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來自大海的風暴在這個夏天裡席捲了燕安城,對於地處北方的燕安而言,這樣的風暴是相當罕見的。Google搜索伴隨著這場風暴來臨的,還有朝堂之上的大清洗,幾乎所有頑固派官員都被免職,取而代之的倒也不完全是支持新政者,大量中立的官員得到了提升。
對於這個,軒轅望是沒有什麼興趣的,雖然華閒之生前有強烈的救世願望,但他的死卻讓軒轅望意識到,想憑一己之力去救一個國家,是完全不現實的事情。即使位高權重如泰武帝,做起事來了處處受到牽制,如果不是蜇伏東都、扶英時培養了一批得力手下,現在泰武帝只怕會陷入一片孤立之中。
軒轅望思考得更多的,是華閒之為何會遇刺,丁垂雲與華閒之是他最尊敬的兩個人,這兩人的不同際遇讓他不由得深思。自己此前就覺得老師追求的變革有些不對,老師的遇刺更說明了這一點,定然是在哪個地方出現了偏差,才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但是,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偏差呢?
「阿望,來!」
正當軒轅望呆在華閒之書房裡深思之時,崔遠鐘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軒轅望哦了一聲,他起身出門,發覺崔遠鍾換了一身試劍服,抱著他那黃金之劍正在等著他。
「怎麼?」
「來,有幾個月都未與你試劍了,來!」
軒轅望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當華閒之得到素依姑娘的噩耗時,也是與自己還有遠鍾進行了一場瘋狂的試劍,就在滂沱的大雨之中。想起當時的情景,軒轅望眼角微微有些濕潤,為何這世上總是好人不長命禍害幾千年?
兩人來到劍室,軒轅望握住劍,凝視著崔遠鍾:「開始?」
「開始!」崔遠鍾伸出長劍,兩人雙劍輕擊,都各自退了三步。
「吃我一劍!」崔遠鍾先按捺不住,他縱身挺劍,刺向軒轅望胸前。軒轅望橫劍格擋,順勢回擊,一剎那間完成了由防守向進攻的轉換。
兩人的激鬥由此開始,他們將華閒之的去世暫時忘卻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這劇烈的運動中。錚錚的劍聲清脆悅耳,不僅讓他們二人沉醉於此,也驚動了在自己屋中的石鐵山。
石鐵山慢慢來到劍室前,輕輕推開一道門縫,看著裡面劍光繚繞,他瞪大眼睛,想要從那兩個跳躍騰挪的人影中分清誰是崔遠鍾誰是軒轅望,但那兩人動作如此快,從又僅僅從門縫中觀看,很難看出到底誰是誰。
他將門推得大了些,光線從門間隙透了進去,在地上拉出長長的一道光影。但正在試劍的兩人對此一無所覺,他們完全沉浸在劍的世界之中,這個時候,唯有劍,才是他們的一切。
石鐵山一開始時還有些分心,但看到後來,他也開始聚精會神,跪在門前象是一個偷窺者。崔遠鍾與軒轅望在劍道門下是造詣最深的兩個弟子,他們之間又極熟悉,因此試起劍來極為精彩好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對於石鐵山而言,從兩位師兄的試劍中發現自己的不足,是他劍技能夠這麼快成長的關鍵。
又過了一會兒,上街散心的柳孤寒陽春雪也來了,他們也被劍擊聲吸引,站在石鐵山身後靜靜觀看。籠罩在他們眉頭多日了陰雲終於隨著軒轅望與崔遠鐘的激鬥而散去了。
時間就在汗水與熱血的澎湃中過去,傍晚時分軒轅望民崔遠鍾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來,這時石鐵山等人都悄然退走,只留下他們兩人躺在劍室的地上。仰望著高高的穹頂,崔遠鍾一面喘著氣,一面笑著說道:「痛快。」
這大概是幾天以來他第一次露出笑臉,恐怕也是軒轅望在得知華閒之的噩耗後看到的第一個笑臉。軒轅望被這笑容感染,也浮出淡淡的笑意來。崔遠鍾目光從穹頂移到他臉上,看到他的笑容時微微一怔。
軒轅望的笑容從容平淡,與老師生前何其相似!
