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寶也想來的,爺爺留她在家了。」見到父母,傅明時先替未婚妻解釋道。
察覺兒子對準兒媳的體貼,傅征心裡十分欣慰。當初老爺子提出要兩個孩子完成娃娃親,傅征擰不過老爺子,但也擔心兒子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被迫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現在兩個孩子真的戀愛了,兒子沒受委屈,甄寶不用違心嫁進傅家,也算是皆大歡喜。
傅明時不擔心父親,說話時目光一直落在母親臉上。
寬大的墨鏡鏡片下,馮柯那張紅唇半邊嘴角上翹,隱含諷刺,不知是在諷刺兒子的女朋友沒來接她,還是在諷刺兒子著急替女朋友辯解的心思。
傅明時盯著母親重新抿緊的嘴唇,沒說什麼,在前面帶路,上車後一心開車。路上馮柯雙手抱胸,歪頭看窗外,一個字都未說,傅征問過老爺子身體情況後也閉上了嘴。
一家三口都不苟言笑,平時相處也就這樣了。
快到別墅,傅明時透過車內後視鏡看看父母,目光再次落到母親臉上:「媽,甄寶從小在農村長大,對衣服沒太大講究,你別說她,她臉皮薄。」
馮柯笑了,一手捏墨鏡,往下挪挪,微微低頭抬眼看兒子:「與我無關的人,我一句話都不會跟她說。」
傅明時視線移向父親。
傅征偏頭看另一側窗外,嘴角卻見一絲笑意。
傅明時頭疼,母親的意思是,只要他想與甄寶結婚,讓甄寶成為傅家的兒媳婦,那甄寶就免不了母親的毒舌。可惜他能震懾所有人,包括甄寶,唯獨拿自己特立獨行的母親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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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客廳,透過落地窗看到傅明時一家三口,還都穿著黑衣服,甄寶忽覺壓力感爆棚。但她還是馬上站起來,小聲同傅老爺子道:「伯父伯母到了,我去外面接他們。」
「別害怕,有爺爺給你撐腰呢。」傅老爺子一本正經地說,笑容慈愛。
甄寶稍微輕鬆了點,然而當她走出別墅,正面對上走過來的傅家三人,甄寶全身的弦再度繃緊,努力自然地同傅征夫妻打招呼:「伯父好,伯母好,我是甄寶,本來想去機場接你們的,傅爺爺,傅爺爺有事讓我幫忙,所以沒能去。」
越說聲音越低,傅征深潭似的眼睛,馮柯戴著墨鏡拉開距離感的姿態,源源不斷地向她傳輸著壓力。那一瞬,甄寶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醜小鴨,冒冒失失地闖到兩隻高貴的天鵝面前。
就在甄寶快要無法保持抬頭的動作時,傅征淺淺笑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
五十歲的半老男人,不笑的時候威嚴冷峻,一笑起來,就有種說不出來的魅力,像嚴寒過後的第一縷春風,在身體尚未感受到風的溫暖時,心先暖了,潤物細無聲。
甄寶怦怦亂跳的心踏實了一半,小心翼翼地看向馮柯。
馮柯直接從她旁邊走過去了。
甄寶尷尬極了。
為了不給她更多壓力,傅明時才沒有皺眉,示意父親先進去,他攬住甄寶肩膀想將她往一旁帶。甄寶飛快躲過他手,白著臉小聲道:「裡面能看見。」
傅明時只好收手,看著她眼睛道:「我媽對誰都那樣,你別多想。」
剛剛那樣的情形,甄寶很難不多想,馮柯若是個與她無關的人,她才不會在意馮柯理不理她。可她與傅明時戀愛,初次見面馮柯一句話都不跟她說,換誰都會覺得對方不喜歡自己吧?
不過她這麼普通,一點時尚品味都沒有,馮柯不喜歡她也正常,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喜歡。
「我沒事。」自我安慰一番,甄寶抬頭,朝傅明時笑了笑,「我看過伯母的視頻,知道。」
傅明時還是不放心。自家人都知道母親的脾氣,早都見怪不怪,但不熟悉母親的,有幾個能淡然面對母親的高傲冷漠?母親給別人委屈他可以不管,可他受不了甄寶難受。
「如果我媽一直這麼對你,以後我不會安排你們見面。」傅明時靠近她,低聲說。
甄寶可不感激他,只覺得他傻,「伯母又沒做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見她?走了,進去了。」她與馮柯剛剛見面,還沒有時間互相了解,如果因為馮柯不理她她就躲貓似的躲起來,那她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制止傅明時再說傻話,甄寶輕輕推他讓他走前面,她跟在旁邊。
客廳里,馮柯終於摘掉墨鏡,露出一張保養得仿佛才三十多歲的冷艷臉龐,仔細看她眼角還是有些細紋的,但那絲毫沒有減弱馮柯給人的衝擊力,反而更像一個歷經百戰的時尚女王。
目光相對,甄寶心虛地別開眼。傅征、傅明時的眼神深邃讓人心慌,馮柯的眼神更加犀利,直擊人心。
「鳳寶來爺爺這邊坐。」傅老爺子親昵地招手。
甄寶侷促地坐在老爺子旁邊,對面就是傅征夫妻,還沒來得及偷看,傅明時緊挨著她坐了下來,頗有一股為她保駕護航的氣勢。
一家人閒聊,傅老爺子三句話里有兩句都在夸甄寶:「咱們鳳寶就是聰明,高中有兩年是自學的,靠自己考上大學,前幾天上學期期末成績下來了,幾乎都是滿分,明年拿獎學金肯定沒問題,明時都沒拿過獎學金。」
甄寶一邊被誇得不好意思,一邊詢問地看傅明時,這人怎麼看都是精英學霸,老爺子故意逗她的吧?
