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停在小區門口,秦意濃從后座下來,關菡拉著她的行李箱跟在後面。
兩人步行往裡走。
小區里環境優美,道路乾淨,樹木郁蔥,涼風習習,外邊還有點熱,進來以後便感覺不到了。這塊地段是B市有名的豪華別墅區,住的不是高官富賈,就是像秦意濃這樣的超級巨星,安保條件自不必說。
關菡仰了仰頭,從這裡望出去的天空都格外地湛藍。
秦意濃身上依舊是惹眼的紅裙,卻把高跟鞋換了,隨意踩了雙運動鞋,頗有些不倫不類。她臉上不見標誌性的散漫笑容,但從舒展開的眉眼看,她此刻心情愉悅。
拐過了幾道彎,關菡眯眼,瞧見了視線不遠處一座獨棟別墅,從鏤空大鐵門的空隙看過去,左邊是爭奇鬥豔的花圃,右邊則是一片圈起來的自種菜地,種滿了綠油油的蔬菜。
鐵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花圃里正給花澆水的女人警惕地抬起頭,看清來人的瞬間放下噴水壺,驚喜道:「小姐!」
秦意濃先是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爾後沖她笑笑:「芳姨。」
芳姨在圍裙上緊張地搓了搓手,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愣了會兒才回過神,抬腿就往裡跑:「我、我去告訴太太你回來了!」
秦意濃提高聲音叫住她:「我自己進去吧,就兩步路,您不用折騰。」
芳姨停住腳步,訥訥。
秦意濃體貼地柔聲建議道:「這樣,您去摘點新鮮的蔬菜,中午炒幾個菜吃,外面都吃不到自家種的菜。」
芳姨重重地噯一聲,笑著去了。
關菡把行李箱放進客廳,主動說:「我去幫忙。」
秦意濃溫聲道:「不進來喝杯水嗎?」
儼然是將她當作客人了。
秦意濃在家和在外面完全是兩個樣子。關菡切換不過來身份,正猶豫,秦意濃已經換鞋進門,給她準備好拖鞋,拿了一次性紙杯倒水去了。
關菡微怔,只得跟著進去了。
秦意濃把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說聲:「我去跟我媽說會兒話,晚點再過來,你先自便。」
關菡掃到陽台上的一個人影,背對著她,身形佝僂。她只看一眼,便收回視線,不自在地起身,說:「我還是去幫芳姨忙吧。」
跟秦意濃久了,她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大明星秦意濃,這個普通家庭的普通角色,她無論如何都適應不來。
秦意濃一愣,說:「好。」
關菡飛也似的溜了。
秦意濃望著她的背影兀自笑了會兒,折身往陽台走去。
陽台的兩扇門都關著,聽不到客廳的動靜,水龍頭裡流出細細的水流,盆里浸了洗衣粉的衣物堆成小山,秦母從盆里揀出來條乳白色圍兜,聚精會神地搓洗著。
冷不丁頭頂落下一道陰影,她還沒反應過來,手裡便一空,瘦弱的肩膀同時被兩條手臂環住。
秦意濃無奈地嘆了口氣:「媽,我不是跟你說用洗衣機洗嗎?再不濟還有家裡請的阿姨,你怎麼總是自己動手?」
秦母——紀書蘭心先是往上一提,而後再一落。
「嚇死我了你。」紀書蘭身材矮小,從秦意濃胳膊下鑽出來,驚魂甫定地拍拍心口,握著秦意濃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心疼地說,「怎麼又瘦了。」
「……」秦意濃說,「胖了,真的,不信你看。」
說著在紀書蘭面前轉了個圈。
紀書蘭打定主意要給她好好補補,殷切問:「中午想吃什麼?」
秦意濃沉思片刻,眉眼攢出一點輕鬆笑意,還做了個咽口水的動作,說:「拍黃瓜。」
紀書蘭:「……還有呢?」
秦意濃聳肩道:「做什麼吃什麼,我又不挑食。」
紀書蘭突然一拍大腿:「我那灶上還燉著烏雞湯呢!」不等秦意濃說話,紀書蘭拖著一條腿風風火火地往廚房跑。
「我去嘗嘗入味了沒有。」聲音留在後頭。
她站著還顯不出來,走起路便能看出來一條腿短了一截,一瘸一拐。紀書蘭今年不到花甲,頭髮已經全白,背影佝僂,像張飽經風霜的殘弓。
紀書蘭就是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爛的代表。她原本是豪門大戶的千金小姐,金枝玉葉,卻看上了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子,為愛要死要活。紀家家風嚴明,紀老爺子一氣之下將紀書蘭趕出了家門。紀書蘭和窮小子——也就是秦意濃的父親,落戶南方,用從娘家帶過來的錢資助他開了個小公司,過了一段琴瑟合鳴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長,秦父經營不善,公司破產,性情漸變,嗜酒,他又心高氣傲受不了職場上的窩囊氣,在外忍氣吞聲,回家就把火氣全撒在家人身上,動輒大發雷霆。後來幾乎都不工作了,一家人都靠著紀書蘭的微薄收入過活。
