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府

2024-08-28 21:57:30 作者: 格陵南
  殷行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索性便不應對了。

  他利落地起身,彎起了左腿,再將左手肘撐在膝蓋上,然後好整以暇地望著時景:「人人都說慶陽郡主是個草包,我看那些看走眼了的人才是蠢貨呢!」

  「沒錯。」他頓了頓,「我確實沒有生病。」

  時景笑眯眯望著他:「所以……你裝病的原因,該不會是不想再彈琴給我聽了吧?」

  殷行大剌剌地點頭:「對,沒錯。」

  他伸出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語氣里頗帶了幾分幽怨:「郡主黃昏便來,夜深而去,就讓人干坐著彈琴,幾個時辰下來,腰也酸,背也僵,手指都疼死了。」

  能忍到第七日才裝病,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時景順勢抓住了殷行的手:「我看看。」

  對面的男子頓時像個被炸了毛的小猴子,一把用力將手指抽了出來:「郡主請自重!殷行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琴師,但卻也有自己的尊嚴。」

  這個惡女人真是輕浮慣了,時不時找藉口對他動手動腳,摸了他的臉,又來摸他的手,當他是什麼?

  揩男人的油難道就不是揩油了嗎?

  這一刻,他忽然懂了哥哥為何對慶陽郡主如此厭惡。

  可笑當初他常藏在暗處偷笑,還覺得有趣。可當他親臨此事,才知道這一點都不有趣,簡直噁心透了!

  時景笑嘻嘻地說道:「沒想到殷行公子這麼敏感,我只是想看看你手指上的傷,又不是想要輕薄於你,你慌什麼?又怕什麼?」

  他的手掌指腹和虎口處都有很厚的繭子,這不是常年彈琴能磨出來的。

  這是一雙握刀的手。

  不只是刀,這個殷行應該還擅長射箭。

  這樣的人物,居然屈身於小倌館當一名琴師,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議之事,他一定另有所圖,且所圖甚大。

  她眼眸微微動了動:「山間清淨,景色怡人。殷行公子,既然你沒病,不如陪我逛逛這園子吧!」

  殷行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臉色還有些不大自然:「既然郡主有此雅興,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

  他略顯生硬地下了床,隨手取了件披風,回頭道:「郡主,請!」

  秋蟬居不算很大,但亭台樓閣按著江南流行的九曲十八彎布置,方寸之地,曲折蜿蜒,倒頗有意趣。

  時景起初與殷行並肩而行,逛著逛著,她便有意將步伐放慢,不多時,便落在了他身後。

  她當然不是真心要逛園子的。

  這大晚上的,天墨墨黑,僅憑著天邊的一點月色和手裡昏黃的燈籠,頂多也只能照亮前行的路,哪裡能看得清周圍的景致?

  她不過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時景抬頭望著愈行愈遠的殷行的背影,視線逐漸迷離,有那麼一刻,仿佛又置身於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雨夜。

  是他。

  殷行總算發覺了不對勁,他一回頭,看到慶陽郡主早已被他遠遠地拉在了身後。

  他忍不住嘀咕:女人真是嬌氣!

  又嬌氣又麻煩。

  可對方是慶陽郡主,掌握著十萬時家軍的虎符還在她手中,是他用盡全力也想要接近的人。

  即便心中氣得想要咬死她,可他卻還是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郡主,天黑了,跟緊著一點!」

  時景停在原地笑著搖頭:「天黑了,也看不清什麼景致,不如我改日再來。」

  她頓了頓:「雖然殷行公子是裝病,但這幾日操勞辛苦卻是真的,時辰不早,公子還是好好歇息吧。告辭!」

  說罷,她便轉過身要往外走。

  殷行頓時急了:「慢著!」

  這人為何總是不按常理出牌?這種時候,她不是應該與自己去前面的涼亭中小坐一會兒,繼續話里話外藏著機鋒嗎?

  她還沒說明日會不會來這裡,或者,會不會去月伶館。難道,她知道他故意裝病不給她彈琴之後,就再也不來找他了嗎?

  那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她,為了練琴差點廢了好幾根手指頭,這都是圖什麼呀?

  時景回過頭:「殷行公子還有什麼事?」


  「我……你……」

  殷行一時語窒,結結巴巴半晌,忽然開口說道:「郡主剛才說要將我搶回府去的,怎麼?才說出口的話就不當真了?」

  「什麼?」這下輪到時景愣住了。

  她現在已經知道,殷行就是那夜將她放到月伶館門前的黑衣人了。

  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她從慶宮帶出來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殷行,極有可能是蕭謹安的人。

  她還在思考著,該如何利用這條線索,抓住蕭謹安的小辮子呢,結果人家就巴巴地送上門來了。

  他要她帶他回府?

  嗯,怎麼算這筆帳她都不會虧。

  時景笑了起來:「好呀。擇時不如撞日,既然你是自願的,那我現在就帶你回郡主府。」

  「只是……」她頓了頓,語氣忽然曖昧不明起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入了我的家門,那可就是我的人了哦!」

  殷行在心中瘋狂吐槽這女人說的什麼虎狼之詞。

  誰要當你的人!

  鬼才要當你的人!

  但一想到靠著臉皮薄的哥哥,怕是這輩子都拿不到虎符了,倒不如他豁開了臉面先混進郡主府再說。

  至於入府之後的事……

  小爺一身功夫,總不可能被那個惡女人霸王硬上弓吧?

  這樣想著,他點了點頭:「只要郡主不讓我沒日沒夜彈琴,允許我出入府中自由,每月給的銀子比月伶館多,我現在就跟你走!」

  時景挑了挑眉:「行。你想彈琴便彈,不想彈琴便不彈,順從你自己的心意便可。每月的例銀,至少是月伶館的兩倍。」

  她頓了頓:「殷行公子又沒有賣身於我,只要公子按著府里的規矩辦事,郡主府的大門任由你來去自如。這樣可以?」

  殷行大手一揮:「走吧!」

  時景問道:「不先回屋收拾收拾?」

  殷行搖頭:「那些舊的衣裳物件,都不要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整齊光亮的牙齒:「反正郡主會給我買新的。」

  小童聞訊而出,緊張又忐忑地問道:「天色這麼晚了,小姐要回去,公子這又是去哪兒?」

  殷行笑嘻嘻地拍了拍小童的肩膀:「我跟她一起回去。以後,再也不回來啦!」

  說罷,他緊兩步上前,跟在時景的身側大跨步地離開了秋蟬居。

  淒涼的秋夜晚風裡,空闊寂寥的院落中,只剩下小童欲哭無淚的臉龐,地上被風捲起的落葉「沙沙」作響,好像在和他的悲傷。

  終究還是錯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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