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一顆心跳到喉嚨口:「!!!」
她站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是應該先把自己抹了一半的沐浴露給沖了,在秦意濃進來前趕緊找塊浴袍包緊自己,抑或是……乾脆什麼都不做,看看秦意濃要做什麼。
肌膚之親,魚水之樂。
唐若遙滾了滾喉嚨,做了個很小的吞咽動作。
無論她要做什麼,自己只需要順從就好了。
這個想法有一點羞恥,可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唐若遙撩了下濕潤的長髮,不自覺地抿唇,耳尖微微發熱。
秦意濃的腳步聲很輕,但因著集中精力,唐若遙聽得分明,一下,一下,就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唐若遙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聚精會神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秦意濃的身影映在了門上!
唐若遙全身緊繃,一隻手在身側攥成了拳頭,才能勉強抑制緊張的顫抖。
秦意濃進來以後,自己要說什麼?打招呼嗎?一言不發?
是高冷一點欲拒還迎,還是放低姿態討好她?
她低頭環視自己一圈,半身都是沐浴露的白色泡沫,如夢初醒般,慌忙開了花灑,熱水重新淋下來,鼓譟的心跳被掩蓋在了水聲里。
拜先前那位設計師所賜,浴室和臥室也只是一道玻璃門,隔音效果約等於無。
忽然響起的淋浴聲讓秦意濃髮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眼神也恢復了清明。
她閉了閉眼,輕輕地呼吸了下,強迫自己收回了推門的手,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
唐若遙披了件浴袍出來,系帶端端正正地繫緊,一抬頭便怔住了。
秦意濃靠坐在臥室的飄窗上,一條腿屈著,一條腿懸空,輕輕地晃動著,目光縹緲。令唐若遙怔愣的不是她的動作,而是她細白指間夾著一支煙。
「什麼時候抽菸了?」唐若遙移步上前,自若地從她手裡將未點燃的煙接了過來。
女士香菸,煙身細長,淡白,微香,菸蒂處紋有野性張揚的黑色荊棘。
秦意濃笑笑,被她抽走煙也不惱,二指從一旁的煙盒裡又夾出一根,舌尖微卷,嫻熟地含在了嘴裡。
她含煙時自然而然地偏了一點頭,呼吸往下輕微一沉,嘴角挑起,眼神追著煙,清澈又迷離,表現得完全像是個經年的老煙槍。
她怎麼忽然染上這麼重的菸癮?
唐若遙內心微慍,卻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秦意濃不解釋,垂在一側的手抬起來,掌心握著同樣純黑色的金屬打火機。
咔——嗒——
咔——嗒——
打火機蓋打開又合攏,在秦意濃白皙修長的指尖靈活輕盈地跳。
唐若遙微不可察地做了個調整呼吸的動作。
「上部戲拍戲需要。」秦意濃不緊不慢地開口,把玩著手裡的火機,仰臉望向唐若遙的目光充滿揶揄。
這小孩兒,毛都快炸起來了,還得忍著不出聲教育自己。
唐若遙被她看穿心思,耳根染上點點緋紅,沉默一秒後,輕聲說:「那個,抽菸對身體不好。」
秦意濃頷首,輕笑一聲。
「我知道,已經在戒了。」
「那你還……」唐若遙不解。
戒菸不應該把煙丟得遠遠的嗎?
秦意濃按下打火機開關,黃紅火舌騰地竄上來。
唐若遙看著那道火苗慢慢靠近秦意濃嘴裡噙著的香菸,指尖蜷了蜷,就在她想伸手奪過的時候,火舌在離菸頭幾厘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秦意濃的手很穩,菸癮上來也沒有半分掙扎。
「阿狸。」秦意濃忽然抬眸看她,過分沉靜的目光盡頭是一片荒涼蕭索。
唐若遙低低嗯了聲,心臟莫名被她的眼神揪了一下。
秦意濃眼裡的淒婉倏忽不見,快得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將嘴裡的煙拿在手上,淡淡道:「人有那麼多的**,每一個**,我們都要去滿足它嗎?」
「如果不涉及法律道德,是可以的吧。」唐若遙斟酌著回答。
「但人的**是無窮無盡的,你怎麼保證只滿足到這一步,一旦嘗到了甜頭,再想停下來就難了。」秦意濃嗤笑,「不然怎麼會有個詞叫慾壑難填?」
**是關在鐵籠子裡飢腸轆轆的野獸,大張著嘴,涎水長流,放出來就會連自己一併吞噬。所以越是想要的,越要克制。小到一支煙、一顆糖,大到……
秦意濃深深地瞧了她一眼。
越是唾手可得,越是藏著陷阱。一步踏錯,就會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唐若遙神情一怔。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從一開始就克制它。」
秦意濃點燃香菸,靜默垂下眼瞼,望著它靜靜在指間明明滅滅地燃燒,白霧裊裊,聞到煙味,對於處於戒菸中的菸民來說神經因素會本能地起反應,刺激唾液腺分泌唾液。
唐若遙清晰地看到秦意濃喉嚨滑了滑,神色間也隱約透露出難受的樣子。
唐若遙還是不懂,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折磨自己。
秦意濃看著唐若遙怔忡的模樣,莞爾一笑。
她今天真是喝多了,居然和唐若遙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也或者,她是在心裡存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唐若遙能聽懂她的話。可是就算聽懂了又能怎麼樣呢?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指望著一個實歲22都不到的小朋友拉她一把嗎?