紀書蘭遇人不淑,為一個渣男把自己的青春和心力都耗費在上面,不僅害了自己,還連累了女兒。要不是幾年前秦父被她捉-奸在床,秦意濃第一時間趕到把紀書蘭帶走,讓律師火速安排她和秦父離婚,她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至於紀家,紀老爺子已經過世,現在掌權的是紀書蘭的哥哥。紀書蘭回紀家跪地認錯,她哥哥便認回了這一脈包括秦意濃在內的血親,但紀書蘭自覺無顏面對紀家,又身有殘疾,很少參加紀家的家庭聚會。秦意濃偶爾會出席,她和紀家這一輩的人都處得不錯,在紀家也能說上兩句話。
倒不是她對前二十幾年素未謀面的外祖那支有什麼感情,而是身在圈內,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自己站得更穩的機會。
秦意濃眸光沉了沉,把腕上鑲鑽的手錶摘下來放在高一點的台子上,習慣性往上擼了一下袖子,準備洗衣服,卻發現自己穿的是長裙沒有衣袖,這裡更不是低矮逼仄的磚房。
她神情恍惚了一會兒,目光緩緩轉向陽台外郁蔥的高樹,透過樹杈投射在高牆上一束一束的光柱,牆上爬滿了碧色的爬山虎,角落裡薔薇花開得正好。
舉目望去,天很高很遠。
一切都在越來越好。
秦意濃低下頭,眨去眼角的晶瑩,放鬆地笑了。
***
關菡舉著手機進來的時候,秦意濃已經把衣服洗完了,正用清水過第二遍。關菡見她熟練地擰乾衣服,抻平,往晾衣杆上掛,不由自主地僵了動作。
秦意濃兩手抖開手裡的一件T恤,用衣撐撐好,抬手利落掛了上去,又去拿下一件,見她遲遲不說話,視線擦過關菡的臉,問:「怎麼了?」
基於一個助理的基本修養,關菡迅速收斂心神,上前一步道:「遙小姐那兒,出了點事情。」
她神色不見慌張,固然是素養所致,但也說明她不認為是十萬火急的事。
秦意濃略略放了心,下巴指了指那一堆衣服:「會晾嗎?」
關菡:「……會。」
秦意濃:「幫我忙?」
關菡嗯了聲,兩個人手腳麻利地一起把衣服晾了,秦意濃擦乾了手,走到客廳沙發坐下:「什麼事?」
關菡把手機遞給她看。
唐若遙發的朋友圈,一張醒目的巴掌印。
秦意濃眉頭緊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側頸上的青筋微微抽動,忍著將手機砸到地上的衝動,沉聲道:「是誰幹的?」
關菡處變不驚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她今天應該是去了趟公司。」
「阮琴?」
關菡頷首:「應該是。」
秦意濃差點氣笑了,她拇指摩挲著手機邊框,指節用力得泛白,盯住關菡的眼睛,森然開口道:「你說,她是不是活膩了?」
關菡一凜:「我現在就給阮琴打電話。」
秦意濃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關菡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立馬撥通了阮琴的電話。阮琴一開始還嘴硬,矢口否認,被關菡三兩句話一喝,交代了個底兒掉,聲淚俱下。關菡正打算問秦意濃怎麼處置,一抬頭,卻見秦意濃面無表情地坐著,不見慍怒。
關菡敏銳地止住了話頭。
秦意濃看她一眼,食指緩緩地敲打著膝蓋,沉吟道:「問她具體的事情經過,只要她老實交代,我不怪她。還有,讓她不要告訴唐若遙我知道這件事。」
關菡不解,依舊照辦。
電話結束了。
關菡把阮琴說的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秦意濃呆坐了一會兒,忽然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語氣里前所未有的迷茫:「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把阮琴留在唐若遙身邊,不是不知道阮琴心思不純。但阮琴此人,能力平庸,欺軟怕硬,心機都寫在臉上,在娛樂圈裡實在是最好拿捏的一類人。有自己的庇護,唐若遙都能讓這樣的人欺負到她頭上,將來要是離了她,她要怎麼辦呢?
她怎麼放心唐若遙一個人在圈裡生存下去?她活得下去嗎?
如果她一開始沒管這麼多……
關菡從未見她這副表情,莫名地有些心疼,她坐過去,把手輕輕放在了秦意濃肩膀上,輕聲安慰道:「遙小姐只是年紀小,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成長。」
秦意濃霍然抬頭。
「年紀小?她已經二十二歲了!我二十二的時候——」秦意濃眼圈倏然紅了,她張了張嘴,最終啞聲道,「算了,不說這個了。」
關菡默然。
秦意濃平復了下情緒,抹了把臉,冷冷地說:「你給她發條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打臉會有的,但是會是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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