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奉天殿外。
一片黑壓壓的人影,這回跪諫的是翰林,聽說朱厚照要遣他們到域外為官。
無人想去。
「李兄,為何朝廷沒有反應呀?」韓荃低聲問道。
「六部五寺的官員跪諫尚且無用,更遑論是我等。」另一個翰林開口道。
翰林們評頭論足,對外派頗為不滿。
誰不知嚴大學士和新皇沆瀣一氣,李大學士深謀遠慮,也不是兩人的對手。
此時,大殿中。
「嚴大人打算如何?朝廷也不能強人所難。」禮部尚書毛紀道。
就算是上任了,也會逃走。
嚴成錦仔細思索片刻,其實翰林不是不想外派,愚昧無知,讓他們以為大明外都是貧瘠的地方。
其實,奧斯曼、神聖羅馬和都鐸王朝很富饒。
嘴上說著不要,去了沒準就不想回來了。
就如同上一世,多少人出國後會回來?抗拒只是因為無知罷了,而且,封建王朝最重要的是糧食,有土地就能種出糧食。
若要實現盛世,這些疆域是要收入囊中的。
「翰林對域外的疆域一無所知,若令王簡講解一番,提高三倍俸祿,臣以為不足為患。」
外派的好處,不就是收入高嗎?
李東陽微微低垂著腦袋,並沒有多言。
戶科給事中周耀道:「嚴大人如何知道外域國富民繞?」
百官轉頭看了過來,如果是真的富饒,那就無事了啊。
「弗朗機人以十倍的價錢收絲綢,周大人仔細想想?」嚴成錦說了一句卻沒有點破。
是了!
不富饒能穿得起十倍的絲綢嗎?這麼說來,簡直比大明還有銀子啊。
正值午時,陽光普照。
翰林僵硬的軀體漸漸回暖,感覺能跪得更久了。
「傳新皇旨意,由唐宋使臣王簡,替諸位授課。」谷大用扯著嗓子唱喝。
翰林們一臉懵逼。
新皇心思歹毒啊,說不過我等,就要改變我等的思想。
嚴成錦逐漸喜歡上了跪諫的日子,總能令中書舍人畫一兩幅畫,回到府上,剛坐下抿了口茶水。
何能苦著一張臉:「少爺,李大人來了。」
李老爺上門多會帶禮,這回兩手空空,不知少爺又怎麼惹李老爺了。
嚴成錦仔細思索片刻,買疆域一事,令李東陽匪夷所思,太上皇還准許了,以李東陽的謀略,看來瞞不住他了啊。
「請李大人去書房。」
李東陽頭回進嚴成錦的書房,簡直堪比文華殿,各式藏書皆有收藏,有些是宮中典籍,也不知這傢伙是何時抄錄的?
不過,今日是來尋嚴成錦問個明白。
「你家少爺呢?」
千金脆生生地道:「奴婢也不知,要不先請少夫人來見李公?」
李清娥已是端著茶水進來,不解:「爹還未下值,怎有空來府上?」
「成錦呢?」、
嚴成錦大步走進書房,遣退了李清娥幾人,「李公,還是岳父大人?」
「少給本官岔話,唐宋的疆域是怎麼回事,為何太上皇也不勸阻?」
李東陽感覺奇怪,與太上皇弘治君臣二十餘年,深知他的脾性,有些優柔寡斷,是會徹底放手讓新皇理政的。
可眼下,買他國疆域,也准許了。
「下官和新皇,建了一朝,名為唐宋。」
李東陽眼睛瞪得像牛眼般大,微微張著嘴巴。
這是謀反啊。
此子遠在京城,竟然能在西南建了一朝。
嚴成錦扯著一根繩子,掛在懸樑上的輿圖展開,「王守仁在討伐奧斯曼,李公莫要驚訝,不出二百年,弗朗機人也會攻打大明。」
天下之勢……與其等弗朗機打過來,不如先下手為強。
「那兆番?」
「也在唐宋,如今,應是給王守仁調撥錢糧吧,李公真是生了一對好兒子啊。」
「……」李東陽臉色鐵青,「你就不怕本官告發你?」
「太上皇和下官是一夥的。」
李東陽張著嘴巴,半日說不出話來,難怪太上皇避而不見,退於後宮不問政事。
嚴成錦本想把那本李東陽社死的小冊子拿出來,再威脅一下,可想想終究是自己的岳父。
「李公不必擔憂,這也是為了盛世。」
「與盛世何干?」
「李公可知道,為何京城繁盛?天下諸府供養京城,故京城繁盛,若天下諸國供養大明,會如何?
監守天下諸國需要官員,新皇才派翰林赴任。」
主教統治加分封諸侯,域外百姓苦王室久矣,早就想創業了。
嚴成錦知道,若派遣的官員視民如子,天下民心歸順,會維持這樣的格局許久,或許百年,或許千年也說不定。
片刻後,李東陽卻不置一言的走了,嚴恪松暗怪道:「成錦啊,怎不留李公在府上用膳?你可是又惹了禍端?」
想起李東陽的臉色,成錦這是又彈劾誰了?
「爹不必擔憂,兒近日未寫彈章。」
何能小跑進來,咋咋呼呼地道:「少爺,葉千戶傳話,新皇讓您入宮,黃金州的大船回來了。」
「找到金山了?」嚴恪松一臉八卦的看著何能:「有沒有宣老夫?」
「………老爺,好像是沒有宣您。」
「大船出海也算是兵部的事,新皇興許是忘了吧。」嚴恪松放下碗筷,回屋換了一身官袍。
……
奉天殿,
一堆金子鋪在大殿中央。
高鳳堆著滿臉笑意,涕泗橫流:「新皇,奴婢終於回來了啊。」
朱厚照卻不想聽高鳳哭述,海上如何兇險關他什麼事,反道:「真有黃金州?」
謝遷瞪圓著眼睛,這輩子也沒見過這般多的金子,王瓊半跪在地上,先咬為敬。
「還有多少這樣的金子?」
「有,在良鄉的大船上,就是那島上一片荒涼,奴婢也還未尋見弗朗機人,興許弗朗機人拿的比咱們還多。」高鳳道。
一時間,王瓊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這就是祥瑞啊。
「臣以為,事不宜遲,當派人造船,千艦赴往黃金州。」
造船需陰乾的木材,要造一千艘這樣的大船,興許要百餘年吧。
高鳳是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了。
「奴婢要告劉瑾,那狗東西給奴婢下毒,令奴婢至今身體抱恙,恐怕…不能去黃金州了。」
諸公看著地上的金子,似是未聽見高鳳的話。
小太監跑進來稟報:「新皇,嚴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