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博臣花園這邊過夜, 盛檸除了換洗的衣服也沒帶別的。Google搜索
她上樓去了臥室,盯著衣櫃發了會兒呆。
這些大部分來自法國香榭麗舍大街的奢侈品,並不一定符合所有人的審美, 可它一定是「高級」的。
它能夠在社交場上無聲向所有人宣告主人的階級、財富和審美品位,它永遠不會是大眾的, 即使在現代社會, 卻仍然猶如貴族般享受著高人一等的特權。
大多數人一邊唾棄著, 一邊卻又羨慕著, 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一腳踢開那光鮮亮麗的資本大門。
盛檸承認, 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
她喜歡這些東西。
所以溫衍的糖衣炮|彈, 成功地讓她把道德感拋擲一邊。
盛檸以前跟在戴春明身後去各種會議上實習的時候也有穿過正裝裙,不過一般那種會議, 為了突顯會議的絕對嚴肅和正式, 無論男女都是統一穿正裝, 顏色款式都沒多大區別, 所以也就沒什麼可新鮮的。
就當是穿工作服。
選了一條穿上,盛檸對鏡子的自己連看了好幾眼。
她矛盾地想, 資本主義陷阱太香了。
誰說錢買不來快樂,這快樂不就已經穿身上了嗎?
為了配得上這一身裙子, 她還特意坐在了梳妝鏡前捯飭起了自己的臉。
約莫半個小時, 盛檸下樓了。
其實她已經算是挺快的了,她以前的室友和男朋友約會, 從洗頭到換衣服最後出門, 計時打表都是一小時起步。
盛檸沒那熊心豹子膽敢讓溫衍等上那麼久, 所以她也沒敢捯飭多久, 打扮得差不多就行了。
「溫總, 盛小姐來了。」司機提醒。
后座的男人從手上的平板抬起目光, 往車窗外看。
盛檸是真的怕冷,她是南方人,南方的冬天雖然濕冷,但再冷也不會超過零下幾度,高考後來了燕城念書,北方這邊一降溫就是零下十幾度起步。
在燕城待了六年,但凡有人問她習慣沒,她統一回答:習慣了暖氣,沒習慣天氣。
她裹了件特別厚的羽絨衣,因為裡面穿得還是太單薄,所以一下樓整個人凍得透心涼,只好縮著脖子,雙手緊緊插兜,背佝僂得像個小老太太,頭幾乎要埋進胸口裡,迎著凜冽寒風朝車子這邊走過來。
這羽絨服有個自帶的大帽子,還圍著一圈毛邊兒,看著特別膨脹,起碼能塞進她兩個頭。
她真的怕冷到把頭也裹住了。
也得虧司機眼睛尖,認得出這是盛小姐。
溫衍從車裡看到盛檸的第一反應就是:湯圓兒皮更厚了。
盛檸帶著冷風的氣息上了車,溫衍往旁邊挪了挪,默不作聲地遠離她。
她沒察覺到,拍掉肩上停留的小雪。
「你浪費了半小時。」溫衍冷冰冰地譏諷,「就是把自己從白皮湯圓兒變成了芝麻湯圓兒?」
耳邊刮過的陣陣風聲還沒完全散去,盛檸摘下碩大的黑色鴨絨帽子,側頭看他:「您說什麼?」
溫衍:「……」
她化了淡妝。
男人對濃妝和淡妝的概念很簡單,就看嘴唇顏色紅不紅。
盛檸還是學生,所以買的口紅大都是比較日常的顏色,不懂美妝的人看就是粉色,但她塗的這個色號其實有個特別文藝的名兒:乾枯玫瑰。
整個妝面也是搭配著化的,盛檸的化妝技巧全是從美妝博主那兒學的,沒有很專業,化得還算那麼回事兒,反正她自己看鏡子挺滿意的。
在這身黑色羽絨服加持襯托下,眼是眼鼻是鼻的,只是又用畫筆往底子本來就好的臉上又添上了幾筆精巧的顏色,看上去嬌艷溫柔,仿佛給整張臉蒙上了一層氛圍感十足的濾鏡。
溫衍盯著盛檸的臉看了會兒,喉結輕鬆動了一下,半張著嘴什麼都沒說,最後撇過了頭。
他的外甥女其實就長了張據說是能統一全國審美的的漂亮臉蛋,但他日日看年年看,看久了也就不新鮮了,覺得外甥女的長相也就那樣。
盛檸看他一臉冷漠地無視了自己,心裡卻鬆了口氣。
還以為又要受幾句諷刺,沒想到讓他等了半小時,這資本家都沒挖苦她。
車裡暖氣開得足,盛檸只待了十幾分鐘,覺得有些熱。
她拉下拉鏈,把裹在外面的羽絨服脫了下來,為了不占地方,特意抱在了懷裡。
看上去像抱著個大氣球。
聽到動靜,溫衍又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定住的時候,還微睜了睜眼。
不露山不露水的姑娘破天荒地穿了條小黑裙,裙子款式比較修身,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白瑩瑩的,她難得沒扎利落的學生馬尾辮,披著頭髮,也就擋住了靠近鎖骨的那片肌膚。
原來她這麼單薄。
本來盛檸沒覺得自己脫外套的動作有什麼不對勁,但溫衍此時側過頭來看她,她就覺得有點尷尬。
她以為溫衍是不喜她穿這條裙子,心裡正肯定果然是資本主義陷阱,可又發現他除了多看她了兩眼,並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那就是單純地在看她脫外套?
