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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紅粉骷髏 妙你個頭

2024-08-28 23:39:25 作者: 重關暗度
  宋潛機很快換上新院門。【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桃木門,刷鮮艷朱漆,配光澤銅環。

  門前懸兩盞碧紗燈籠,紗絹繪著斜斜桃花枝,意態風流。

  春風一吹,輕盈搖晃。

  好似院門外那樹春桃紛飛的花瓣,無意沾染在燈面上。

  孟河澤的朋友們手腳麻利,送貨帶安裝,人多力量大。

  周小芸還在門邊掛了塊精緻的小木牌。牌上刻兩個工整的字:宋院。

  宋潛機不得不承認,女修的審美確實比他這種糙漢強得多。

  孟河澤坐在木輪椅上點頭:「不錯,挺有排面。」

  「挺有」是謙虛說法,現在宋潛機寢舍的門頭,絕對全外門最有排面。

  只是門一開,里外對比,更顯得院內空蕩寒酸。

  陳紅燭坐過的椅子、用過的茶杯已經扔了。地面被宋潛機翻過土,清理了碎石雜草,還沒來得及扎籬笆,種花草和菜苗。

  百廢待興,正如他重生而來的這個春天。

  宋潛機滿意之餘,略感唏噓。

  上輩子很多人搶破頭替他做事,別說他要換一扇新門,就算是想換個新宮殿,也有人拱手送上。

  但那是因為害怕他,或有求於他。

  他們講利弊、講交換,唯獨不講情義和真心。

  「謝謝你們。」宋潛機說。

  「謝什麼呀!」周小芸喜笑顏開:「宋師兄,你太客氣了。我們該去打工了,明天再來給你換其他家具!」

  華微宗收錄千名外門弟子,約等於招了一群包吃住的低薪雜役。

  他們每天去執事堂領任務,類似下礦井挖靈石、為靈獸梳毛鏟屎、給外門弟子跑腿等等,以完成度換取微薄靈石收入。

  做門派任務被他們戲稱為「打工」。

  除非像趙濟恆那般不缺錢,只將外門當做一塊跳板,純體驗生活。

  否則「修煉」與「打工」,就是外門弟子生活中一對難以平衡的矛盾。

  不打工,沒靈石購買、借閱功法;勤打工,沒時間修煉。

  孟河澤因為養傷,最近幾天暫時不打工。

  其他人有說有笑地向外走,忽然腳步停下,笑聲靜默。

  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擋住去路。

  那人身穿翠綠錦衣,頭戴玉冠。腰間佩劍,劍鞘嵌滿各色寶石,華麗至極。

  他一根指頭挑起門邊的木牌,輕蔑笑道:「宋、院。」

  春風吹來涼意。院內歡樂氣氛蕩然無存。

  眾人將孟河澤、宋潛機擋在身後,警惕地怒瞪那人。

  那錦衣少爺又抬頭看搖晃的燈籠,依然嬉笑:

  「你們不知道吧,山下市井晚上比白天熱鬧,花樓的姑娘們在門口點上桃花燈籠,就說明開始接客了。我看這宋院,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周小芸漲紅了臉:「趙濟恆,你下作!」

  「喲,這不是小周師妹嗎?」趙濟恆裝作才看見她,驚訝地湊上前,「咱們華微宗總共沒幾個漂亮女修,像你這樣如花似玉的珍貴品種,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太暴殄天物了。」

  孟河澤冷冷地問:「你來幹什麼?」

  他轉動輪椅,越眾而出,好像比站著的趙濟恆更有底氣。

  趙濟恆下意識後退兩步,但想到這人現在身受重傷,又笑起來:「我來送禮!你們不講待客之道,不合適吧?」

  說罷向門外招呼:「抬進來!」

  他四個跟班抬著一張熟悉的躺椅,整齊地跨過門檻。

  「放下吧。」趙濟恆趾高氣揚,「宋潛機,這花轎送給你了,你再坐上試試。」

  經過戒律堂「遞紙條見掌門」一事,宋潛機在三堂中徹底出名。

  戒律堂和執法堂的弟子,大多從前沒見過、不認識他。每當有人問起「哪個是宋潛機」,總會被回答:

  「就是外門考核遲到,被抬花轎來的那個。」

  這話傳到趙濟恆耳朵里,笑得他捶胸頓足:

  「我當時怎麼想到把宋落抬到廣場遊街,我天才啊!」


  他今天來,正打算嘲諷、侮辱對方,順便炫耀一番。

  趙濟恆拍著躺椅扶手:「你看你們,折騰這麼多,差點被逐出門派,進內門的還是我。我本以為你見到掌門,是有了靠山呢,怎麼還是灰溜溜地回外門了?」

  孟河澤氣得差點從輪椅上坐起來,單手抄起躺椅,甩飛出去。

  趙濟恆跳開,仗著孟河澤打不到他:「你想砸就砸,想扔就扔。我明天還來送。雖然我現在住內門,來一趟有點麻煩……」

  「謝謝。」

  趙濟恆像被雷劈了,猛然回頭,只見宋潛機接住躺椅,一臉微笑。

  「你說什麼?」

  「我說謝謝你。」宋潛機拖著躺椅,在石桌邊找了個合適位置擺放,「挺舒服。」

  有人白送,省了他去買,好事。

  正適合幹完地里的活,晚上癱著吹風喝茶。

  趙濟恆愣了愣,他正想問「你有病嗎」,手臂忽被人猛地拉住。

  「您怎麼跑到這兒了。趙執事到處找您!」

  「沒看見我正忙著嗎?等等。」趙濟恆見來人是叔父手下的執事,並不放在心上。

  他不耐煩地甩手,竟沒能甩開,一臉驚愕。

  「不能等了!」一群執事衝進來,前後左右將他包圍。

  怕他闖禍犯事,按趙虞平吩咐,一道神仙索綁起他雙手,「這就跟我們回去吧!」

  「喂喂,幹什麼!」趙濟恆大驚失色,像只被拎起後頸的雞崽,撲騰翅膀掙脫不得。

  他跟班見執事堂的人來真的,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領頭執事轉向宋潛機,換上一副客氣笑臉:「你以後不必去領任務了。」

  宋潛機點頭,看來虛雲已經同執事堂打過招呼。

  執事堂不能再找自己麻煩。至少明面上不會為難,更不會留下證據和把柄。

  至於趙虞平暗地裡怎麼做,還有什麼手段,又是另一回事。

  領頭的執事打開儲物袋:「趙執事說,咱們之間原先有些誤會。他知道你最近在收拾院子,特意吩咐我們準備了一些薄禮,還請笑納。」

  桌椅板凳、床榻衣櫃,鍋碗瓢盆,加上各種雞零狗碎的生活用品,流水般取出,小山般堆積在院中。

  宋潛機假作感動神色:「有勞了。」

  領頭執事欣慰他識趣,又說了幾句示好的虛話。

  一時間其樂融融,言笑晏晏。

  趙濟恆大怒:「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他的躺椅混在一堆嶄新家具里,好像他真是來送禮的。

  就特麼離譜。

  沒人理會他。趙濟恆被一群執事叉了出去。

  他從沒受過這種委屈,偏偏宋潛機還倚在門邊笑:

  「來一趟不容易,喝杯茶再走吧。」

  「宋潛機我x你大爺!你他媽別得意!」

  趙濟恆罵的是山下勾欄院學來的髒話,周小芸等人聞所未聞,憋紅臉也憋不出一句回嘴。

  罵聲嘹亮,響徹山林。

  其他寢舍的弟子們正準備去上工,聞聲紛紛駐足「宋院」門口,指指點點看熱鬧:

  「誒,難道宋落又惹出亂子了?」

  直到那群執事背影消失,趙濟恆的污言穢語還隱約飄來。

  「啪」一聲脆響,孟河澤咬著牙,把輪椅扶手掰斷了。

  宋潛機面不改色。

  人們看不到他羞憤反應,甚覺無趣,正準備原地解散,各打各的工。

  忽聽一陣喧囂響起,山道盡頭煙塵瀰漫,一群黑長袍、白高冠的戒律堂弟子來勢洶洶。

  領頭人大喊著宋潛機的名字,一路驚飛鳥雀,轉眼奔至院門前。

  人們立刻呼朋引伴聚回來:

  「執事堂的人剛走,戒律堂就來?」

  「我今天就算曠工,也要看完這場大戲!」

  周小芸等人手足無措,一種悲涼、辛酸感油然而生。為何宋師兄這樣的好人,卻處在龍潭虎穴中。


  卻聽宋潛機笑問:「你們怎麼來了?」

  丘大成氣喘吁吁:「要緊事,宋兄幫幫忙!」

  徐看山:「潛機兄,你可要為我倆作證!我跟人賭了五十塊靈石啊!」

  宋潛機早知道這兩人是賭鬼。

  一起去過一趟主峰,非說他運氣好,纏著他進賭場撈錢。

  一眾外門弟子看得滿頭霧水。

  「你們別串通!」戒律堂弟子中走出一人,「讓我來問!」

  事情說來簡單。偶遇傳說中「修真界第一美人」,概率比路上白撿極品法器還小,足夠吹噓十年,少吹一天都算血虧。

  丘大成、徐看山回到戒律堂後,吹得天花亂墜。可惜沒人相信。

  「妙煙仙子如果真來了,她的烏金車呢?」

  烏金車飛行時煥發緋紅光芒,所過之處,層雲盡染,如烈火燃燒,烏金西墜。

  「她沒坐車。是陳霸,不,陳師姐一路送她出去的。我猜她住在陳師姐的無憂殿,說不定,現在還沒走!」

  「接著編!」眾人還是不信:「誰能作證?」

  當時橋上五個人,能為他們作證的,只有陳紅燭和宋潛機。

  除非對生命失去興趣,才敢找陳霸王對質。

  他倆只能找上宋潛機,帶著一群人,還有贏得賭局的期待。

  那戒律堂弟子打量宋潛機:「那晚在逝水橋上,你們真的遇見了妙煙仙子?」

  「妙煙仙子」四字一出,像某種咒術,宋院門口頓時變得安靜。

  無數雙眼睛亮起來。

  宋潛機笑容淡了些:「是。」

  寢舍區炸開鍋。呼喊聲、吸氣聲迭起,震驚目光要將宋潛機射穿。

  丘大成、徐看山享受著眾人羨慕,興奮地飄飄然:

  「你快告訴他們,妙煙仙子有多美,簡直美得不像真人!」

  宋潛機想了想:「還行。」

  跟上輩子比起來,現在的妙煙名望正盛,未經坎坷,眼裡沒有複雜謀算,眉間猶存一絲單純稚氣。

  「就跟你們差不多吧。」宋潛機望著一群人期待眼神,補充道。

  他覺得自己客觀真誠,但其他人不這麼想,仿佛聽到某種笑話:

  「哈?你說的什麼話?」

  「你說的是人話嗎!」

  「堂堂妙煙仙子,怎麼可能『還行』,怎麼可能跟普通人『差不多』?」

  一群人說他們見了「假妙煙」,是對妙煙的侮辱,丘、徐二人據理力爭,舌戰群儒。

  至於宋潛機,開始被人瘋狂輸出:

  「妙煙仙子修習天音術,天賦極高,十四歲便築基。

  「她容貌無瑕,冰肌玉骨,飄然出塵,令人見之忘俗。

  「她譜寫的樂曲,篇篇金章,傳唱整個修真界,你不會不知道吧?」

  宋潛機:「哦。」

  那人被他敷衍態度氣得仰倒:「哦?我這說了半天,嘴都說破皮了,你就一個『哦』?」

  說著一把扯住他袖子:「你今天非得說清楚,妙煙仙子到底長什麼樣!」

  宋潛機抬眼。

  那人對上他冷漠眼神,忽然失語,下意識縮回手。

  宋潛機起身,春風拂過顫巍巍的花枝,花瓣落了他滿懷。

  春天應是耕種的季節,種什麼活什麼。

  他願意在爛漫的春光里,認真地做全世界最無聊的事。

  除了跟人聊妙煙。

  因為妙煙沒什麼可聊的。

  宋潛機轉身離開,只留下一聲嗤笑:

  「紅粉骷髏,妙你個頭。」

  朱紅院門無情關上,銅環震盪。

  門外眾人目瞪口呆。

  「……他,他居然罵妙煙仙子?他變了!」有個外門弟子驚道,「我記得他剛上山那年,也說過『娶妻當如妙煙仙』!」

  「這不叫變了,這叫瘋了。」

  「都說他為救孟河澤,傷了使劍的右臂,外門考核才棄權。現在看來……」說話的弟子崩潰叫喊,「他是磕壞了腦子啊!」

  那些憤怒目光轉為同情:

  「年紀輕輕的,就這樣了。」

  孟河澤大聲申辯:「宋師兄這樣說,肯定有他的理由!」

  宋潛機也想不到,「不辨美醜」的臉盲名聲,從今天起,就要跟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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