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看完了這一幕幕,心裡頭堵得慌。閱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天都變得陰沉沉的,遠處的大海翻湧,浪捲起千層高,一眼看過去,竟與她所在的山腰齊平。
夢域深處,逢歲晚倏地睜眼。
他身上的一根鎖鏈搖晃,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那是最早穿入他身體的鎖鏈,因為夢域夢主並無害人之心,以至於,他在重傷的情況下,都沒發現,魘氣已經悄然鑽入他體內,穿透他的心臟,釘子一樣鑿進了他的元神里。
這便是夢魘妖魔的狡詐之處。
為何,鎖鏈會晃動?逢歲晚知道有人困在那個夢域裡。
被拖入夢魘領域自然是不幸的,然而,能夠進入那一片夢域,卻又是不幸之中的幸運。
夢主不傷人,所以,困在裡面的人只會被魘氣慢慢蠶食神智,卻不會立刻死亡。
逢歲晚沒辦法救他。
他已自身難保。而他因為封印夢魘的緣故,早已跟夢魘密不可分,一旦他進入夢域,就會讓魘氣變強發狂失控,只會加速那人的死亡。
所以,他不能管。
不能管,也不願去看。
目光落在那跟穿心而過的鎖鏈上,逢歲晚眉峰蹙起,面帶優容:鎖鏈顫動,意味著什麼?
……
山腰上,奔騰的海浪滾滾而來。
離雲睜眼,看到這一幕,又飛快地將眼閉上。
他心說,完了,完了。
一股濃濃的悲涼從心間躥起,瞬間抽乾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他只覺得難過,沮喪,心若死灰,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躺著,等死。
元寶趴在地上嗚嗚的哭,明明浪潮的聲音振聾發聵,卻依舊沒辦法掩蓋住小狗的抽噎。
阮玉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用腳尖兒輕輕踹了一下用爪子捂眼的小狗,「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山!」
她為了發泄胸中鬱氣,大吼一聲:「他不來接你,你就去找他!」
地上小狗愣住,捂著眼睛的爪子都緩緩落下。
它恍惚看見,有人立於浪尖,踏浪而來。
它興奮地往前一撲,人影便成了浪花,碎成千萬朵水珠。然而這一次,它沒有失望,而是汪汪地大叫起來。
「主人,我來找你呀!」元寶縱身一躍,墜入深海之中。
「咕咚咕咚……」離雲猛灌了幾口海水,身子軟成了紙糊,本以為必死無疑,結果臉頰火辣辣的疼,耳邊還聽得啪啪的聲響。
一睜眼,就看到小紙人站在他鼻樑上,高高揚起手。
「別打了!」臉都要被抽腫了!
離雲翻身坐起,四下一看,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他現在不是紙人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修煉洞府。
看著熟悉的屋子,離雲還是不敢相信他已從夢魘里脫身,一點兒不敢放鬆警惕。
他快步走出洞府,站在門口台階上,感受到周遭靈氣,離雲沒忍住,直接運轉靈氣,施展雷法,引來一道神雷!
高空上,驚雷炸響,卻僅有雷鳴,並無雷擊落下!
刑堂長老洛存真怒喝一聲,「離雲,你瘋了麼,在忘緣山外施法!」
離雲心頭冷哼,這夢中夢做得跟真的一樣,連刑堂長老都出來了。
不管了,他得先找到阮玉。神識一掃,剛往外延伸不到一里,就被數道強大威壓給壓了下來,緊接著,仙宮高層陸續出現。
李蓮方在看到離雲後臉色陡變,「你,你元神怎會染上魘氣?」
大家將離雲團團圍住,「發生了什麼事?」
離雲一時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如果是夢,也做得太過逼真。
恰此時,一道人影從結界裡飛出,眨眼便落到眾人面前。
古青桑手裡捧著一盞黃銅古燈,她小心地護著燈火,語氣激動,「火焰變亮了!我兒的魂火變亮了!我隱約能感覺到他的位置,我能感覺到!」
離云:難不成真醒了?
他惦記著阮玉,連忙問:「快聯繫木傀儡,看看山上的阮玉還在不在!」
在等待木傀儡下山之時,離雲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告知於眾。
李蓮方:「所以,你跟阮玉一起進了夢域,還活著出來了?」
古青桑緊緊抓住離云:「你真的看到禪兒了?」
「同樣是在仙雲宮消失,為何你出來還在原地,他卻不見蹤影?」她雖能模糊感應到一個方向,可無法確定具體位置,但有方向就好,哪怕在天涯海角,她也要把兒子找回來。
離雲哪裡回答得上來。
他這會兒也不能完全確定自己是否還處於夢魘,索性閉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結界入口。
等到木傀儡慢騰騰地從裡頭出來,離雲一把推開周圍的人,直接衝到傀儡面前,將傀儡頭上的留影石取下。
被離雲推開的眾多長老:……
這傢伙,膽兒真肥!
離雲小心翼翼地捧起留影石。
這是最低階的留影石,在山上不過放了一天,石頭表面就布滿裂紋。
他用手一敲,留影石內記錄的畫面立刻投影到空中。
等看到,半夜阮玉從床上消失時,離雲等人心頭一緊。
人群中伸出一根手指,在石頭上一拂,時間的水流潺潺而走,在彈指間快速奔騰。
「停!」李蓮方喊完,畫面靜止,大家就看到阮玉再次回到了床上,她還翻了個身,將身上的被子踢掉大半。
還真是,進了夢魘又出來了。
「好,好,好!」李蓮方欣喜若狂,連吼了三聲好。這回可真是老天爺顯靈,瞎貓撞上死耗子,阮玉一個五靈根的凡人,還真派上了用場!
也多虧他高瞻遠矚,才為仙宮迎來生機!他斜著眼瞄四周,居然沒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掌教英明!」
李蓮方忍不住,正要自吹幾句,就見洛存真腿肚子都哆嗦起來,他忙問:「你怎麼了?」小老弟,身子有點兒虛啊。
洛存真指著留影石一角,「那,那……」
「那是不是有個人!」
低階留影石內的畫面並不清晰,但仔細去看,依舊能在窗外看到一個白色身影。
白衣人身形模糊,更看不清面容。然而忘緣山,不會外人闖入。
難道說——
眾人眼睛瞪圓,欣喜若狂:「聖君醒了!」
忘緣山上,阮玉醒了過來。
她把落到地上的被子扯起來裹身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
雖醒了,阮玉卻不願意鑽出被窩,昨夜睡得不夠香,夢做多了,腦仁兒疼。
拖拖拉拉了小半個時辰她才起身,走出房間剛伸了個懶腰,人就愣住,手保持著伸展的姿勢都忘了放下來。
前面的玉蘭樹下,居然有個人。
不會這麼邪門吧……
昨夜那夢中預兆,竟然這麼快就顯靈。
「防小人,恐遭背叛!」夢中她還覺得自己一個人住在山上去哪兒撞小人,誰曉得剛一睜眼就撞上了。
她揚聲喊:「喂,你誰啊,杵在那裡幹什麼?」
樹下人聞聲轉頭。
他白裳似雪,形貌昳麗。恰好一朵玉蘭花從樹上墜落,花瓣落於他鬢間,更添幾分唯美。然阮玉已經將他打上了小人的標籤,這會兒見了正臉,也只是在那標籤上多寫了幾筆字。
貌美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