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軒轅望呻吟了一聲,從紙窗上透進來的暈暈暗暗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讓他微眯了一下眼,他看了看四周,自己為何不是在自己屋裡?
他立刻想起來,自己已經被華閒之逐了出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他細細思考被逐出之後自己的經歷,只記得與一個老人在酒店裡喝酒狂歌,後來的事情他便記不清了。大概自己將滿肚子的鬱悶都傾訴給那個老人聽了吧,喝酒果然容易誤事呵。不過,現在心中的鬱悶倒是好了許多,這究竟是酣醉的好處還是傾訴的結果?
生命中總有困惑的時候,這個時候,一個好的聽眾往往勝過任何靈丹妙藥呵。
「醒了?要不再來幾杯?」
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軒轅望翻了個身坐起,自己在一間還算寬敞的屋子裡,而那老人正盤坐在床的另一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老伯……」軒轅望撓了撓頭,心中覺得有些羞愧,自己大醉了,那麼醉後照顧自己的一定是這位老人了。他端端正正坐起來,向老人行了一個禮:「多謝老伯了。」
「沒有什麼好謝的,聽聽年輕人的牢騷,讓我也覺得自己年輕了。」老人擺了擺手,這個年輕人謝的不僅僅是自己照顧他而已,更是在謝自己能在他煩悶時陪著他呵,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個年輕人其實是在陪自己。
「打擾老伯了,不知道老伯怎麼稱呼?」
老人微笑著看了看軒轅望,又看了看擺在一旁的軒轅望的行囊,當他目光掃在軒轅望的劍上時,很是停留了會。
「拿上你的劍,跟我來。」
老人長身站起,軒轅望有些莫明其妙,但他還是提起了劍。老人引著他出門,這是一座比較簡陋的院子,老人來到東廂大屋子前,回頭看著軒轅望:「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軒轅望心怦怦跳了起來,這屋子的規模,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間劍室。
老人竟然也是一名劍士!
「來吧。」老人簡單地召呼了他一聲,推開門便進了劍室。當發覺他遲疑不前時,老人哈哈一笑:「放心,我又不是與你鬥劍。」
軒轅望臉一紅,他慢慢走進了劍室,空蕩蕩的劍室里瀰漫著劍的味道,這種味道讓他覺得很親切。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懷有壯志,覺得一劍在手天下我有。」老人慢慢來到劍室正北,從牆上摘下一柄長劍,他撫mo著劍柄,慢慢地說道:「但後來我發覺,我雖然一劍在手,但什麼也做不了。我的劍與我一起老去,我的雄心壯志也在魔石之技前變成了螳臂當車的笑話……軒轅望,昨晚我聽了你一席話,覺得我這麼多年都白活了。」
老人突然如此說,讓軒轅望驚疑不定,突然間,老人向他一拱手:「聽了你的故事,我才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情,即使是螳臂當車也必須去做的……什麼也做不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做或者不去做!」
軒轅望愕然望著他,自己喝多了酒將所經歷的事情全告訴了這個老人,自己的執著與無奈,自己的幸福與悲傷,都隨著滿腔酒意一起向老人傾訴。他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個有些特別的狂士,卻沒有想到這個老人竟然也是一個劍士,在小酒店裡,自己竟然絲毫沒有看出來,這證明自己的眼光還不算犀利。
而且,他為什麼會從自己的經歷中得知了那個道理,自己卻對此無所知覺?
當局者迷,軒轅望並不明白,在他看來再自然不過的東西,在別人眼中卻極不尋常。華閒之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還有他自己對已然沒落的劍技的追索,都讓老人覺得感動。老人不是那種遇著一些小事就熱血沖頭的青年,他會被感動,那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你拔出劍吧,我要與你試一試劍。」
突然間,老人將劍從鞘中拔了出來,當冷泉一般的劍身暴露在軒轅望視線之中時,老人身上的劍意也象這脫鞘而出的劍一樣,蓬勃而出,這一刻老人的氣勢,讓軒轅望幾乎握不住自己手中的劍。
他從來沒有遇到哪一個劍士有這樣的氣勢,即使是華閒之、傅苦禪,身上也沒有這麼雄渾的氣勢!