他們此時並沒有意識到,華閒之的死給了他們巨大的刺激,這種刺激令他們在氣質與性格上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昨日之我已非我,有些人在成長之中總會發生這樣突破性的變化。
對於他們來說,這種變化的代價太沉重了。
「阿望,我要向傅苦禪挑戰,我已經寫好了戰書。」在一剎那地失神之後,崔遠鍾慢慢說道,態度極為堅決,顯然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準備聽任何人的勸告了。崔遠鍾突然間變得有主見起來,這讓軒轅望有些不適,但更讓他吃驚的,還是他現在就要向傅苦禪挑戰的事情。
代替華閒之迎戰傅苦禪,這本是軒轅望為了驚醒崔遠鍾而出的主意,但軒轅望當時想的是在三五年之後,崔遠鐘的劍技又有了長足的進步,這時他再挑戰傅苦禪。可是崔遠鐘的戰意是如此強烈,與至於他無法等待三五年之後。
「可是……」軒轅望微微皺起眉頭,他想要勸說,但知道自己的勸說不會有什麼用處。
崔遠鍾翻身爬了起來,將黃金之劍擦拭得乾乾淨淨,等了半天也沒聽到軒轅望「可是」之後的話語,於是笑了笑說:「怎麼,對我沒有信心?」
「那倒不是,在我們這一代中,我對你是極有信心的。但傅苦禪不同……他在劍士中幾乎成了神話了,遠鍾哥,我覺得還是早了些。」
崔遠鍾緩緩收劍入鞘,神情有些悵然:「阿望,其實我們這一代劍士中,我最有信心不是我自己。」
「哦?」
「最有信心的是你,無論遇上什麼對手,你總能尋到對方的弱點……這一點,你完全繼承了老師的衣帛,老師鬥劍時幾乎沒有固定的劍式套路,每一劍都信手拈來。他的劍技就如汪洋大海,對手無法揣摩他的寬廣深厚,也就會有處處受制的感覺,我在與你試劍時,也有這種感覺。」
軒轅望雙眉動了動,他們同門之間試劍算不上正式鬥劍,相互之間點到為止有勝有負,有時為了試驗一個新的劍式或一種新的想法,他們甚至於故意棄長就短。崔遠鍾這樣稱讚他,讓他覺得有些過了,以他的性格是無法承受的。
「呵呵,自然,我也不會怕了你,黃金之劍在手,沒有人能擊敗我,你也不能。」察覺到他的意思,崔遠鍾呵呵一笑,一邊細細地撫mo著自己的劍柄,一邊繼續道:「老師生前說了,我們單論劍技,已經與他不相上下,但鬥劍時我們卻還會敗在他手中,原因在於心態與經驗。一個少年無論如何力大無窮,但面對一個成人時也會膽怯,便是這個道理。」
「哦?」沒有想到崔遠鍾竟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軒轅望吃驚地看著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而崔遠鍾只一夜之後就讓他產生這種感覺。
「再過幾年,我經驗與心態都長了,自然會更有把握,但那時傅苦禪年紀更老,精氣神必然衰退,他為彌補這方面的差距,一定會十分重視與我的鬥劍,那時我想勝他反而不易。如今不同,他正值壯年,各個方面都處於巔峰,看我時難免就會有小瞧之心,這是人之常情……阿望,一隻年老狡猾的狼,比一隻壯年強壯的狼更為可怕,你說是不是?」
軒轅望默然,劍士鬥劍原本就不僅僅是劍技的較量,更是心理與心計的對決,在符合鬥劍規則的範圍之內,麻痹對手,用自己之長攻敵之短,都是鬥劍的技巧。恃勇鬥狠,那不過是一介蠻夫,而劍技則是智與能的雙重較量。
「而且,再過些年我就算擊敗了傅苦禪,旁人總會想那是因為傅苦禪老了,我勝了也不能替老師奪來這天下第一劍的聲譽。阿望,你說傅苦禪是劍士中的神話,確實是的,但我要親手將這神話打破來!」
除了繼續沉默,軒轅望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崔遠鍾是甦醒了,但軒轅望也開始懷疑,自己將他從回憶中喚醒是對是錯了。眼前的崔遠鍾,與以前的豪爽有些粗枝大葉的崔遠鐘不同,他還多了精明,甚至有些功利,對於崔遠鍾而言,這種變化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擊敗傅苦禪之後,天下有可能擊敗我的,就只有你了。」崔遠鍾長身站起,似笑非笑地看了軒轅望一眼,軒轅望突然覺得一股涼意,崔遠鍾這一眼別有深意,讓軒轅望覺得很不舒服。他想說些什麼,但崔遠鍾卻擺了一下手:「走了,吃飯!」
「老師,遠鍾哥的劍,已經不是你說的勇者之劍了……」軒轅望看著崔遠鍾一個人離去的背影,呆呆地想。
