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蛇扒皮剁頭、切尾扔內臟, 留下最嫩的腹肉,去骨切絲。【記住本站域名】
因陋就簡,大石削成石鍋, 竹節劈做竹筒。
宋潛機挽著袖子,用一柄匕首代替菜刀, 雙手浸在模糊的血肉里, 與李次犬閒聊:
「前聽說李道友的棋藝, 是衛王教的?」
他對種地之外的事情, 很有興趣。大概因為事關救世主, 他在心中隱隱摸出一條線。
衛真鈺來千渠前,隱姓埋混跡修真界, 指點過一些人。
他自立為王后, 這些人紛紛破門而出, 轉投他門下,成為他的心腹助力。
究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還是衛真鈺早有打算, 步步落子蓄勢?
「宋道友也懂棋?」李次犬問。
宋潛機笑了笑:「略懂一些。」
「當年我從海外漂泊而來, 一無所有, 處處遭人白眼。落魄時巧遇衛王,他看出我習陣的天賦,傳我棋道,讓我登聞雅會去爭棋道魁首,替他給一個人當徒弟……」
「後來呢?」
李次犬:「後來宋王的『英雄帖』橫空出世, 我自然沒當那人的徒弟,不過因此拜入紫雲觀,修習最厲害的陣法。衛王於我,確實有再造恩。」
宋潛機:「衛王是個好人啊。」
時間線更加清晰, 衛真鈺多半遇到棋鬼,得其指點卻不願拜師。
又不願對方抱憾而終,便教出李次犬送到登聞大會。
李次犬正要點頭,覺得哪裡不對勁:「這話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你可以說衛王是王者、是強者,「好人」能算是什麼誇獎。
河水在石鍋中煮沸,蛇肉過水焯過,腥氣漸散。
宋潛機借著熱騰騰的白霧,取出淨瓶瓶口不死泉的霧氣,混入石鍋中。
不死泉很不樂意地顫動瓶身,仿佛抗議他大材小用。
蔥段薑末剛下鍋,香氣噴出,隨風飄遠。宋潛機又摸出胡椒和鹽。
李次犬見他一樣接一樣從儲物袋裡掏小瓶,目瞪口呆:
「道友東西帶的真齊全。」
「平日貪圖口腹之慾。」宋潛機道,「見笑了。」
他輩子在秘境遇到這類大補之物,從來都是扒皮生吞,骨頭嚼碎吐出去。冰冷腥臭的血肉令人作嘔,但為了儘快補充靈氣和體力,他習慣忍耐。
重活一世,倒慣出了講究口味的毛病。
不多時蛇羹出鍋,盛入竹筒,香味暖人心肺。
銀甲隊圍攏而來,嘖嘖稱奇,偶有幾聲戲謔:
「咱們這是請了個廚子啊?」
「既然有廚子,帶他們一程,倒也不虧了。」
修士耳聰目明,篝火旁的散修們隱約聽見,面露不忿:
「明日定要讓他們見見咱們的厲害。」
「我嘴饞,我嘗!」銀甲隊中一位醫修跳出了,用手指沾了沾竹筒邊緣,放入口中,咂摸一番。
宋潛機目光垂下,只見他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手心攥著什麼東西。
這人在試毒,手中應是一顆解毒丹。
雖有李次犬全程「監督」他料理蛇肉,但他調料和蔥蒜是自帶的,仍不能令衛王放心。
醫修試毒時,銀甲隊一邊聊天說笑話,一邊圍緊宋潛機,封死他退路。
另一撥人盯著散修們,隨時準備出手,而後者一無所覺,還與銀甲隊搭話。
宋潛機眼神微冷。
看這般熟練的陣仗,不知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多遍。
擺架子就算了,衛真鈺多疑的毛病又是跟誰學的?
既然不信他這個外人,何必讓他掌勺操刀,忙碌一場?
我要是真存心害你,用得著下毒?憑你這幾個人,難道攔得住我?!
