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環境嘈雜,混合著學生說話的聲音和小販的聲音,可是江澈的這句話就是準確無誤地傳到了沈星鷺的耳朵里。
夜幕初臨,人潮湧動,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沉穩、有力,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
江澈握的地方只是手腕,甚至還是隔著她的外套握的,可是沈星鷺卻覺得被握住的地方很熱,她整個胳膊都不敢動,生怕江澈察覺到異樣。如果被江澈知道她心裡對他是那樣的情感,估計以後,這樣的時刻就再也不會有了。
她就這麼被江澈牽著,過了這段人流最洶湧的地方。
等人少了江澈立刻鬆開手,他察覺到沈星鷺剛才那一瞬間的僵硬,以為小姑娘不喜歡和人接觸。
沈星鷺有些失落,只是不敢表現出來,直到跟著江澈進了店裡,她才被轉移了注意力。
店鋪並不是高大上那種類型的,但是勝在乾淨,價格表被貼在牆上,正值飯點,店裡人很多,但是還有空位。
老闆探出頭來叫號:「十八號!」
沈星鷺看到老闆的時候眼睛一亮:「這是我高中那家砂鍋店?」
沈星鷺高中的時候常去這家吃麵,後來搬家離開,再回來的時候很多熟悉的店都找不到了。
「嗯,他們搬到這裡了。」江澈下巴微挑:「去那邊坐著。」
沈星鷺心裡那點失落早就被沖淡了,聽話地先占位置去了。江澈端來了兩碗面,沈星鷺看見面的時候心裡一撞。
她面前那碗,既沒有香菜,也沒有蔥。她吃東西的時候就這點小習慣,那時候沒和江澈吃過幾次飯,沒想到江澈竟然還記得。
這種細微的小事,三年了他也沒忘。沈星鷺心裡一酸,又告誡自己不要多想,或許這就是江澈的職業素養,千萬不要自作多情。
「怎麼了?」江澈看她不動筷子,去觀察她的反應:「口味變了?」
「不是。」沈星鷺急忙否定,然後說道:「江澈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周六的晚上,開著他的SUV,來到這麼一個小吃街,就為了帶她吃一碗七塊錢的面,因為她曾經很喜歡。
不娶何撩,你這麼優秀這麼好,我怎麼去喜歡別人啊。
江澈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睛裡帶了絲笑意:「這就是對你好了?你看人的標準太低了。」
這麼容易哄,被人拐跑了怎麼辦。
「吃頓開心的飯,病好的快一點。」江澈聲音柔和了幾度。
沈星鷺察覺到耳朵開始發熱,預感到自己要臉紅,於是馬上低頭吃麵,藉此掩飾。
入口就是熟悉的味道,沈星鷺恍若回到了那年高三,那段時間,一想起江澈,她的心都是雀躍的。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出門的時候,沈星鷺還在江澈耳邊說話:「這家店的面還是這麼好吃,這麼多年都沒變,還好沒換人,不然都不知道去哪裡找了。」
江澈一把扯住她:「看路。」
沈星鷺這才留意腳下,差點沒看見門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再說,卻見江澈臉色一變,接著邁開步子直衝一個身影而去。
這一切都是電光火石間,沈星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看見一個男人被江澈按在地上,他手裡的匕首掏出來一半,被江澈捏了下手腕,掉在了地上。
旁邊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似乎嚇到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她媽媽正在買東西,立刻抱住他哄,周圍還有學生們的尖叫聲。
江澈從口袋裡拿出手銬,把這個人的雙手拷在身後,接著開始通知轄區的人。
沈星鷺驚魂未定,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剛要上前,被江澈喝止了:「去車裡等!」
轄區的警察來得很快,這人被押走,江澈才上了車。
他身上已經沒有剛才那種鋒利的氣勢了,看著沈星鷺蒼白的臉色問道:「嚇到你了?」
沈星鷺只覺得眼前晃過一片血色,細看的時候發現他的右手手背擦破了皮,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一把拉住江澈的手:「你受傷了?」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就連手也是顫抖的。江澈不敢讓她細看,抽回手說道:「別擔心,不要緊。」
沈星鷺只以為江澈是覺得男女有別,不想和她太親近,儘管擔心,但是卻不再說什麼。
車頭轉了個彎,卻不是來時的方向,江澈交代道:「先去做個筆錄。難得帶你吃一頓飯,沒想到又出意外。」
這個職業就是這樣的,抓捕罪犯不分時間也不分地點,身為警察,職責所在。