向傅苦禪挑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傅苦禪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與華閒之約戰是由朝中大臣聯繫的,而如今保守派大臣不是被貶就是被罷,那位王澤厚也在此列,再想通過他去尋找傅苦禪,一時半會也找不著人。
崔遠鍾為此傷了一天的腦筋,軒轅望倒是悄悄緩了口氣,找不著更好,這場對決能拖一日便算一日,以崔遠鍾現在的功利心思,想要擊敗傅苦禪只怕不易吧。
但過了一日崔遠鍾便想到了辦法,他直接趕往京城劍會會所。劍會的人大都認識他,知道他是華閒之的大弟子,雖然華閒之已死,但崔遠鍾自己在劍聖戰二十五歲以下組的鬥劍中表現也足以讓這些劍士重視他了。
「崔……崔劍士有事麼?」
負責接待的是位姓代的劍師,他思前想後也不知如何稱呼崔遠鍾,於是用了個含糊的「劍士」。
「我想請問沈醉雲在何處……沈醉雲,你來得正好!」
沈醉雲正在劍會會所里,聽到崔遠鐘的聲音特意出來看,見崔遠鍾找的是他,心中喜憂參半。
「找我有事麼,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儘管說!」
沈醉雲自然不是那種爽快的人,他心機深沉,名利之心極強。他之所以這樣說,因為華閒之雖然死了,但崔遠鍾仍然是最接近泰武帝的劍士,能夠與崔遠鍾搞好關係,就可能有進見皇帝陛下的機會,只要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沈醉雲深信自己便能飛黃騰達。所以,雖然在劍聖戰時兩人之間並不是很愉快,但沈醉雲在說出這番話時象是已經將那些事情全部忘了。
「沈兄,我正要找你幫忙。」崔遠鍾也是笑吟吟的:「沈兄曾在傅苦禪劍宗門下學劍,一定知道如何找傅苦禪劍宗了?」
沈醉雲心中一動,想起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傅苦禪約戰華閒之一事,他心中隱隱有所猜想,卻不敢肯定:「傅劍宗曾經指點過我的劍技,但並未正式收我為徒,要想找他,我也有些困難。」
他只說有些困難,卻沒有明確說找得到找不到,就是給自己留下退路。崔遠鍾對此似乎沒有覺察,他輕輕鼓掌:「只要能找著就好,難一些沒有關係,沈兄能否替我轉交這封信給傅劍宗?」
崔遠鍾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信,幾乎沒有給沈醉雲留下拒絕的餘地,沈醉雲感覺到一種壓力,這種壓力以前在與崔遠鍾鬥劍時並沒有覺察到。
是一種霸氣,捨我其誰的霸氣,這個崔遠鍾,與從前不同了,華閒之的死,看來改變了他啊。
「我可不敢保證能找著,盡力而為吧……」沒有一口允諾下來,沈醉雲停了一下,好奇地問道:「崔兄你找傅劍宗有事?」
「哦,我要向傅劍宗挑戰。」崔遠鍾一句話使得沈醉雲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在場的其他的也都象被雷擊中一樣,陷入難以置信的痴呆狀態。
「你……你莫非開玩笑?」雖然也心高氣傲,但沈醉雲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去挑戰傅苦禪,在他看來,崔遠鍾劍技與自己不分伯仲,他去挑戰傅苦禪這劍士神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開玩笑,我確實要挑戰傅苦禪劍宗,老師無法應戰了,由我來替老師完成這一戰!」在說這番話時,崔遠鍾昂然掃視眾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個消息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傳出去,無論沈醉雲是否替他轉交挑戰書,傅苦禪都會得到這個消息吧。
「誰要挑戰傅劍宗?」正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時,崔遠鍾也禁不住臉色一變。
「緋雨,你說遠鍾變成這樣,是不是該怪我?」
將自己心中的感覺對緋雨說了,軒轅望有些猶豫地問道,讓崔遠鍾重新振作固他所願,但崔遠鍾振作後的變化卻讓他憂心忡忡。