「你……你……」軒轅望顫慄著,這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面對強手的興奮,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劍柄也被得灼熱,那是劍中的緋雨也希望能與這樣的強手一戰吧。但是,軒轅望還是有些遲疑,不知道是否應該拔劍。
「來,我們只是試劍,不是鬥劍,不違背你老師的囑咐。」
老人象是知道軒轅望心中在想什麼一樣,微笑著說道。
軒轅望的心早就躍躍欲試,老人的話打消了他的顧慮,同門之間、好友之間或是前輩與晚輩之間的試劍,對於每個劍士來說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華閒之囑咐他不要與人鬥劍,卻沒有說不準他與人試劍,雖然被逐出了門牆,至少到現在為止,軒轅望還沒有放棄劍技的打算!
因為,自己實在上喜歡了劍啊!
兩柄劍輕輕交擊了一下,軒轅望按照晚輩向長輩請教的禮節,先行了一個彎腰禮:「請賜教!」
老人則點了點頭:「開始吧!」
軒轅望握緊劍,牢牢盯著老人,老人的姿勢不變,看不出有什麼特意的舉動,但給他的壓力卻遠勝過此前遇到的任何對手。軒轅望甚至有撤步退後的念頭,但他控制住內心對這壓力的恐懼,而是向前踏了一步。
劍光如泉水一樣噴涌而出,軒轅望搶先進攻,他用的正是在楓嶺新悟的劍式,而且動作比在楓嶺時更快,八臂劍門的董千野這時如果見到,只怕也要瞠目結舌,在速度上自嘆不如。
但那老人只是輕輕皺了皺眉,他信手揮劍,軒轅望只覺得漫天都是他的劍影,自己象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而自己的劍式則象是狂風中的楓葉,被老人的劍式吹得七零八落。
「好強!」軒轅望心中更是一驚,在東都的劍師里,自己也沒有見過誰的劍式如此剛猛!他心念一動,想起駱鵬陰陽劍門劍技「引而不發舒而不展」的特點來,對方劍式如此剛猛,硬碰硬的話,自己恐怕不是對手,那麼就應順勢而動,再大的風也有停歇時候,那時風中飄動的樹葉便會自然落下!
軒轅望的劍式一變,讓老人眉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甚至有了些笑意:「你去拜訪過駱鵬了吧!」
他一面說一面出劍,劍式並不快,但劍上的壓力卻讓軒轅望不得不快劍應付,甚至無暇回答他的話語。連著引開老人三劍之後,軒轅望才答了一聲「是」。
突然間,老人揮劍更慢了,原先那剛猛無比的氣勢也為之一變,軒轅望只覺得對方的劍式象一大團泥沼,讓自己深陷其中,並不斷地從四面八方給自己造成壓力,使自己幾乎要窒息。他心中驚訝,這老人的劍式竟然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如果說開始是至剛至猛,那麼現在就是至陰至柔。
軒轅望小心應付著,這個時候他已經無心攻擊,只是一昧防守。但是,老人出劍雖然慢,身法卻極快,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象是一隻上下翻飛的蟲蛾,而老人的劍式布成的光網,象是一隻巨大的繭,將軒轅望牢牢困在其中。這繭不斷地縮小,給軒轅望造成的壓力也不斷增大,軒轅望覺得自己束手束腳,每遞出一劍都要花費比平時多出幾倍的力氣。汗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將他的全身都浸透了。
「怎麼辦?」
他在心中焦急地想,雖然只是一般的試劍,但他並不想就此放棄。
對劍技的追求,就在於擊敗一個又一個的對手,就在與更強的對手對抗中獲得領悟。
老人有些欣賞地看著軒轅望,這個年輕人和他自己說的一樣,確實是一個骨子裡寫著頑固與頑強的傢伙,在這種境地里,他還不認輸放棄,這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試劍而已,難道說他對勝利的渴望到了這種地步麼?從他的言談里倒看不出他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呵。
既然這樣,那麼自己就增加壓力,讓他痛痛快快地敗北,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他的頑固與頑強!