沈星鷺低著頭,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到地方的時候門口已經有兩三個在等著了,一看見江澈張口就叫江隊,還一個勁兒地感謝,沈星鷺只說了聲有事離開一下,讓江澈先忙這件事,就轉身離開了。
這件事的程序並不麻煩,江澈出辦公室門的時候,就看見沈星鷺在大廳里坐著等他了,她手裡拿了一個袋子,頭髮也有幾縷散落下來。
一看見江澈出來她就迎了上去,聲音還有點喘:「給我看看你的手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江澈身邊的人這才注意到他受傷了,不過想來是司空見慣,所以大家也沒有很驚訝,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警察替江澈說話:「江隊的身手在市局是數一數二的,不會因為不小心受傷,你可別誤會他,肯定有別的事情。」
沈星鷺腦海里想到在小吃攤旁邊哭鼻子的小男孩,心裡忽然明了,江澈那個時候,只是把那個犯罪嫌疑人撞向了小男孩的反方向,防止誤傷。
這個男人,在把風險規避到最小。
沈星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憋著一股勁兒去看江澈,那雙杏眼裡盈滿了光,江澈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住,他對旁邊人說道:「王哥,辛苦你們了,正事處理完了,我先回去了,要哄小朋友。」
正事處理完了,寒暄自然不重要,王警官笑著應是。
直到上了車,沈星鷺的表情都沒有緩和,她悶頭不語,小心地捧起江澈的右手,怕江澈還要避險,先開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買了棉簽和消毒的,先幫你處理下傷口。」
她的動作十分小心謹慎,手上動作特別輕。車裡光太暗,借著路燈的光,她算是看清楚了江澈手上的傷。
是大面積擦傷,傷口確實不深,但是表面一層血,看起來特別嚇人。
經過這一小段時間,血已經有漸漸凝固的趨勢,沈星鷺低著頭,打開一瓶酒精,想了想,又放回去,換了另一瓶碘伏。
江澈有心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故作輕鬆,笑著問道:「這兩個有什麼區別嗎?學霸,你還懂醫學呢?」
沈星鷺卻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認真回道:「我不懂醫學,但是我知道用碘伏消毒,傷口不會疼。」
江澈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目光也落在沈星鷺鴉羽般的睫毛上。
她買的時候只說要消毒用的,很急,藥店的小姐姐就一樣各給她裝了一瓶。剛才拆開了她才想起來。
江澈的手其實很漂亮,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處長了一層薄薄的繭,沈星鷺知道,那是他拿槍的磨出來的。
她蘸了一點碘伏,動作很輕地幫江澈清理傷口表面的髒東西,除了塵土外,還有一些細小的石子顆粒,棉簽擦過手背,輕的沒什麼感覺。
這種小傷,以往江澈都是不在意的,僅僅是擦破了表皮,可能連疤都不會留下,可是沈星鷺珍而重之,認真的像是對待什麼易碎品。
江澈的心忽然就被揪住了。
他爺爺是退役軍人,他爸志在經商,是因為爺爺的關係,他才讀了警校。如果不是三年前沈星鷺被劫持,他可能即便是畢業,也不會做警察。
爺爺從小就沒有嬌慣江澈,他認為男人頂天立地,有一份力量,就要做一分實事,男兒流血不流淚。
小時候摔了就自己站起來,這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珍而重之地對待,即便這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傷。
傷口清理完畢,沈星鷺又拿了另一種藥幫他撒上,藥是藥粉,江澈正思考怎麼安慰沈星鷺,手背忽然覺得有些溫熱。
傷口面積大,痛感有些遲鈍,直到細微的刺痛傳來,他才意識到,沈星鷺好像哭了。
江澈心裡一緊,他受過很多比這嚴重百倍的傷,可是都不及這滴淚殺傷力大,他仿佛被燙到般,叫了一聲:「沈星鷺?抬頭我看看。」
沈星鷺沒有抬頭,忍著哽咽道:「江澈,」她沒有再說江澈哥哥,而是十分嚴肅地叫他的名字:「你以後執行任務,多考慮一下自己,小心一點,好不好。」
雖然是極力忍耐,可是江澈還是聽到了她話里壓抑的哽咽,心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左手伸出去,輕輕碰到沈星鷺的下巴,稍微一用力,抬起了沈星鷺的臉。
借著路燈的光,他看到沈星鷺眼裡全是淚水,就這麼一抬臉的功夫,又一滴淚落了下來,落在了江澈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他心裡一慌,急忙應下,聲音又溫柔又帶了一絲哄人的意思:「我答應你,別哭了,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