「阿望,我記得你的老師曾經說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劍道。」緋雨略一沉思,微笑著回答道:「遠鍾以前走的,是你老師為他指引的路,那條路或許並不是他自己的劍道呢。」
軒轅望揚起了眉,這個問題他也曾思考過,回憶華閒之生前對崔遠鍾與他的不同之處,華閒之似乎對他很放心,幾乎是有意放他自己尋找問題的答案,而對崔遠鍾則不然,華閒之似乎為崔遠鍾安排了他人生中的每一步。
這或許不是華閒之有意使然,但這種安排使得軒轅望與崔遠鍾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崔遠鍾現在的變化,只不過是失去華閒之指引之後的反彈而已。
「我是有些過於擔心了……」長長舒了口氣,軒轅望暫時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他伸展了一下手臂,這幾天崔遠鍾纏著他瘋狂試劍,弄得他都覺得疲乏不堪:「不管怎麼樣,遠鍾他振作起來了便是好事,緋雨,等一切恢復正常之後,我就去找那個叫無塵的術士。」
「嗯,那個術士……」
提起那個無塵,緋雨陷入沉思,在她見到無塵的時候,她就察覺到無塵身上有股她很熟悉的氣質,而無塵的劍式,也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軒轅望見她陷入深思之中,知道她是在患得患失。對於緋雨而言,能尋回自己的身體從而獲得真正的正由自然是寶貴的,但是,如果這會造成她不得不與軒轅望分開的危險,那麼她寧可永遠如此。
「我的事情並不急,一千年也等過來了,哪在乎這一年兩年?」良久之後,緋雨淺淺一笑,笑容嫵媚動人,讓軒轅望禁不住心神一盪。
兩人正喁喁細語,忽然緋雨皺起眉來:「有人來了!」
軒轅望的屋子在華府的一角,到這兒來的就一定是有事找他的人。他起身打開門,而緋雨則又躲了起來。
「嗯?」
來的是柳孤寒,他的神情不太正常,軒轅望知道他不喜歡廢話,於是也很簡單地發出疑問的聲音。
「我們準備離開。」
柳孤寒簡單地說道,他聲音平靜,但軒轅望卻察覺出這背後的一絲遲疑。軒轅望哦了一聲:「去哪,什麼時候回來?」
柳孤寒靜靜看著他,許久也沒有說一句話。軒轅望開始臉上還掛著微笑,後來微笑漸漸隱了:「你們準備離開大余?」
「是。」
「準備去扶英?」
「是。」
「原來這樣……」
兩人簡單的對話到此便結束了,柳孤寒沒有說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離開,軒轅望也沒有問。他深信,柳孤寒離開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他的。
對於柳孤寒而言,離開這傷心之地,免得自己又被復仇的yu望拖進無邊的黑暗之中,這或許是唯一的選擇。而對於陽春雪來說,在柳孤寒身邊,用時間來癒合心靈的創口,也是最好的回覆辦法。
他們畢竟不是崔遠鍾軒轅望,也不是石鐵山。
「遠望寒山雪……」
想起華閒之生前從五個弟子名字中各取一字組成這句詩,軒轅望心中有些苦澀。終於還是要分開,這五人能走到一起是多麼的不容易呵。
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只不過,他們五人散得也太快了些。
這個時候,軒轅望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分離的初始,正是源自於他被逐的那一回,從那以後,他們便聚少離多了。
目送柳孤寒離開自己的視線,軒轅望撫mo著自己的劍,他突然問道:「緋雨……有朝一日,你會不會也要說離開?」
「不會,絕對不會。」
緋雨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過了會兒,她又柔聲問:「阿望,如果有一天……你會不會要說離開?」
軒轅望握緊劍柄,突然間揚眉笑了起來:「我是劍士,現在是劍士,今生都是劍士。緋雨,劍士是不會離開他的劍的!」
「只是他的劍麼……」他的話並沒有讓緋雨覺得開心,雖然知道軒轅望對她的情意,但是,緋雨總因為自己非人非鬼的劍靈身份而擔憂,即使自己找到了身體,誰知道還會有什麼變故?一千多年了,就算自己身體尚在,只怕也已經成了一堆朽骨了吧……
那樣的話,阿望又會如何待自己?
