員,不巧,那兇手似乎已經知道了秦蔓的存在。」
陸珩之接了個緊急電話就離開,陸志明撿起那張被他揉過的紙,攤開,引入眼帘的是「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他搖搖頭:「都是自己造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