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氣放晴, 絮雲浮春日晴空。【Google搜索】
街上依然靜得反常,積水映著雲光,飄著落葉, 很是寂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紀辰來勢洶洶, 尋常人哪敢輕易出門。
不只紀上下, 整座城小心翼翼地等待驚蟄。
後無論誰勝誰負, 日子總能照樣下去。
宋潛機與紀辰再上鳳仙樓。
這座樓竟修葺一, 再次開門迎客。
樓里也換了一批客人, 正聊天說笑。仿佛昨夜的殺局沒有發生。
宋潛機坐靠窗的位置,垂眸看空曠街道:「你故意放出消息, 想讓無關人等避開?」
紀辰笑道:「宋兄想了。我瘋名外, 別人怕我而!」
宋潛機發現紀辰對他的態度確變好了, 一口一「宋兄」地喊,笑容天真熱情, 就像千渠一樣。
但紀辰沒有真正相信他, 這樣態有何目的?
「花生瓜子果脯蜜餞上。再來一壺上好的白菊茶, 一碟剛出籠的五色鳳凰糕。」紀辰一邊招呼小二, 一邊對宋潛機道,「宋兄第一次來,該嘗嘗白鳳郡特色茶點。」
「聽說白鳳郡物價昂貴,你請我嗎?」宋潛機問。
「有人請,輪不到我。」紀辰笑道。
自從他們點了東西, 客人們紛紛要來茶水點心。沒有人喝酒,鳳仙樓從酒樓變成茶館。
張張八仙桌舉杯飲茶,嗑瓜子吃花生,氣氛清淨風雅。
宋潛機環顧周:「沒有殺氣。」
「今天來的人, 只負責盯著我。」紀辰道,「我要是不來,紀還得滿城尋我,索性來喝幾杯茶。」
說話間,茶點端上來。
白鳳郡慣用青瓷茶碗,碗口寬大,茶湯顏色淺淡,上面漂著一層細密的白色茶沫。
「客官您請。」端茶小二笑容熱情。
紀辰舉杯輕啜,滿足地喟嘆一:「宋兄沒想到吧,白鳳郡的白菊茶裡面沒有菊花,是茶沫形似菊花重瓣開放。」
宋潛機低頭,菊瓣形狀茶沫聚散變幻,竟又凝成清晰圖案,浮青瓷碗中。
似一朵冶艷桃花斜刺青空。
宋潛機心中微動。
他離紀辰很近,後者是大陣師,對空間中靈氣敏感,修士的傳音傳訊手段難免產生靈氣波動。
這種凡人茶師的手藝,卻不用調動靈氣。
就算紀辰坐他對面,因角度、光線不同,也看不到他茶碗中的圖案。
好細的心思,好巧的手段。
自己突然出現,攪進局中,紀一定會得到消息。
如果對方什麼不做,不派人與他聯繫,才是怪事。
宋潛機剛舉杯,細密茶沫便消散一空,再無蹤跡。
「白鳳郡的春天,哪地方能看到桃花?」宋潛機問。
「整白鳳郡只有一地方開桃花。」紀辰悠悠道,「城南十里外,桃花塢。」
宋潛機忽道:「我要去買點東西。」
「你要買東西,什麼告訴我?」紀辰納悶,「難道是給我買?」
「了花你的錢。」宋潛機誠道,「我沒錢。」
……
入夜後,宋潛機沒有與紀辰回到紀廢園。
他獨自來到桃花塢,帶著三塊留影璧。
留影璧價格昂貴,普及度卻很高,大洲的大店可以買到。
他因收集鑄劍材料而囊中羞澀,了買這只能向紀辰借錢。
然後將其簡單改造,打磨成小玉石形狀,嵌劍柄、腰帶上。
希望今夜物盡其用,宋潛機想著,進石亭中坐下。
石桌上備好茶點,與白日一模一樣的白鳳郡特產,白菊茶、鳳凰糕。