「看到沒?」盛檸非常記仇,故意說,「我會脫外套。」
溫衍微愣,記起了之前挖苦過她的話。
他哦了聲,淡聲問:「找老師教了?」
盛檸皮笑肉不笑:「對啊,特意為了您花錢去上的補習班,給報銷嗎?」
「不能。」溫衍無情拒絕,「你生活不能自理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傢夥,對她的嘲諷直接從不會脫外套上升到生活不能自理這種人身攻擊了。
「是啊,比不得您有錢。」盛檸陰陽怪氣地說,「我們普通人如果生活不能自理就只能躺床上等死,連個護工都請不起,要是您某天遭遇不幸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話,吃喝拉撒都不愁沒人伺候。」
前面開車的司機捏著方向盤的手一緊。
被「祝福」的男人臉色略沉:「你再說一遍?」
盛檸真的很想再說一遍。
但是人在車裡,不得不低頭,為了杜絕因為得罪溫衍而被丟下車的後果,盛檸調整得很快,唇角間那抹陰陽怪氣的弧度瞬間消失,換上了真誠且狗腿的笑容。
「我說祝溫先生您長命百歲。」
「……」
變臉程度之快,峰迴路轉之下讓人不得不熄了火。
男人唇角揚起,不明意味地笑了兩聲。
盛檸現在就像是那種特別欠揍的熊孩子,不惹人生氣渾身都不舒服,非要刺探家長的底線,等發現快觸到底線了,心滿意足的同時也慫了,怕真的被教訓,又變得無比老實。
前面聽了全程的司機又想笑又不敢笑。
他真沒見過溫總跟誰打過這種毫無營養的廢話嘴仗。
-
位於國貿酒店79層的高級景觀餐廳,以天空之城般的用餐環境聞名,在落地窗邊入座用餐,既隔絕了室外的喧囂,又能將整個燕城的繽紛夜景盡收眼底。
果然是盛詩檬說的那家餐廳。
待會兒也不知道是怎樣一場四人大戲。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盛檸終於忍不住問了。
「我有些不理解,您弟弟只是吃個飯而已,你都要親自過來,您自己平時不忙嗎?」
她和陳助理通過好幾次通話,盛檸聽得出來,溫衍平時工作是真的忙,他雖然不用上下班打卡,但忙起來的時候可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忙多了。
但對溫征,他卻能抽出這麼多時間來下場使絆子,人小情侶來餐廳吃個飯,他竟然都能見縫插針地把她一併叫上過來搞破壞。
盛檸不理解,溫征又不是什麼早戀的叛逆少年,至於麼。
「今天不一樣。」溫衍淡淡說,「他要求婚。」
「……」
盛檸瞪大眼睛:「求婚?!真的嗎?」
她完全沒聽盛詩檬提起過溫征要求婚的事兒啊。
不過也可能因為是被求婚的那個,所以盛詩檬自己也不知道。
溫衍冷冷嗤了聲:「簡直胡來。」
怪不得他把她也一起叫了過來。
盛檸神色複雜地看著溫衍:「那待會兒您想我怎麼做?」
「告訴你妹妹,不要做她不該做的夢。」
其實盛檸很清楚盛詩檬對溫征是什麼態度,她壓根就沒想和溫征真的談多久,更不要說結婚。
就是可憐了溫征這個小開。
如果他真是對盛詩檬一片深情,那待會兒該多難過。
盛檸突然良心一痛,越發覺得她這個錢掙得實在太缺德了。
到了餐廳門口,早已經有服務員等在門口。
這種餐廳對客人的著裝有要求,但規定是死的,就算盛檸不換,只要跟在溫衍屁股後邊兒進來,服務員也不可能真攔著她,她換衣服完全是為了看上去不那麼像溫衍的跟班。
溫衍脫了外頭的大衣,露出裡面簡單的正裝西褲,高挑俊朗外又鍍著一層矜貴優雅。
旁邊有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同行,同樣也是一身簡約的黑色連衣裙。
兩個人站在一塊兒,服務員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
「二位晚上好。」
盛檸心想,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看吧,裙子一穿妝一化,再端點淑女的架子來,立馬就從小跟班進階為和溫衍平起平坐的「二位」了。
她不禁虛榮地揚了揚下巴。
「得意什麼。」溫衍語氣低沉,「今天帶你來這兒不是來享受服務的。」
腦袋頂宛如被澆了盆涼水,盛檸哦了聲。
