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傍晚的街頭。
臘月寒冬,冷風刺骨。
街頭商鋪的捲簾下,縮著一個少年,牆角的空間不大,只能將他瘦小的身子,剛好縮在裡頭。
他的面色發白,已經有三天沒吃過什麼東西,此刻雙手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要死了麼……」
江寧抬頭,看著黑暗的夜色,萬家燈火明亮,卻沒有一處,是他的容身之地。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突然,一道清脆的笑聲傳來。
「啦啦啦~」
街頭,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一路走來,手裡抓著一顆糖,那是她今天幫爺爺洗鞋子,好不容易換得的獎勵!
她哼著歌,兩個羊角辮看起來俏皮可愛。
身後跟著的夫人,疲憊了一天,可看到孩子這麼歡快,臉上也帶著笑意。
轉過街角,小女孩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江寧。
「雨真?」
夫人喊了一聲,可小女孩好像沒聽到,徑直走到江寧跟前。
「你餓了麼?」
她抿著唇,大眼睛好像會說話。
江寧緩緩抬起頭,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微微張著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面前的這雙眼睛,好亮啊。
「這顆糖給你吃。」
小女孩伸出手,掌心放著一顆糖,隱隱還散發著餘溫。
不等江寧反應,她將糖果,塞進江寧的手中:「吃了這顆糖,生活肯定就會越來越甜哦!」
說完,小女孩笑了一聲,江寧只覺得,這昏暗的夜色,似乎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他呆呆地看著小女孩轉身跑回夫人身邊,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江寧深吸了一口氣,剝開糖果紙,將糖果塞進嘴裡,一絲絲的甜味,從喉嚨,一直滑到心口,他的鼻子,頓時感覺酸酸的。
小心翼翼將糖果紙收了起來,江寧想站起來,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虛弱的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入夜,江寧在冰冷睡夢中,打著冷顫。
額頭滲出絲絲細汗。
隱隱約約,他聽到女孩清脆而擔憂的聲音。
「發燒了啊!」
江寧意識昏迷,沉沉睡去。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小診所的白布床上,手腕扎著輸液針,頭頂上有瓶藥水在晃動。
診所里有一道忙上忙下的熟悉小身影,是昨天給他糖果吃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到江寧清醒,端了一碗溫水過來,遞給江寧。
「喝口水吧。」
江寧木訥般,接過水。
「餓了吧?你想吃什麼呢?」小女孩眨眨眼。
江寧搖頭。
「油條?還是小籠包呢?」
江寧再度搖頭。
「我,我……」江寧開口,嗓子很沙啞,「我想吃糖。」
小女孩腦袋一歪,小臉上滿是燦爛笑容。
「那你在這等我,我回家給你拿。」
江寧點點頭,目送小女孩雀躍離開。
噠噠。
旁邊有腳步聲響起。
「啪!」
一雙手,突然出現,將江寧抱了起來,渾厚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嘆息:「江家少爺,總算是找到你了,跟我走吧。」
……
十五年後!
依舊是東海,林家大門口。
江寧站在那,思緒翻飛,心情有些複雜。
「大哥?」
電話里,阿飛的聲音,讓江寧回過神來。
他回來了,十五年後,他再次回到了東海!
回到當初,遇見那個小女孩的地方。
「都安排好了麼?」
江寧問道。
「安排好了,大哥。」
電話那頭,阿飛的聲音有些低沉。
江寧沒有多說,掛了電話,深深吸了一口氣。
十五年了。
她應該已經二十歲,是個大姑娘了,而江寧自己……更是經歷了太多太多。
十五年前,所謂的親生父親為了討好狐狸精,將他趕出北方江家家門,顛沛流離。
那段時間,他一度想自盡而去。
直到遇見她之後,他的黑暗生命才被一束曙光照耀。
只是,沒來得及道別,他被一個神秘人帶走,一走就是五年。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三年後,他被譽為東方第一戰神,那時的他,才十八歲!
如今,十二年過去,戰神之威,震撼世界,江寧卻選擇了歸隱。
咯吱一聲,門開了。
「你就是江寧?」
門口,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臉上帶著一絲嘲諷,「換了身衣服,還真有些人模狗樣的。」
「進來吧,你算是走狗屎運了,馬上能得到一個貌美如花的老婆。」
江寧沒說話,跟著中年男子走了進去。
大廳中。
林老爺子的氣色,比前段時間好不少。
久病大愈,讓林家這位向來霸道的家主林霄,逐漸找回了掌控一切的感覺。
「爸,我就說這沖喜的辦法沒問題!」
站在下方的林霄大兒子林強,笑吟吟道,「只要雨真找個上門女婿,把這病災給沖走,您的身體,馬上就能完全恢復!」
林霄眯了眯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只在乎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儘快恢復,能不能像過去一樣,強勢地掌控林家的一切!
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典範,林霄用十五年的時間,讓林家從一個小作坊,成為東海的三流家族,足夠他一生都為之驕傲!
在他眼裡,只要是為了林家好,什麼都可以犧牲,哪怕是自己的孫女林雨真。
一個女孩,終究是要嫁的,嫁給誰都一樣。
「人選找好了麼?」
林霄淡淡問道。
「找好了。」
林強指了指站在一邊的江寧,點點頭,「是一個流浪漢,好像還有點精神病。」
「陳大師說了,這沖喜的人,命越賤越好,越容易把這些晦氣的病災沖走,爸,你就放心吧。」
林霄有三子,林強、林文跟林武。
大兒子林強如今掌控了林家大部分產業,是未來林家家主的繼承人。
而林武前往省城,發展自己的事業了。
至於林雨真的父親林文,卻是在一場車禍中,成了殘廢。
不僅不能為林家帶來任何幫助,還需要靠林家來養,林強早就很不滿了。
「嗯,你安排了就好,今天是個好日子,把事情給辦了吧。」
「是。」
林強躬身,「我這就安排。」
彼時。
房間內。
林雨真坐在那,滿臉絕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她沒想到,自己的命運,竟然會是如此。
「林文,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去拒絕老爺子!」
「他們是想毀了雨真啊!」
「什麼沖喜?讓雨真嫁給一個流浪漢,還有精神病?她是你女兒啊!」
站在一邊的林母蘇梅,更是紅著眼角,哭喊起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掉入火坑啊!
「他……他是雨真的爺爺,肯定不會害她的。」
坐在輪椅上的林文,死死咬著嘴唇,通紅的眼睛,根本就不敢看林雨真母女,雙手只能死死抓著,自己那兩條,並沒有知覺的大腿。
蘇梅真得快要絕望了,氣得渾身顫抖。
「我怎麼嫁了你這麼一個窩囊廢啊!」
她捶打著林文,發泄著自己的憤怒和不滿,卻根本改變不了任何結果。
突然。
「林文!」
門外,一道聲音響起,語氣里,滿是呵斥,「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把雨真帶過來?」
「錯過了時辰,你們怎麼跟爸交代?」
林強直接推門而入,掃了林文一家一眼:「快點,爸在等你們了!」
林文漲紅著臉,想反駁卻根本不敢說什麼。
「你……」
蘇梅想說什麼,林雨真搖了搖頭,伸手攔著她。
「大伯,我馬上過去。」
林雨真站起了身,蒼白的臉上,還有淚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今天,不是我的大喜日子麼,你們別吵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