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家住正陽門前門樓子附近，從這至極遠處的德勝門，整個一大片，密布著大大小小的老胡同。
放眼望去，幾乎全是青磚灰瓦的四合院。
這天早上，剛過飯點，人們該溜達的溜達，上班的上班，各有各的事情。所有的老胡同幾乎都一個樣兒，繁忙才是主旋律。
李信不緊不慢地蹬著舊貨站的破三輪，從家出發，開始了一天悠閒的工作。
說是為舊貨站回收舊家具，其實他還夾帶了私貨，打算用尿素袋子換古董！
背靠舊貨站，他也不怕被人說是投機倒把，大不了對於那些他看上的東西，再從從舊貨站過一遍。
身著一套半新不舊的藍褂、藍褲，踩著一雙千層底的黑布鞋，再配上一個灰撲撲的破喇叭，別說，李信整的還挺像樣兒。
他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攥著大喇叭，剛騎沒幾步，便猛地高喊一句：
「收破爛咧，有舊家具，破書籍，洋瓶子，爛罐子，我買！」
一嗓子下去，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尤其是大媽和小姑娘們。
看看，多帥氣的一個大小伙子，怎麼幹的卻是收破爛這麼一寒磣的工作，可惜了！
李信絲毫不在意路人的目光，為了以後的美好生活，掙錢嘛，不寒磣。
這不一嗓子下去，效果凸顯。
三路車剛來到一戶小院，便有一婦女喊道：
「收破爛的，你等一下，菸斗要不要？」
李信停下三輪，瞄了眼婦人，喲，熟人啊，這婦人是那位破爛候的女兒，好像叫候素娥。
他眼前一亮，笑道：「要呀，什麼樣的菸斗，你給說說。」
「就那種伸縮杆子的，還帶洋字母呢，可洋氣了。」候素娥描述道。
李信一拍腦袋，總算想起女人說的是什麼，這不是劇里好哥們兒韓春明看上的菸斗嗎，聽說還是額爾金的。
他當即囑咐道：「我要先看看貨，對了我要的是舊物件，你可別抖機靈，給我蹭新了。」
「遲了！」候素娥臉色變了變，苦笑道，「已經被我們當家的用砂紙給擦新了。我說你們這一個兩個的都什麼毛病，新的不要，專要舊的，你是，前幾天來的韓小五也是！」
「那我不要了！」
李信擺擺手拒絕，不過想到這位是破爛候的女兒，家裡寶貝應該不少，他又繼續道：「除了菸斗，你們家還有別的東西嗎？
像古書、舊畫、舊瓶子、舊瓷器之類的。」
「你別說，還真有！」候素娥眼前一亮，對李信笑道，「你等著，我給你找去。」
「需要我幫您嗎？」
「那行，你進來！」
候素娥引著李信進屋，剛進門，便看到一拄著拐杖的男人，是候素娥的男人。
男人看了李信一眼，也沒說話，李信微笑著沖其點點頭。
人多辦事快，有李信的幫助，候素娥很快便從家中翻出十幾件疑似古董的物件。
書一本，畫三幅，瓶子、碗、碟等瓷器若干。
「很多東西都是從娘家帶來的，你看看，給估估價。」候素娥道。
「書畫算您1塊錢，其他若干瓷器算您5塊，總共六塊，這價格相當公道，絕對沒坑您。」
「六塊低了，10塊！」
「那再給您漲5毛，6塊5.」
「9塊！」
「7塊，多一分都沒有！」
「7塊就7塊，東西你拿走，給錢！」
搞定！
李信心中不由一喜，這第一單就開門紅啊，甚至其中許多東西都是那位破爛候的藏品，絕對不差。
陸陸續續地把所有東西搬上三輪車後，李信對候素娥笑道：
「我這有兩種付款方式，您家要是缺布呢，我可以用日本進口的尿素袋抵，尼龍布的，肯定是好布料，當然也可以給錢。」
「要錢，我們家那口子還等著錢看病呢！」
「沒問題！」
李信從身上掏出一把毛票，數了7塊錢，遞給候素娥，「您點點。」
候素娥接過，點了點，樂呵呵道：「是7塊錢，咱們錢貨兩清。」
甩出去一堆破爛，換了7塊錢的丈夫看病錢，她覺得很值。
李信也覺得很值，第一單就迎來開門紅，讓他心氣十足。
而後，他樂呵呵地蹬著三輪往前走，繼續收古董的旅程。
「收破爛咧，有舊家具，破書籍，洋瓶子，爛罐子，我買......」
這年頭，人們是真不把古董當回事，尤其是這麼一片老胡同，這各家各戶的都是老住戶，幾乎每家都能拿出那麼一兩個老物件。
如今，絕大多數都便宜李信了。
時間剛過十一點，他那破三輪已然被老物件堆滿，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消耗的只是20來塊錢，以及幾百個尿素袋子。
縱使在首都，尼龍布的尿素袋子依舊吃香。
上午的絕大多數客戶，幾乎都選擇要尿素袋，而不是要錢。
甚至有的客戶，由於家裡人口比較多，他們不僅不要錢，反而要反過來買李信的尿素袋，導致一上午下來，李信的存款不減反增。
又用了2個尿素袋換了一個清代官窯的瓷杯之後，李信決定結束上午的工作，反正時間也不早了。
「嘎吱嘎吱」地蹬著三輪往回趕，剛拐進一個胡同，突然他聽見從不遠處傳來一聲高喊：
「收破爛咧，有洋瓶子爛罐子我買！」
喲，這是遇到同行了，走進一瞧這人，提著個蛇皮袋，頂著個破草帽，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活像個乞丐。
嚯，這不是三大爺......不對應該是破爛候，是個值得交往的人物。
李信當即放慢車速，湊到破爛候身邊，熱情道：「大叔，您這也是收破爛的？」
破爛候腳步不停，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麼著，有事？」
「沒事，就是好奇。」
李信微微一笑，明知故問道：「我以為您和我一樣，幹這行，都只是為了收老物件兒，瞧，這是我一上午的收穫。」
破爛候頓時腳步一滯，剛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瞧，好傢夥，滿滿一車，竟然全是老物件。
他當即來了興趣，笑道：「讓你小子給說對了，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是收老物件的，道上人稱破爛候。
想不到看你小子年紀輕輕的，竟然也會對老物件感興趣，這滿滿一車，花了不少錢吧？」
「百來塊。」
「嚯，大戶啊！」破爛候感嘆一句，「跟你比不了，我是小打小鬧，就你這一車，都夠我折騰好幾個月，甚至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