「演戲也是一種**,我們通常把它稱呼為表演欲,同樣需要克制,過猶不及。」秦意濃微微提高了聲音,喚回她的走神。
唐若遙茫然地啊了聲,雖然疑惑秦意濃從上一句話跳到這一句話中間仿佛跳過了非常多,但仍舊極快地擺正了姿態,正色聆聽秦意濃的教誨。
三年前,唐若遙剛進電影學院不久,整個人對於表演的認知還沒有形成系統。給她做表演啟蒙的不是學校老師,而是秦意濃。她第一部電影能夠順利通過導演的試鏡,離不了秦意濃的教導。即使那時唐若遙對秦意濃的人品依舊不敢恭維,但她不得不承認,秦意濃是為表演而生的演員,演起戲來,不管周圍有多少演員,她就是唯一的發光體,令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秦意濃是她的金主,是她的老師,接觸之後又成了她在演員路上最崇拜的人,她的偶像。
「你去年上映的那部《星星變奏曲》就是控制不了表演欲的負面例子。」秦意濃撩起眼皮,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時常掛在臉上的標誌性的散漫笑意斂去,聲音里透出淡淡的冷峻和威嚴。
「怎麼說?」
唐若遙直視著她,並沒有因為秦意濃是演技方面的權威而第一時間盲目地低頭認錯。她沒有隻顧自我表現而去搶誰的戲,和她搭戲的人都喜歡她,怎麼就是控制不住表演欲了?
秦意濃眼裡掠過細微笑意,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面。
浴袍開口低,唐若遙彎腰側坐的時候,領口大敞,露出一片細雪般的肌膚。秦意濃不小心瞧見櫻花盈綴雪山,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餘光注意著她的動作,等她坐好了,再若無其事地轉回來。
唐若遙一無所覺,低頭理了理浴袍的下擺。
「演員之所以為演員,就是只要喊一聲開始,就會馬上出現另一個自己,全情投入到表演當中,對不對?」
唐若遙頷首。
幾乎所有演員都是這樣,她以為這代表著專注和素養,難道不是?
她用眼神表達疑惑。
秦意濃暫時不答,食指在膝蓋上敲著,挑眉問她:「《星星變奏曲》在哪裡拍的你還記得嗎?」
「是在特殊學校。」唐若遙應聲。
《星星變奏曲》是一部針對特殊學校教育的影片,唐若遙在裡面演一個老師,為此她還特地學了幾個月的手語。
「裡面的學生都是真的嗎?」
「是,劇組特地選了一所特殊學校拍的。」
「拍了多久?」
「三個月。」
「那些學生呢,你還記得他們多少?」
唐若遙啞然。
秦意濃目光發冷,沉聲質問道:「你全情投入了三個月,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唐若遙登時語結:「我……」她訥訥半晌,抬起水眸,示弱地輕聲道,「姐姐……」
秦意濃神情緩和些,適時給她上了一節新課。
特殊學校由於是真實環境,真實學生,所以在特殊學校工作的老師,她也要就像一個真正在那裡工作的老師,和學生打成一片,而不是只顧著飆戲,演繹自己的角色,這需要演員自身強大的控制力,克制過度的表演欲。
唐若遙在表演方面天資聰穎,一點就透,進境飛快,秦意濃和那些導演吃飯的時候,閒聊起新生代演員,唐若遙每次都是第一個被提起的。
但她也被自己的天分迷了眼,一味地追求演技的提升,這樣下去,遲早會淪為沒有感情和人文關懷的表演機器,那不是秦意濃願意見到的,也對她未來的發展有大害。
一席話聊完,指間的香菸燃到了盡頭,秦意濃起身毫不猶豫地將那支煙摁滅丟進了垃圾桶。她回頭看了眼眉頭緊鎖、陷入沉思的唐若遙,去客廳倒了杯水,坐在她旁邊小口抿著,耐心地等著。
片刻後,唐若遙渾身一震,霍然起身,認認真真地彎腰給她行了個大禮,再直起腰,眼睛閃閃發亮,肅容道:「謝謝姐姐教我。」
這是對老師行的禮。
這小孩兒。
秦意濃定定瞧她兩秒,忽的輕笑出聲。
唐若遙被她笑得摸不著頭腦。
秦意濃清了清嗓子,貓一樣的眸子慵懶勾她一眼,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悠悠道:「姐姐教你,是要收學費的。」
身周的氣氛陡然收緊,兩人對視間,空氣中看不見的火星迸射出來。
唐若遙喉嚨發緊,忍住了吞咽的衝動,望進那雙漆黑幽邃的眼眸里,輕聲道:「什麼學費?」
下一刻,唐若遙忽然被一條胳膊伸過來攬住,施力往前一帶,跌進女人溫軟馨香的懷抱。
馥郁的冷香盈滿鼻端,唐若遙瞬時間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腰間一松。
唐若遙低垂眼眸,看見秦意濃白玉一樣的手,握住了她的浴袍系帶,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往外抽。
秦意濃偏頭,紅唇欺近她耳畔,呵氣如蘭。
「以身相許,你給不給?」
作者有話要說:
妹想到吧,這是一個養成文(*/ω\*)
站攻受的還有最後一次下注機會,下一章揭曉╰(*°▽°*)╯
ps:表演欲的「克制」,演員的控制力理論,化用一檔節目《表演者言》,周迅和秦海璐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