心念一定,老人劍上的壓力又增了幾分,軒轅望左支右突,這樣的壓力下他甚至無法伸直手臂,許多劍式也因此變形而失去了威力。
老人見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關頭,卻仍不肯放棄,雖然他對自己的出手很自信,但也有些擔憂自己的劍會傷著軒轅望。他稍稍遲疑了一下,就是這一遲疑,軒轅望突然長身躍起,劍華如逆飛的瀑布,又如從海中騰躍而起的巨龍,在長嘯聲中沖空而起。兩人的劍連著互擊了十餘下,老人劍式形成的巨繭再也無法束縛軒轅望,軒轅望破空飛躍,從那無比的壓力中脫困而出!
「好,到此為止吧!」
老人收住了手,對方已經破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劍式,再試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了,他或許可以擊敗這個年輕人,但老人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自己老了,該讓年輕人一頭地了。
軒轅望一邊喘息一邊看著老人,目光中滿是欽佩,事實上,從開始的試劍中,他已經猜到了老人的身份。
能夠讓他這樣狼狽,幾無還手之力的,除了劍宗還會是誰。京城三劍宗里,傅苦禪自己見過,駱鵬自己拜訪過,就只有混沌劍門的左思斂自己不認識,這位老人,應當就是他吧。
「劍道門下……不,軒轅望見過左劍宗,多謝前輩賜教。」
他恭恭敬敬向老人行了一禮,當他習慣性地說自己是劍道門下時,又很快改了口,語氣中未免有些黯然自傷。左思斂輕輕擺了擺手:「呵呵,不必不必,我算不得什麼前輩,如果你願意,就當我是你的老友吧。」
「這……」
軒轅望有些遲疑,但很快坦然了,這是他在與崔遠鍾同門過程中從崔遠鐘身上學來的東西之一。
「老師,我是不是去將阿望找回來?」
看著靜靜地用毛筆寫字的華閒之,崔遠鍾小心翼翼地問。
「唔,為什麼把他找回來?」
華閒之放下筆,回過頭來看著他,臉上出現了這兩天來的第一次笑意,這讓崔遠鍾心情也好了起來,他撓了撓頭:「既然老師已經知道他是被迫的,而且是為了救人,老師也說了不再逐他出門牆,那當然要把他找回來!」
「呵呵……」
華閒之發出輕輕的笑聲,他搖了搖頭:「遠鍾,在這方面你還不及阿望啊。」
崔遠鍾愣了一下,軒轅望自入華閒之門下後,劍技飛漲,再也不是當年只靠那神奇劍式一招取勝了,雖然嘴巴上不承認,崔遠鍾心裡對這個師弟還是相當欽佩。但華閒之說他不如軒轅望的地方,似乎不是指劍技呢。
「阿望做錯了事,無論他這個目的是什麼,都必須受罰,這是一;孤寒與春雪都是膽大妄為的脾氣,鐵山倔得就算撞了牆也不肯回頭,而你麼,遠鍾,你自幼就跟在我身邊,萬一離開了我,恐怕連生計都艱難。」華閒之拍了拍崔遠鐘的肩膀,崔遠鍾並不因此覺得恥辱,相反,自幼跟隨在華閒之身邊,這一直是他覺得最幸運的事情。
「只有阿望,他雖然自幼孤苦,但卻磨練了一副好脾氣,你看他不言不語,但無論是同哪樣的人都能處好來。他與孤寒原本是死敵,但現在兩人間親熱得很,這絕大多數還是因為阿望讓著孤寒。他在東都淪落到拉車為生,但那翠兒姑娘小小年紀卻對他另眼看待……即使是我,收他入門下除了他對劍的執著與悟性,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的脾氣。」
「如果阿望不受處罰,依著你們四個的脾氣,遲早也會和人動手。連阿望那麼好耐性的都被人算計,何況你們?所以,阿望被逐,是為了讓你們不敢效尤。」
華閒之的聲音不高,但聽到崔遠鍾心裡卻象是有鼓在敲一樣。華閒之這樣處置,固然是為了他們,但對於軒轅望來說又是何其不公?