宋潛機放道:「宋某到了,還請出來一見。」
另一道音似早有準備:
「宋道友,初次見面。下紀光,紀現任主。」
一人穿桃花叢中。他身穿白色錦袍,頭戴玉冠,搖著摺扇向宋潛機禮貌問好。
此人容貌與紀辰有三分相似,但姿態端莊,像位翩翩公子,細看才能察覺他眼底的倨傲和不安。
宋潛機想了想道:「是你。」
這人他曾華微宗見。
時候被自己懟的啞口無言,躲父親身後發抖,前世竟也當了主。
紀光端坐著,撣去衣袍落花:「桃花塢偏僻,周無人,下親自來見,以示誠意!」
宋潛機態度良好:「有勞紀主。」
「道友既然願意來,就是有的談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宋道友何來白鳳郡?」
宋潛機道:「是來白鳳山求一味器火,煉製命法器。行至半路……」
他不再說,似有苦惱。
紀光笑了笑:「道友接到委託,保護紀辰?」
紀辰不該有親朋好友還世,誰能請得動宋潛機。
「不。」宋潛機搖頭。
「難道是……」紀光驚道。
「取得他的信任,然後殺他!」
「殺人誅心!」紀光倒吸一口涼氣:「誰這麼恨他?」
「他爭奪陣師傳承時,得罪了太人,你也是知道的。」宋潛機似苦惱。
紀光蹙眉,目露懷疑。
宋潛機忽然出手,將手中長劍拋上石桌,劍柄沖對方,劍尖對自己。
他說:「我素來劍不離身,今夜索性棄劍,我們開誠布公地談吧。」
「願道友分憂解難。」紀光底氣大足,立刻拱手,壓抑著不易察覺的喜色,只是他不敢輕易相信,仍試探道,「道友進展到哪一步了?可需要下相助?」
對方如果說此事成大半,請他某時去某地幫忙,必然是要引他入紀辰陣中。
「殺人容易,取信卻難,何況我與這紀辰就無甚交集!談何進展!」宋潛機怒道。
紀光暗自點頭。他仔細查,沒有人聽說宋潛機與紀辰、紀星有舊。
事情似乎說得通了。
宋潛機暗示道:「如果能知道一他去的事,或許對我有幫助。這單生意若成,一千萬靈石,你我三七分帳。」
紀光心裡暗笑,宋潛機的孤光劍訣再厲害又如何,散修就是眼皮子淺。
哪比得上自己背靠族資源。
「這有何難,道友莫要發愁,你可知,我何將今夜會面地點定桃花塢?」
面桃林茂密,夜間落花異常清晰,如一陣細雨。
「何?」宋潛機很捧場。
「因紀辰絕不會來這裡。紀星死桃花塢,他此生不願踏足此地!」紀光語氣甚至有驕傲。
他面對的不是正道君子,是一位凶名赫赫,傳言中不擇手段的散修。
對方的手沾血,不比他乾淨。
「接著說。」宋潛機似乎很有興趣,主動低頭對方倒茶。
茶湯中映出他冰冷目光。
紀光仰頭飲茶,很是受用。
宋潛機越往後聽,神色越平靜,似乎沒有喜怒。
月上中天,該說的話說完了。
紀光將宋潛機送出石亭:「期待下次再見。」
宋潛機深深看了紀光一眼:「下次再見。」
他拿了自己的劍。
……
「宋兄回來了?」紀辰靠軟榻上假寐,沒有睜眼。
正翻牆的宋潛機一怔,應了一。
「宋兄去見誰?」紀辰問,「一身桃花味。」
宋潛機無奈道:「你明明猜到了,何還問?」
去見紀光這事他沒有提前告訴對方,不知紀辰現會怎麼想。
認他是敵人派來的探子,或者被敵人收買?
