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豐庭心中一嘆,當朋友也好,至少,她可以坦誠的對待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帶著迴避和遮掩。閱讀
他做出這個決定,未免有不甘有遺憾,像這段時間還放不開,但一定是對的。
裴辰州比以前話多,比如要秦容天冷了多穿衣服,天熱了別悶著,沒辦法都要吃飽,生病了一定要吃藥。
秦容有點懵逼,平白無故對她說這些話幹嘛,她差點以為他們馬上就要分別呢。
不過,她看裴辰州說得真摯,誠懇,而且字字是肺腑之言,就沒有忍心打斷他。
只是,她聽著有點想笑。
「這些事情都發生了,你在提醒我也不遲啊,你是在營地上,又不是遠在天邊。」
裴辰州頓了頓,「就想多叮囑你一下,以後當然也會提醒你。」
只怕想提醒,也提醒不了了,打仗短則半年,多則十幾年。
秦容嘴角抽了抽,「難得見你說這麼多,好了,我都記住了。」
裴辰州面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記住就好。」
秦容察覺到有一點點不對勁,正要問清楚,萬清俞已經擺好了飯,「吃飯了,大家。」
桌上,是一道煮豬腳,一道黃燜雞,一道藥材燉雞,一道水煮牛肉,一道排骨蘿蔔湯,筍子回鍋肉,糖醋鯉魚,酸辣白菜,清蒸鱖魚,紅燒獅子頭。
每一道菜分量都很足,十個人吃綽綽有餘,再加上色香味俱全,配上女兒紅,讓人魂兒都要飛上天去。
大家一直吃到亥時,男人們都有點醉了。
菱花和萬清俞收拾碗筷,陸副將看著萬清俞的身影,醉眼朦朧的,忍不住又倒滿了酒,一杯飲盡。
秦容只以為他是感情上有點受挫,所以借酒消愁,看來她還要找機會,跟陸副將好好說一說娘的態度。
裴辰州把她拉到隱蔽的院子一側,夜色朦朧里,他看著她,眼眸幽深,人卻沉默著,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說呀。」秦容戳了戳他的胸膛,「對我還來這一套呢。」
「容丫頭,我……」
裴辰州欲言又止,他怕說出來,她會生氣,會難過,甚至會恨他。
秦容鼓勵地看著他,「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扛。」
這和困難完全是兩碼事,有困難人尚且能活命,可是上戰場卻不一定。
少年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知道今晚上我為什麼對你說這麼多嗎?」
秦容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你得了不治之症?」
少年嘴角抽了抽,「我要上戰場了。」
「什麼?」秦容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你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的魂都飛了一半。
裴辰州嘆了一聲,攬住她的肩膀,「我要去打仗了,雲國不斷侵擾大齊,對大齊挑釁,大氣已經秘密發兵十萬,前往雲國,我和陸副將,還有邵少尉,要帶著一部分兄弟去,貢獻我們的力量,出一點微薄之力。」
秦容沉默了下來,她的心卻懸了起來,說不出的沉重。
真的要去嗎?
這樣的話,她沒有問出來,她喜歡的人要上戰場殺敵,她不能拖住他的步伐,讓他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當一個縮頭烏龜。
裴辰州心裡也有點緊張,他等著心上人的反應,不安又煎熬。
秦容咬著嘴唇,內心掙扎了幾番,終於將心一橫,握住男人的手,「家國需要之際,男人本應該上戰場殺敵,你做得對,可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安歸來,我在這裡等你。」
裴辰州鬆了一口氣,同時心情又是那樣的凝重,「我多麼希望沒有戰爭,這樣就可以天天看到你,可是老天總是不遂人願。」
秦容笑了笑,帶著一絲苦澀,「我們大齊國力強盛,我相信戰爭用不了多久,你快點回來。」
口口聲聲要他回來,可是一旦去到戰場,就等把命交給老天,是生是死,都說不一定。
「會,我會早點回來,一定會。」裴辰州一個字一個字,鄭重承諾,他會傾盡全力,保住自己,這也是對秦容負責。
而且,他上殺敵的決心更堅定,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立功,只有立下鐵打的功勞,他才配得起秦容。
如果他這一輩子平庸,那麼就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兩人緊緊擁抱著,秦容酸楚艱澀的淚水,打濕了少年的胸口,萬一回不來,那就是訣別,這個晚上,就是他們見到最後一面,她不敢深想下去。
少年胸口滯悶,呼吸都覺得艱難,她的每一滴淚水,都像刀子在他的心頭上一刺。
他不想離開容丫頭,一點都不想。
可是,他也不能當縮頭烏龜,懦夫。
兩人相擁了很久很久,裴辰州才鬆開秦容,低頭在她耳邊啞著聲音道,「等我。」
「嗯。」秦容含淚看著少年,「一定,一定要回來。」
裴辰州心一痛,在她的唇上狠狠輾轉幾下,這才鬆開她。
屋內,聽說陸副將就要去戰場上,萬清俞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平安回來。」
陸副將還想說點什麼,但這個時候不合適,等打了勝仗回來,想說多少都成。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依依不捨的情意。
萬清俞扭開頭,不想泄露自己太多的心思。
可是,陸副將算看出來了,心中一動,激動又欣喜,她是愛他的,
吳氏聽說自己的兒子要去打仗,不由得老淚縱橫,萬清俞和菱花都安慰著她。
「三嫂子,指不定州伢子會立了大功回來呢。」菱花說。
「就是,雖然上戰場很危險,但也是一個機遇。」萬清俞說。
「做娘的,哪裡管他立不立大功,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哪怕他平凡一輩子,也沒關係。」吳氏抹著眼淚說。
「三嫂子,你要是不想,就讓州伢子留下來,你是他親娘,肯定能說得動他。」
吳氏想了想,堅決地搖頭,「不,這是州伢子的選擇,我這個當娘的,不能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去干涉他,我的兒子,也不會是貪生怕死的懦夫。」
裴辰州站在門外,將這樣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本來已經做好,吳氏哭著要他留下的心理準備,畢竟她才有他一個孩子,他還好了一大堆說服吳氏的話,可是萬萬沒有料到,吳氏會這樣識大體。
他的娘親,容丫頭,都是顧全大局的,而且,都懂得去成全他,他的心中,是滿滿的知足和幸福。
邵豐庭來到秦容的面前,淡淡一笑,「秦姑娘,裴少尉對你說的那些話,也是我想要對你說的。」
他的眼裡,是釋懷,是放下,是成全。
明天就要奔赴戰場,把最美好的祝願給她。
「邵大哥,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秦容勾唇,「你一定要好好的,和州伢子,陸大叔他們,一起回來,到時候,我和娘準備一桌子好菜,招待你們。」
「好,一言為定。」邵豐庭拍拍她的肩頭,「等著我們。」
這一夜,秦容到了三更才睡著,萬清俞也不太睡得著,母女倆懷的是一樣的心事。
可是她們也只能等,等到戰爭結束,幾人順利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天濛濛亮,陸副將帶著兩名少尉,五十名士兵出發,三人騎在馬背上,回望秦容家的院子,眼裡都是不舍,可還是堅決回頭,策馬而去。
秦容這才起來,卻只是看到馬匹消失在村口,她本來打算,和娘做了早飯,讓他們來吃一頓,可是他們也等不了了。
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