「呵呵,遠鍾,你不要胡思亂想。」從崔遠鐘的臉色里看出了他的心思,華閒之哈哈大笑:「你們遲早也是要離開我去自闖天地的,阿望現在只是第一步,只有多聽多見多經歷,你們才能更深切地領悟自己的劍道。有一天,我也會讓你離開的。」
「我絕不離開老師,哪怕老師趕我走!」
雖然還是不太理解華閒之的真正用意,崔遠鍾仍然固執地說了一句。華閒之搖了搖頭,對這個弟子,他也覺得有些無奈。
「阿望為救人而拔劍,他的仁者之劍已經不再停留在恕人之上。我想,他這一去,一定會遇到很多人,也會經歷很多事。當他想通了回來了,那時他的劍技很可能已經遠遠超過了其他同門呢……我倒是相當期待那一天啊。」
正當他神思飛馳的時候,石鐵山推開了門:「老師,遠鍾哥,有人求見。」
華閒之從石鐵山的表情中看到這個求見的人不一般,他問了一句:「求見的人你認識?」
「是,是鳳羽。」
「鳳羽!」崔遠鍾目光閃爍,既是懷念,又是不屑。這個名字對於他來說有特殊的意義,還在軒轅望與柳孤寒沒有到東都開定之前,這個鳳羽就是他最好的對手與朋友。
但是,這個曾經有「劍痴」之稱的劍士,已經放棄劍了……
雖然如此,崔遠鍾還是想見一見他,華閒之聽崔遠鍾說過他的事情,對於他為何會來訪,也頗為感興趣。
鳳羽在前廳里等著,有些患得患失。他知道上次見面之後,崔遠鍾對自己極不滿,但那之後不久他們隊伍就被調出了京城,直到前天才又回來。他請了假,立刻來到華閒之府邸,希望能見到華閒之與崔遠鍾。
「你就是鳳羽?我遠鍾師哥常提起你,說你劍技很好,是他的好對手,不過,你怎麼一副官兵的打扮?」
陽春雪的嘰嘰喳喳讓他有些不耐,他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不是從陽春雪的語句里聽出她與華閒之、崔遠鐘的關係,他早就翻臉了。
腳步聲讓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總算從這個小丫頭的糾纏中脫身了,來的應該是華閒之與崔遠鍾吧。
果然,華閒之與崔遠鍾先後從側門進來,崔遠鍾走到華閒之面前深深施了一禮:「華先生,好久沒有拜見了。」
他執禮甚恭,這有些出乎華閒之意料。他有趣地看著這年輕人,鳳羽的年紀比崔遠鍾要小,在開定時一張娃娃臉還似乎就是昨日的事情,但現在他臉已經顯得有些蒼老憔悴,看起來倒和自己年紀差不多。歲月的風霜侵襲著他的生活,改變的不僅僅是他的臉。
「請坐吧,鳳羽,不必客氣。」
招呼鳳羽落座,陽春雪這時象個乖乖女一樣去給鳳羽倒茶,但鳳羽一看到她古怪精靈的眼神,就始終懷疑自己的茶水裡被加了什麼料,因此他不敢喝。
坐在那兒吶吶了幾聲,過了會兒,他鼓足勇氣:「華先生,我這段時間駐守京城,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到你這兒來練劍。」
「什麼?」
最先忍不住的是崔遠鍾,他站了起來,瞪著鳳羽:「你不是放棄劍了麼?」
鳳羽垂下頭,不讓崔遠鍾看到自己的臉,也不讓他看到自己眼神里的痛苦。自己是放棄劍了,那是因為這樣的時代里劍不能換來身上衣裳口中食,自己又重新握住劍了,那是因為他發覺劍又能給他帶來一個至少還過得去的前程。
天下攘攘,非為利來,便為利往。
「唔,我知道了……」
華閒之閉上眼,稍微沉思了一下,他明白鳳羽為什麼會改變主意。華閒之心中有些不快,因為在他看來,劍道與醫道,都有一種神聖的精神在裡面,自然,他不排斥用劍技換出前途,但是,劍並不僅僅是為了換取前途的。