但他要揭示真相,只能做戲誘導,不能動用武力,讓人覺得是屈打成招。
宋潛機索性又翻出圍牆:「我有事,先了。」
明早自見分曉,何必此時解釋太。
紀辰望著宋潛機背影消失,略有遺憾地輕嘆:「怎麼不跳下來呢?陣布好了。」
……
距離驚蟄夜只剩兩日時,白鳳郡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件大事轟動,令整修真界震驚。
這一日天氣不錯,雲淡風輕,陽光澄淨。
街上依然沒人,各方修士坐鳳仙樓等上茶,乍看氣氛融洽。
忽然街上響起紀光的音:
「來紀辰不是廢物,是我父親騙他學符,讓他八年學不成。」
「紀星當時年幼無知,用他哥哥前程性命威脅兩句,她就會自己乖乖喝毒藥,哪醫修查不出來……」
「這也怪不了我,修真界弱肉強食,怪他們自己太蠢。族交到我手上,這年不是發展很好嗎。」
眾人奔到窗邊,窗外空中竟然出現紀光的虛影。
紀光搖著摺扇,神情怨毒陰鬱,全無平日道貌岸然的主風範。
「快看!有人放留影璧!」
「不會是造假吧?」
「造假哪有這麼清晰,這簡直能看見毛孔了!」
滿堂悚然,繼而譁然。
有人奔到街上,發現城門口也懸著一塊影璧。
還有一塊,明晃晃懸紀府門前。
留影璧很快被紀找出位置,狠狠砸碎。
但消息經傳出去,還有看熱鬧的修士用的影璧將內容轉錄下來。
「我等出身族的修士,誰沒有父母姊妹兄弟?族怎麼能出這種敗類?」
「表面親如一,背地裡謀財害命!真是好狠的心!」
「此仇不報枉人,紀辰報仇才是天經地義!」
等紀辰睡醒出門,一路,發現眾人竟不怕他了。
人們陷入一種同情、羞愧,甚至是同仇敵愾的情緒中。
有人對他喊道:「紀小仙君,我們支持你!」
紀辰震驚,喃喃自語:「是這世界瘋了,還是我終於徹底瘋了?」
直到鳳仙樓樓下,他遇到宋潛機。
宋潛機站春日清淡的晨光中,面露微笑:
「紀光父子和他們的狗腿確不是東西,但紀還有人不知情,不知者無罪,你也不必每殺吧。」
紀辰怔了片刻:「原來是你幹得好事,誰要你管我?」他冷哼一,拉下臉,「我又不會謝你。」
「不謝算了。」宋潛機轉身要。
紀辰又拉了拉宋潛機袖子:「你跟我來。」
「去哪兒?」
紀辰不答,只說:「我帶你去地方。」
春遊踏青般,兩人閒逛至白鳳城外。
紀辰帶宋潛機去的地方不遠,山明水秀,很是清淨。
宋潛機登高遠望,望見對面山坡一片緋紅煙霞。
原來這座山頭正對著桃花塢。
此時桃花盛開,春色爛漫。
不彼山中,見彼山風光。
紀辰解開陣法和障眼法,宋潛機腳下一空,眼前忽然出現一株老槐樹,一方小土包。
紀辰蹲下,拍著小土坡道:「我想先自己跟妹妹說說話,等會兒喊你。」
「自然。」宋潛機遠了,默默觀賞對岸桃花。
春風吹來紀辰的音,輕飄飄恍如隔世:
「小星,你還記得當年華微城裡的宋潛機嗎?他現可有事了,還跑出來救我。」
宋潛機有尷尬,他不是故意要聽。
但紀辰說話吐字清晰,他五感又刻意練,比普通元嬰期修士敏銳,尤其是聽覺。
他靜靜聽了片刻紀辰誇他,正要得遠,忽然對方話鋒一轉:
「不該報的仇,還是要親手報。等事情辦完了,我就想法子設陣燒了他,讓他下去陪你。」
宋潛機轉頭,笑容漸漸僵硬。
等等,燒誰?
我要是沒記錯,我剛才還幫了你!
紀辰輕拍小土包,像拍小女孩的額頭。
風煙中紙錢燃燒,好似浴火飛舞的破碎蝴蝶。
「你看他要是不滿意,也沒關係,托夢給我,明年我再給你燒一的。」
「不修真界最近幾年不景氣,真沒出什麼像樣的人物,小的太小,老的太老,子夜文殊死得太早,這百戰不死宋潛機經算很難得了。」
「鳳仙樓里各路狗熊,說起來有自己的名號,什麼春雨劍流雲鏈鬼頭刀,不夠宋潛機一劍砍的。讓他這種凶人下去陪你,一定沒鬼敢欺負你!」
宋潛機臉色鐵青。
我真是謝謝你的誇獎!我謝你全啊!
紀辰還繼續說:「你看,你後世界就這麼無聊,所以別太難,你也沒錯什麼……」
但宋潛機經聽不見了,他抄起劍柄,直奔墳頭。
今天不打得紀辰桃花滿臉開,他就不知道我種的花兒什麼這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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