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漂浮著朵朵白雲,冬日的陽光溫暖著大地。
被清理平整的白馬寺舊址上,數千武林中的英雄豪傑,正在這裡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流水席。
李牧高舉著酒碗,朗聲對眾人說道:「諸位同道,這時間過得可是真快啊!我等來時還是陽春三月,歸去已是臨近臘月。
為了還江湖一個太平,在過去的半年時間裡,吾等是拋頭顱、灑熱血,現在終於擊敗了魔教。
可惜在這期間,也有無數的江湖同道埋骨他鄉,連一具全屍都沒能留下。
不過他們的犧牲沒有白廢,武林中最大的那片陰雲被我們撕破了,重現了這萬里晴空。
現在我提議,這第一碗酒先敬……」
這是慶功宴,同時也是散夥飯。自帶乾糧跑來同魔教幹了一仗,總得有個蓋棺定論。
現在這場慶功宴,就是給本次抗魔行動下定論的時候。原則就一個字——吹,可勁兒的往大里吹。
伴隨著李牧的聲音落地,不知道是誰帶了一個壞頭,「砰」、「砰」、「砰」……的聲音就響個不停。
別人都連碗摔了,李牧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在內心深處,他的心已經開始滴血。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混江湖可不流行AA制,平日裡都是自己管自己,但是舉辦慶功宴華山派卻是當仁不讓。
這場邀請四五千人的盛大酒席,沒有萬把兩銀子是搞不定的。按照現在這種情況禍禍,估摸著成本還要往上加。
輸人不輸陣,李牧到底還是干不出煞風景的事。反正也就這麼一回,奢侈就奢侈好了。
好不容易熬過一場正邪大戰,現在大家情緒激動一點兒,也是可以理解。
這場慶功宴,慶祝的也不光是正邪大戰勝利,更是慶祝撿回了一條命。
別看大家好像都沒有什麼收穫,實際上則不然。每一次正邪大戰下來,都會有無數的勢力消亡,也有會新的勢力崛起。
別看這個時候大家還是盟友,等結束了這場宴會,在接下來的勢力洗牌中,很多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都會變成競爭對手。
死掉的更慘,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自家原有的勢力範圍,就要被大門派、或者是這些稱兄道弟的武林朋友給拿下。
當然,多了一份香火情,大家一般不會幹得太過分,只會拿走「屬於」自己的一份,不會把事情做絕。
若是不幸某一地區的武林勢力都衰落了,被新崛起勢力取代,或者是外來戶插足,那就真的慘了。
沒有香火情份,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新勢力在處理這些問題上,通常都幹得比較徹底。
既然入了這江湖,就要承擔其後果。沒有什麼好可憐的,在李牧看來有那悲天憫人的功夫,還不如去閉關苦修。
現在華山派還是勝利者,甭管接下來發生什麼,都影響不到自己頭上。
李牧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自己這一波積累下來的人脈關係,比原著中嶽不群苦心經營數十年的都要靠譜。
並非他手段高明,也不是他武功高強,主要還是因為現在的華山派足夠強大。
強者從來都不會缺乏朋友,只要不倒行逆施,就會從者雲集;弱者任你怎麼八面玲瓏,都是白費功夫。
……
「少掌門,門中發來急信!」
剛剛走完了宴會流程,李牧正欲同各派大佬寒暄,就被這一封突如其來的急信給打斷了。
接過了書信,李牧對前來敬酒的武林中人招呼道:「諸位兄弟,門中有事李某需要耽擱一下,等會兒再來向大家賠罪。」
來人急忙答道:「盟主客氣了,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不礙事的!」
看得出來,李牧的一聲兄弟令來人非常滿意。哪怕明知道只是一句客套話,還是滿有榮耀。
能夠同華山派未來的掌門稱兄道弟,這已經足夠他回去吹噓很多年了。
如果沒有足夠的奇遇,到更高的境界之上看風景,或許這就是他距離大人物最近的一次。往後相遇,大家又是兩個世界的人。
打開了書信,李牧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最近兩三年五嶽劍派那可真是多災多難。
先是華山派倒霉,掌門重傷垂死、山門遇襲;而後恆山派元氣大傷,接著嵩山派和衡山派又損失慘重,現在終於輪到了泰山派。
按照信上的說法,在半個月前,已經南下的魔教風雷堂突然返回,趁泰山派疏於防備發起偷襲。
經過浴血奮戰,泰山派雖然保住了基業,但是也付出了慘痛代價,就連掌門玉虛子也不幸陣亡。
李牧已經無力吐槽了,衡山派才剛剛確立莫大為掌門,連大典都沒有來得及舉行,現在泰山派又被迫換掌門。
天門道人都來了,估摸著左冷禪也要快上位了。左冀高雖然還活著,但那一身的傷,明顯就不是什麼長壽之人。
華山派更不用說,寧清羽早就在門中流露出了要傳位消息。名義上說是為了專心閉關,以期突破先天,實際上就是快要撐不住了。
除了生死不明的恆山掌門靈清師太外,五嶽劍派中的四派都會在近期,面臨門中權力更替。
什麼大計戰略,在這一刻都成為了泡影。
除了華山派實力猶存,能夠繼續對外擴張外;其它四岳現在都傷了元氣,能夠保住現有的利益就算不錯了。
當然,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正邪兩道紛紛損失慘重,倒霉也不只五嶽劍派一家。
大家的實力都衰落了,接下來就整個武林進入了比爛的時代。
只要比其它門派衰落的慢一點,或者說恢復速度快一點,就能夠在接下來的競爭中占據優勢。
顯然,這種局面更加有利於實力雄厚、底蘊悠久大派。
或許要不了多久,江湖中就會進入大兼併時代,由現在的百花齊放逐漸走向巨頭壟斷。
當然,朝廷肯定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發生。接下來的江湖看樣子是平靜不了,像華山派這些的存在註定要直面風暴。
這一瞬間,李牧甚至有些後悔削弱嵩山派。留著他們跟少林添堵,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李牧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小弟最重要的就是聽話,同時具備實力和野心的存在,留著只會反噬自身。
最關鍵的是想要戰場上不著痕跡的保存實力,可不是一件輕鬆事兒,總得要有人做出犧牲。
若非五嶽劍派也傷亡慘重,除魔聯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一團和氣。
拿起毛筆,只是想想自己那鬼畫符般的字體,為了不丟人現眼,李牧又再度放下。
「給掌門傳言。接下來的中原紛爭,我們已經不準備參加了。等洛陽事務告一段落,我們就會返回關中。」
甭管五嶽劍派是不是遭遇詛咒,李牧都不準備出去浪了。窩在老巢坐觀風雲,總不會有問題。
武林高手也不是大白菜,以現在的局勢,魔教就算是能捲土重來,也湊不齊之前那種規模大軍。
沒了華山派參與,正道一方照樣能夠獲得勝利。估摸著少林寺現在也不想看到他,畢竟剛剛從人家手中訛走了洛陽。
若非有內幕交易,除魔聯盟又豈會那麼快東出?