宋潛機越過人影縫隙,冷眼望向衛真鈺方向。
只見那人脊背挺直地坐著,周身落木蕭蕭,空無一人。
背後醒目浮誇的披風,飄在風中,氣勢不凡,卻有些孤寂。
離開千渠後,無數漫長漆黑的夜裡,大概他就這般度過吧。
宋潛機怔了怔,心想衛真鈺這些年四面樹敵,八方結仇,難免遇到不懷好意的接近。眼下只是慣性防備,不是針對自己。
又想前世的自己,有時比對方更謹慎。
他吐出一口氣,搖搖頭,接過醫修手中竹筒,微笑道:「我嘗嘗鹹淡。」
宋潛機捧起竹筒吹了吹,匆匆吞下一大口燙喉的蛇羹:「正合適。」
氣氛陡然鬆弛。圍繞散修隊的陣型也散了。
李次犬招呼道:「大家快趁熱吃!」
眾人迫不及待一擁而,大快朵頤。
「衛王在那邊。」
李次犬向宋潛機遞去竹筒,示意他親手送給衛真鈺,笑容多了幾分真摯熱情。
宋潛機假裝沒看懂對方的好意暗示:「衛王威勢深重,令人望而生畏。我回去了。」
「小宋,你不覺得你回來得太快了嗎?」胖陣師無語地看著他,「就沒去跟衛王說兩句話?」
宋潛機:「明天要用的符籙,我還沒畫完。」
他在石頭鋪開紙筆,盤膝閉目運氣,一副準備畫符,不想被打擾的模樣。
隊長陸周恨鐵不成鋼:「畫不完就畫不完,跟著衛王能省很多符籙。剛才多好的機會,哪有你這種傻子。」
劍修冷諷道:「泥巴扶不牆!指望小宋出去露臉,不如指望天上下紅雨……」忽見銀甲隊端來蛇羹,忙不迭改口道謝。
張猴嘟囔:「這羹是小宋煮的,怎麼沒見你謝謝人家小宋。」
「呵,你有意見?你想打架?!」
散修隊喝著蛇羹,補充靈氣後更有精神吵吵嚷嚷。
宋潛機充耳不聞。
修真界慕強鄙弱的風氣由來已久,這些隊友已經算不錯的人了。
他一邊假裝吃力地畫符,一邊仔細感知周遭。
深夜許久不曾聽到蟲鳴獸吼,林中反常地安靜。
夜風吹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那隻精魅還跟著他們,像一條陰冷的毒蛇注視獵物,等到捕獵時機。
……
「王,味道怎麼樣,加鹽嗎?」李次犬打量衛真鈺臉色,企圖看出點變化。
「尚可。」衛真鈺吐出兩個字,竹筒放在一旁。
他竟只喝了一口,便不願再吃。
正常、普通的味道。
「那人如何?」衛真鈺問。
李次犬看向散修隊方向:「膽子小,脾氣好。罵不還口的人。他還誇你……」
「誇我什麼?」衛真鈺略抬頭。
密葉搖晃,搖碎月光。
光斑落在他臉上,影影綽綽。
李次犬失笑:」誇你是個好人啊。」
衛真鈺微怔。這算夸嗎?
「巧言令色!」一人忽從樹跳下,輕嗤道,「他那點修為,如脾氣不好,哪個隊伍還帶他?我不明白,咱們為什麼也要帶一群拖油瓶?搞日行一善啊?」
李次犬不贊同地看他一眼:「祝勝,衛王帶著他們,另有用處。」
叫祝勝的青年神色微肅:「王覺得,那人可用?」
衛真鈺低頭,回到月光照不進的陰影里:「再看看。」
李次犬點頭:「是該謹慎些。」
他吃了那小符師的蛇羹,不太希望對方做一塊投石問路的「石」。
衛真鈺忽問:「探出什麼了?」
他們當然不會等張猴探路報信。
祝勝道:「里外發現陣法痕跡,應是設陣捕獵妖獸。地上陣材未清理乾淨,看擺設,是三重困陣。」
衛真鈺挑眉:「紫雲觀?」
祝勝搖頭:「如是紫雲觀的人,留下的陣材應該有紫色祥雲標記。」
外出行走,各門派的看家本事各有特點。
大門派有時行事霸道,喜歡故意留下印記,以此向過路修士打招呼——
「前路的無主寶物我某某派已經盯上了,不怕的道友歡迎來一爭高下,怕了就速速退去。」
李次犬沉吟:「除了紫雲觀,這次進秘境的,還有誰能布置三重困陣,並且不愛留標記。」
「你啊。」祝勝道。
李次犬:「……當然除了我!」
「哦,還有千渠那位紀編修。」
「你說前面很可能是千渠的隊伍?」
李次犬有些遲疑。
他看向林中某個方向。自從他們進入秘境,一直按衛真鈺的安排,為了一件事,朝一個方向行進。
路上收靈草、收妖丹,不過是順手。
明日他們會加快前行速度。
他不想節外生枝:「衛王,大事當,我們可要換條路,避一避?」
半晌沉默。
「避?」衛真鈺緩緩口,聲音微啞,目光幽深,「要避,也該他們避我。」
他站起身,獨自遠離人群,深入林中。
祝勝要前,卻見衛真鈺抬手,示意不必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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