傅明時笑,親密地湊到她耳邊說:「因為我沒申請。」
甄寶被他不加掩飾的親密弄紅了臉,又忍不住笑。不申請獎學金,當然沒有。
「鳳寶怎麼想到要讀動物醫學的?」傅征加入準兒媳婦的學業話題。
甄寶靦腆道:「報專業前帶黑蛋去寵物醫院,挺喜歡裡面的氛圍的,就想當獸醫了。」
傅征點頭:「學醫挺好的,我……」
話沒說完,馮柯突然詭異一笑,盯著甄寶道:「你伯父最近有點不舒服,甄寶幫忙看看?」
見面這麼久,馮柯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甄寶受寵若驚,想都沒想馬上問傅征:「伯父哪裡不舒服嗎?」
傅征神色複雜地斜了妻子一眼。
馮柯笑得非常愉悅。
旁邊傅老爺子更是笑出了聲,甄寶來回瞅瞅三人,後知後覺明白了,她學的是獸醫……
甄寶窘迫地朝傅征道歉:「對不起伯父,我不是故意的。」
傅征無奈笑:「沒事沒事,一家人開開玩笑,鳳寶別放心上,你伯母經常這樣,習慣就好了。」
甄寶抿唇,偷偷看馮柯。
馮柯背靠沙發喝茶,美得慵懶尊貴,不僅僅是衣服,而是舉手投足,都特別有味道。再看傅征,年過五旬依然風度翩翩,怪不得夫妻倆能培養出傅明時這麼優秀的兒子。
甄寶有點自慚形穢,以前總認為時尚不時尚是個人選擇,穿得普通也不是什麼錯,但當身邊出現的人全是高品位的時尚人士時,她雖然不覺得自己有錯,但那種望塵莫及的距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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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傅征夫妻去休息了。別墅里有三位長輩,甄寶不敢與傅明時走得太近,一個人坐在臥室玩筆記本。看了幾場t台秀,甄寶漸漸釋然,差距太大也有好處,以她現在的經濟水平,根本買不起能匹配傅家的衣服,不如繼續按照自己的心意穿。
解開了幾個小時前才系上的一個小心結,甄寶安安心心地看電影。
大概下午五點,有人敲門。
甄寶以為是傅明時,放下筆記本理理頭髮,穿著拖鞋去開門,沒想到拉開門板,門外站著的竟然是馮柯,中午披散的捲髮盤了起來,更顯年輕,腳下依舊一雙細高跟。
「伯母?」甄寶驚訝地問。
憑藉一雙細高跟,馮柯輕而易舉看到了甄寶臥房的擺設,粉色系的少女風格,看得她牙根難受。視線一點點回到甄寶身上,從那雙貓咪脫鞋、黑色還有點起球的打底褲到松垮垮的毛衫,馮柯再次變得跟中午一樣:一眼都不想多看甄寶……的衣服。
不過甄寶這張小臉長得太精緻,清秀不俗,很入她的眼。
看著甄寶目前唯一能吸引她的臉龐,馮柯淡淡道:「看得出來,明時很喜歡你。我跟他父親是很開明的父母,只要明時喜歡,他與誰戀愛結婚我們都不會幹涉。但,如果你想與我融洽相處,你的穿衣風格必須改改。」
兒子難得遇到喜歡的姑娘,她作為母親,願意照顧兒子的感情,向甄寶這個一看就不會主動討好她的單純大學生伸出橄欖枝。
甄寶當然希望能與馮柯融洽相處,驚喜道:「怎麼改?對了,伯母先進來坐吧?」
馮柯退後一步,朝甄寶臥房揚下巴:「這些都得改,明天你跟我出去,我給你挑。」
甄寶回頭看看,忽然懂了,複雜地問:「伯母要幫我買衣服嗎?」
馮柯挑眉,「不然呢?」
甄寶苦笑,「買衣服就算了吧,伯母別破費了,您有什麼衣服搭配意見嗎?」
經濟水平決定一個人的衣服質量,就算她接受了馮柯的饋贈,幾套衣服也不夠她穿一年甚至半個學期,她總不能為了迎合馮柯,便一直讓馮柯或傅明時替她花大錢。
馮柯獨立創下一個大品牌,一眼就看出了甄寶的癥結,詫異道:「你不想花我們的錢?」
甄寶低頭默認。
馮柯看她幾眼,忽然沒了繼續交談的興趣,「那就算了。」
說完轉身朝樓梯走去,走到樓梯口,看在兒子站在三四樓的樓梯拐角,也不知偷聽了多久。馮柯冷哼,走到客廳,她才對身後的兒子道:「你這個寶貝,太小家子氣。」
在她看來,註定嫁入豪門卻還自命清高,也是一種小家子氣。
傅明時仰頭望四樓,目光溫柔而寵溺:「她本來就是小家小戶出來的,一下子心安理得用我的錢,你又要說她拜金了。」
兒子在她面前秀恩愛,馮柯諷刺著提醒道:「她若不改,將來有的是煩惱。」
當豪門太太哪有那麼容易?越想證明自己的獨立,外面的八卦閒話壓過來,她越難受。
傅明時仿佛早有提防,神色從容:「我會幫她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