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身為六宮之主,亦是血肉之軀,心系親子,情難自禁。」皇后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哽咽,淚珠沿著精緻的面龐滑落,每一滴都似在訴說著母愛的深沉與無奈,試圖觸動那高高在上君王心中最柔軟的一隅。
歲月悠悠,她深知,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自己最為人稱道的,便是那份溫婉如水、善解人意的柔情。
今日,她願以這份柔情為刃,再度叩開皇帝緊閉的心扉。
然而,皇帝的目光依舊冰冷,仿佛能穿透人心,不帶絲毫溫度。
「皇后,你我心知肚明,多餘之言,無益於事。羨之的路,是他自己以堅韌之志鋪就,朕會支持他所有的選擇。」
他的語氣中,既有不容置疑的決絕,又藏著對顧羨之成長的期許與信任。
皇后聞言,心中一震,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扼住,呼吸都為之一滯。
她未曾料到,皇帝的態度竟會如此決絕,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皇帝這般說,那就代表他已經完全放棄了顧羨之,否則,皇帝怎麼能允許顧羨之選擇姜梨呢?
她試圖從皇帝的眼中尋找一絲往日的溫情,卻只看到了一片深邃與不可觸及的距離。
皇后深知,自己此刻的哀求與淚水已經無法打動皇帝了。
皇帝的眼神中已難覓對皇后的絲毫溫情,他緩緩地將視線從那曾經的伴侶身上抽離,轉而投向了顧羨之與姜梨,兩人的身影在餘暉下顯得堅定而溫柔。
他的目光深邃而複雜,仿佛能洞察人心,最終定格在顧羨之的臉上,沉聲問道:「羨之,你之心意,可曾動搖?是否當真願與姜氏女共赴餘生,無怨無悔?」
顧羨之聞言,輕輕鬆開擁著姜梨的手,卻以更加堅定的姿態,重新將她的手溫柔地納入掌心。
他的眼神中滿是對姜梨的深情厚意,轉而對上皇帝的目光,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父皇,兒臣之心,堅如磐石。與姜梨攜手,此生無悔,亦無憾。」
皇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緩緩道:「也罷,既然你已心意已決,朕便不再橫加阻攔。但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朕需慎重考慮。朕不會倉促賜婚,只願你們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證明彼此的真心。」
這番話,既是對顧羨之的考驗,也是對兩人情感的尊重,讓原本緊張的氛圍中多了一份沉穩與期待。
顧羨之躬身一揖,言辭間滿溢著誠摯與感激:「多謝父皇。」
他的心中已是一片滿足的海洋,深知與姜梨之間的情感紐帶,非一紙聖詔所能全然承載。
他決心以行動證明,自己對姜梨的深情厚意,將是比任何言語更為堅實的承諾。
他悄然間緊了緊與姜梨相扣的手,轉眸望向她時,眼中柔情似水,仿佛能融化世間一切冰雪。
然而,姜梨的思緒卻似游離於這溫馨場景之外,她的笑容里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恍惚。
當顧羨之的溫柔目光與她交匯,她勉強扯出一抹笑,那笑容里藏著太多的情緒,複雜而微妙。
這一刻,她的心中依舊波瀾未平,仿佛剛從一場夢境中醒來,周遭的一切既真實又虛幻。
皇帝見狀,輕輕嘆息一聲,那聲嘆息中既有對兒女情長的理解,也有對歲月流轉的無奈。
他輕輕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與釋然:「罷了,都退下吧,朕倦了。」
「是。」一眾人退了下去。
……
顧羨之輕輕執起姜梨的手,兩人的身影緩緩融入漸暗的天幕之下,向著宮門外的世界緩步前行。
沿途,風似乎也懂得了沉默的藝術,輕輕掠過,不帶起一絲多餘的聲響。
姜梨心中波瀾起伏,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朦朧而又不真切。
她未發一語,只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太過震撼,恍若置身夢境,不願輕易打破這份寧靜的錯覺。
顧羨之的掌心溫暖而堅定,那份觸感如此熟悉,仿佛兩人早已如此相依,無需多言。
顧羨之的目光深邃,穿越了眼前的重重景致,直達心底那片未被觸及的柔軟之地。
萬千思緒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卻又在喉頭凝結成塊,難以言說。
他渴望與姜梨分享這份複雜的心緒,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生怕自己的言語會破壞了這份難得的默契與和諧。
於是,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走著,步伐一致,心靈相通。
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暉也悄然隱沒,夜色悄然降臨,為這無聲的並肩添上了幾分神秘與浪漫。
千言萬語,只一句,幸好她還在。
先前,在那藥物編織的迷幻夢境中,他仿佛遊走在意識與無意識的邊緣,靈魂被抽離至一片混沌的深淵,直至徹底沉淪於幽深的昏迷之中。然而,當他甦醒之際,由於一縷晨曦穿透夢境的陰霾,喚醒他沉睡的靈魂時,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往昔的片段如潮水般洶湧而至,清晰而刻骨。
他記起了前世。
在那樣強烈的藥效之下,他還能保持清醒,清醒地記起了她。
這份堅持與執著,仿佛是天意使然,是命運之輪不可逆轉的軌跡。
回溯前世,那場離別如同秋風掃落葉,決絕而淒涼。
他毅然踏上邊關之路,將滿腔熱血灑向那片烽火連天的土地,從此,山河成了他的歸宿,歲月靜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京城的繁華與喧囂,於他而言,不過是過往雲煙,心中唯一的牽絆,便是那份未曾言說的深情。
她選了許誠明,他尊重她,自此,不再打擾。
而於他而言,京城已經沒有了絲毫牽掛,他想,也許餘生就這樣過了。
然而,命運總愛在人最不經意時展現其殘酷的一面。
直到……她死了。
當姜梨香消玉殞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般傳來,他的心,瞬間被撕裂成千萬片。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原來,即便是在這遙遠的邊陲,那份深藏心底的愛戀,也從未有過絲毫的減淡。
於是,他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