他有心拒絕,但想了一想,他還是改變了主意:「好吧,如果你願意來,就和遠鍾他們一起練劍吧。」
拉一個人一把遠比推他一把要難,如果自己不拉他,那麼鳳羽這一生都會在劍技上進入歧途吧。
「謝謝……謝謝華先生,那麼,我也能象遠鍾他們一樣,得到華先生的指點了?」
鳳羽心怦怦直跳,對他來說,有個練劍的地方這是第一目的,這個練劍的地方並不僅僅是劍室,而且還有合適的對手,華閒之劍道門下幾個弟子,個個都將成為磨礪自己劍鋒的好幫手;第二目的則是得到華閒之的指點,華閒之的劍技,還在東都的時候鳳羽就極佩服,那時他師門尚全,因此也不好向華閒之請教,現在不同了,如果能得到華閒之的指點,自己的劍技一定能更上層樓。
或許華閒之會要自己拜入他的門下吧,如果那樣就更好了。
「唔,你在我這兒,我自然會對你一視同仁。」
看到鳳羽因為自己的話而眼前一亮,華閒之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這個鳳羽劍上的天份相當不錯,但是,這個時代卻讓他的天份浪費了,造化弄人,命運更將他逼到如此功利的地步……
與阿望比起來,真的差了不只一點呢,仁者愛人,阿望為了救人,寧可違背自己的禁戰令,更沒有將前途放在心上,為他人而忘己身,仁之至矣。
「阿望,你真的不怪你老師?」
長街之上,人潮湧動,各種各樣的氣味撲鼻而來,讓緋雨覺得相當不適,她儘量靠近軒轅望,但又有些羞澀,不敢貼在軒轅望身上。
「嗯……」軒轅望伸了個懶腰,剛才與左思斂的試劍雖然不算長,但還是讓他覺得精疲力竭。他漫無目的地將目光投向街上的人潮,隔了一夜又大戰一場,讓他心情舒暢了許多。
「你真這樣想……」
緋雨側過臉打量著這個年輕的男子,心裡百感交集,與初次結識的時候相比,軒轅望的變化不能說不大了。那個時候,自己還總擔心他沒有主見,過於依賴別人,但現在他已經完全不一樣……
「當然真這樣想,昨天的時候,我確實慌了,但今天細細想起,老師逐我出門牆,應該另有用意。」
「嗯?」
「老師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他將我逐出門牆,多半有借題發揮的用意,目的不僅僅是我,還有遠鍾他們。」軒轅望一面說著,一面沉思。
緋雨拉了他一把,避開迎面而來的行人:「那麼,現在你該怎麼辦?」
「我想……或許我去懇求左劍宗,讓我在他那住上一段時間,如果不行的話,我就在郊外找家清靜的旅店投宿,等劍聖戰之後再作決定吧。」
與當年在東都是身無分文不同,現在軒轅望身邊不缺錢財,不僅有自己的積蓄,臨別時華閒之還給他塞了不少,雖然將他趕出了師門,但華閒之還是有些憂心他的生計。因此,軒轅望並不急著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對愛劍如命的他而言,「劍聖戰」將是見識各方劍士的大好機會。
緋雨微微一笑:「你覺得怎麼樣開心那就行了,阿望,我想吃水餃了。」
軒轅望立刻頭大如斗,翠兒的事情緋雨還沒有找他算帳,或許是因為他被華閒之逐出門牆的事讓緋雨決定暫緩一緩,但現在發覺他心情好轉了,緋雨又將這事情翻了出來。
「這個……好吧,我們就去吃水餃……」
本來想反對的軒轅望看到緋雨閃閃發光的眼睛,立刻改變了主意,如果不乘緋雨的意思,還不知道她會想出什麼樣的方法來罰自己,還是老實些的好。
兩人說說笑笑拐進路旁的店子,將要進門的一剎那,軒轅望突然覺得一股殺意直逼而來,他幾乎本能地側身避讓,伸手握住了劍柄。
緋雨臉色立刻變了,她心中十分氣憤,這個時候有人來打擾她與軒轅望!