也不知道溫衍這男人是成心找她茬還是就單純地看她不爽,她剛剛端架子,他毫不給面子地戳穿,現在她老實做個小跟班走在他後面,這男人想了想,握著她的胳膊,又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他力道用得很輕,完全再普通不過的接觸,盛檸幾乎沒有感覺,卻發現溫衍指尖蜷縮,好像很不習慣剛剛碰到了她的胳膊,竟然把手插進了褲兜。
盛檸不爽,故意用另只手擦了擦剛剛被他碰到的那隻胳膊。
溫衍低哼一聲,輕輕瞪了她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她跟溫衍走在一起,總覺得旁邊路過的那些穿著工作制服的員工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而且臉上還掛著奇奇怪怪的笑容。
難道她惡毒配角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
溫衍口中的那對即將要求婚和被求婚的小情侶正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餐。
這時來了個餐廳的工作人員,先是沖盛詩檬禮貌笑了笑,而後走到溫征身邊,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
溫征勾唇,從座位上起身,柔聲囑咐盛詩檬:「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間。」
「你去吧。」盛詩檬點頭,然後低頭繼續對付生蚝。
溫征跟著工作人員去了他們的休息室。
「我哥來了?」
「來了。」工作人員說,「是和一位女士一塊兒來的。」
溫征疑惑皺眉。
女士?
溫衍出門向來喜歡帶上他的私人助理,可是他的私人助理是個男人啊。
換新助理了?
算了,女人更好。
畢竟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親兄弟,也不能太坑他了。
「您要去確認一下那位女士的身份嗎?」工作人員有些猶豫,「我看溫總的表情不像是要跟那位女士求婚……」
「不用。」溫征滿不在意地說,「我哥他這人比較悶騷,你們不了解他,他越是臭著張臉,就越是代表他心裡緊張,而且求婚這麼大的事兒,他難道還會隨便找個人求嗎?」
工作人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待會兒你們就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溫征笑眯眯地說,「要是他求婚成功了,我請所有人吃飯。」
工作人員立刻精神抖擻,宛如打了雞血般地說:「您放心吧,我們一定努力讓溫總和他的女朋友有個終生難忘的求婚經歷。」
溫征感激地拍了拍工作人員的肩膀,笑得特別開心:「好,好,謝謝,我先替我哥感謝你們。」
交待好事情,溫征從員工休息間離開。
老頭子眼線多,當然會提前知道這個求婚計劃,他自己行動不便,不可能親自來阻止,兒子求婚畢竟是家事,肯定也不能叫外人去,所以老頭子一定會叫上他最信任的大兒子來當這個惡人。
溫征訂位置的時候只留了個姓,說興逸集團的溫先生今天要在這裡搞個求婚儀式,叫員工們幫忙布置一下。
他姓溫,溫衍也姓溫。
至於是誰求婚,那就看別人怎麼理解了。
交待完事情,溫征回到座位上繼續享用晚餐。
盛詩檬見他嘴角一直掛著笑,好奇問道:「你怎麼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就這麼開心啊?」
一想到某座冰山待會兒要面對的場景,溫征愉悅地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說:「我是替別人開心。」
「今兒有人要在這兒解決他的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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