當然,東出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華山派需要少林寺在前面吸引朝廷火力。
否則,以李牧的作風,不等魔教二度圍攻少室山,絕對不會跳出來拉仇恨。
……
再度回到宴席中,慶功宴已經到了尾聲。部分急躁的江湖中人,已經開始告辭離去。
李牧拱了拱手:「諸位江湖路遠,日後有緣再見,吾等再把酒言歡!」
「盟主客氣了,日後有空我等定會到華山登門拜訪,到時候……」
本想再客氣兩句的,怎奈連對方的名號都叫不出來,李牧只能以微笑示意。
眼睜睜的看著眾多江湖同道離去,已經有不少老狐狸意識到了現實一個問題。
這位李盟主的話,雖然說得確實漂亮,可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解散除魔聯盟的事。
可現在人都散了,那麼這除魔聯盟,究竟算是解散了,還是沒有解散?
普通的江湖中人無所謂,但是對這些大門派來說,這一點的意義可是非常重大的。
唯名與器不可假於人手。臨時公推一個盟主也就罷了,長時間設立一個盟主在頭頂上,誰能夠受得了?
「曲前輩,盟主剛才忘了說解散除魔聯盟的事,你老人家德高望重……」
面對一幫同道的恭維,名門大派中輩分最高曲世敬頗有幾分得色。只不過他搞清楚了眾人的來意之後,他的好臉色就結束了。
或許是因為距離足夠遠,天山派和華山派關係一直都不錯,前些年雙方甚至還交易了一株三百年的天山雪蓮。
就為了幾句恭維,就想讓他出頭鳥,那也太小看人了。
若是華山派真要霸著盟主之位,為了自家的利益,得罪也就得罪了。可若是一個誤會,那豈不是冤枉?
白髮蒼蒼的曲世敬笑呵呵的說道:「諸位,此事確實需要一個答覆。不過這件事牽扯甚廣,光曲某一人前去恐怕不妥。
不如大家一同前往,在道別之際隨口問一句就是了,免得因為一場誤會,傷了大家的感情就不好了。」
……
見一大幫子人走了過來,李牧若無其事的上前招呼道:「諸位前輩,你們這麼急著離開,莫非是李某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
尤其是曲前輩,你大老遠的從天山趕過來,都沒有到華山一聚,現在這麼離開了,讓我如何回去向掌門交代?」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明知道大家的來意是什麼,李牧就是裝作不知道。
望著一臉真誠表情的李牧,曲世敬原本準備的一肚子說辭,最終又咽了回去。
天山派和華山派相隔萬里之遙,就算華山派真要有什麼算計,也不可能是衝著他們去的。
「盟主客氣了,並非招待不周。曲某急著離去,只因西方魔教重出江湖,西域怕是要不太平了,我必須要立即回去主持大局。」
想起了西方魔教,曲世敬想著解散除魔聯盟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
有聯盟好啊,萬一西方魔教鬧騰起來,直接求援就是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有著同樣憂慮的,還有同處西域的崑崙派。為了自家的利益,臨時改變立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等丁華野開口,崆峒派長老就搶先說道:「盟主,血刀門重出江湖,我派掌門又喪於血刀老祖手中,這筆血仇我崆峒派一定報。
為了不讓這幫魔頭再次做惡,我必須要立即返回門中。盟主、各位江湖同道,劉某就先走一步了。」
李牧暗罵一聲:「老狐狸」。
這個時候提出崆峒掌門喪於血刀老祖之手,分明就是道德綁架各派。想要大家在未來對付血刀門的時候,也跟著出一份力。
沒有任何猶豫,李牧面不改色的回道:「茲事體大,劉前輩請自便。
如果後面對付血刀老祖的時候,有需要用得著李某的地方,大可書信一封。」
有了一個不會的開頭,原本還連成一氣的各派,瞬間變得四分五裂,一個個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見此,李牧也樂得輕鬆。反正只要沒人提出要解散除魔聯盟,他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霸著位置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