軒轅望向那殺氣騰騰之人望去,那人身材高大手長腳長,年紀足有五十,精神雖然不錯,但臉上的風霜之色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了。
「你是……」
這個人的面容軒轅望很熟悉,而這個人怨毒的目光讓軒轅望有些不寒而慄。看到軒轅望隱隱認出了自己,這個老人哈哈一笑:「難得,難得,今上的劍士侍叢竟然也會來這小店?」
「曹……曹拳聖?」
終於認出眼前的老人,軒轅望心中一凜,這位是廢太子手下的曹縱鶴,一位拳聖,在東都曾經擊傷過自己,但被緋雨驚走。
「托你和華閒之的福,我沒有死掉……」
看到軒轅望,曹縱鶴心中就浮起無數的怨毒,如果不是當今泰武帝奪取了帝位,廢太子能夠順利登基,自己擁立有功,自然能為拳術在廟堂之上爭一席之地。但是,所有的夢想都隨著泰武帝從扶英帶來的魔石之槍破碎了,中興拳術的誓言成了空談,自己的榮華富貴也成了泡影,甚至於險些成了廢太子的殉葬品。
曹縱鶴自然不敢怨恨泰武帝,能怨恨的就只有為泰武帝出謀劃策立下大功的華閒之了,恨烏及屋,連帶著華門弟子中他最熟悉的軒轅望,也成了他痛恨的對象。他不知道軒轅望已經被逐出了華門,他只記得當初在夢苑湖畔的那一戰中,最後就是大發神威的軒轅望將華閒之從網中解脫出來。
這個滿身妖氣的小輩!
曹縱鶴用「妖氣」來形容軒轅望,他倒不知道軒轅望在東都劍士之中原本就有「妖劍」的稱呼。
「曹拳聖有什麼事情麼?」
軒轅望沉下了臉,對方話語中帶刺他當然一清二楚,曹縱鶴不懷好意他也明明白白,因此他也就沒有給對方好臉色。
「沒什麼事情,不過是與你打個招呼,畢竟相識一場。」曹縱鶴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唇角,這動作讓他臉上露出一股殘忍的味道。軒轅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周圍,當年擁簇著他的弟子們,現在一個都看不到了。
無論是他臉上的神色還是他的衣著,都證明他現在活得並不舒坦。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告辭了。」
軒轅望向曹縱鶴行了一個禮,也不等他回話,自顧自進了小飯館。早有夥計來招呼他,他要了兩碗水餃,與緋雨面對面坐著,一如當年在東都時。
「那個傢伙不懷好心。」在等水餃上來的同時,緋雨提醒他道。
「嗯,我知道,他一個堂堂拳聖,落魄成這個樣子,其實也蠻可憐的。」
聽到軒轅望的回答,緋雨輕輕笑了一下,脈脈地看著他。如果說,當初自己選擇軒轅望得到這柄劍只是偶然的話,那那麼現在的軒轅望讓自己覺得所選不錯啊。
好心腸的冤家,明知道別人不懷好意,還為別人考慮……不過,大概就是這副好心腸,才讓自己不顧一切、忘了一切……
緋雨的注視讓軒轅望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不想躲開她的目光,相反,緋雨的目光讓他覺得很自豪。
「嗯,本來是要罰你吃上八大碗的,但這次算了,把這兩碗吃掉就成了。」
水餃上來之後,緋雨眨了眨眼,微笑著說道。軒轅望的臉卻轉成了苦瓜色,他剛在左思斂那吃了早餐,肚子裡正飽著呢。
雖然如此,軒轅望還是很香地將水餃吃得一乾二淨,當最後一個水餃也進了他肚子時,緋雨忍不住又笑了:「別又沒帶錢!」
軒轅望也笑了,想起當初他們吃霸王餐,他道:「要不我們再來一回?」
「算啦,偶爾為之,迫不得已,時常如此,我怕你會養成這習慣……」緋雨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答。
離開小店之後,他們又在街頭閒逛了會兒,直到晌午才回去。當他們來到人較少之處時,緋雨突然拉了軒轅望一把:「有人在跟蹤我們!」
軒轅望沒有回頭,他悄悄拔出劍,劍身被他磨得能映出人的影子,他將劍身對準身後,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他!」軒轅望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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