熱戀之中的男女,總會有些患得患失,有時這顯得愚蠢,但正是這些愚蠢,使得這個過程值得留戀。
「阿望,你看看是誰來了!」
還是老遠,軒轅望就聽到崔遠鐘的聲音,這聲音有些興奮。軒轅望聳了一下肩,緋雨才從劍中出來,又得躲回去了。什麼時候緋雨才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世人面前,與自己在一起。
進來的有四個人,最前面是崔遠鍾,跟在他後面的人讓軒轅望神情一怔:「怎麼……」
「軒轅君,不會不認識我們了吧。」
說話的人繃緊身軀,向他行了個禮,這是典型的扶英禮節。軒轅望回了一個禮:「武哲光兄,你來大余了……歡迎!」
「哈哈……」
另一個人笑著與軒轅望打招呼:「軒轅,這一向可好,那位姑娘可好?」
這樣詢問軒轅望的只有一個人,軒轅望心中有些尷尬:「諸葛眠風,你也回來了!」
除了武哲光與諸葛眠風,另一個則是沈醉雲。這三人都曾是崔遠鍾、軒轅望的勁敵,但在鬥劍場外,至少對武哲光諸葛眠風,軒轅望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一代新崛起的劍士們,時值大動盪大變革的時代,他們在這歷史的激流中沉浮掙扎,並不只是為了讓自己有口飯吃,更是為了劍技能夠延續傳承下去。比起那些思維凝固了的老朽們,他們的衝勁,他們的執著,他們明知道前途渺茫卻迎難而上。這些年輕人相互雖然少不了對立甚至敵視,但他們之間也同時擁有某些超過功利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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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隨扶英使臣來的……」在向華閒之的靈位行過禮之後,軒轅望招呼他們坐下,諸葛眠風這時提起他們的來意:「原本只是回大余遊歷,拜會一下四方的劍士,才進京城就聽到華先生的事情……崔兄,軒轅,你們要節哀。」
提到華閒之的死,眾人都沉默了會兒,軒轅望首先岔開了話題:「你們是如何遇上遠鍾哥的?」
「哈哈,說起這事情,就是崔兄送上門來了。」諸葛眠風爽朗一笑:「我們先去劍會會所拜訪劍會的前輩,正好遇見崔兄在那向人挑戰……」
「挑戰?」軒轅望吃了一驚,崔遠鍾這幾天總與自己試劍,竟然還有精力去向別人挑戰?
「他是托醉雲向傅劍宗挑戰……哈哈哈哈哈……」雖然曾受過傅苦禪指點,但是同沈醉雲一樣,諸葛眠風也沒有被傅苦禪正式收入門下,因此,在稱呼仍苦禪時,他也用的是傅劍宗。
「啊!」軒轅望先是呼了一聲,接著看著崔遠鍾苦笑起來,沒有想到他還會有這樣一手。
「想挑戰傅劍宗,先得過我這一關吧……」諸葛眠風笑眯眯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他眼神明亮:「有近兩年不曾交手了,崔兄,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有長足進步呢。」
崔遠鍾也沒有想到諸葛眠風竟然反而向他挑戰起來,他先是一怔,但他還沒有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武哲光突然插嘴道:「崔君是我的對手,軒轅君才是你的對手。」
「軒轅望太無趣了,與他鬥劍沒有意思……打了好幾回,現在我也該換個對手……」諸葛眠風向軒轅望擠了擠眼,露出滑稽的表情來:「自然,軒轅,你不服我說的話可以來找我……」
軒轅望撓了撓頭,這群傢伙,找麻煩竟然從扶英找到大余來了……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軒轅望其實很希望他們來,武哲光與諸葛眠風都是難得的好對手,經常與他們試劍,對於磨礪自己的劍技會大有裨益……是了,是了,多與他們交手,對於遠鍾劍技也會有好處,特別是同諸葛眠風與沈醉雲交手,他們都曾得到傅苦禪的指點,劍技多少有些傅苦禪的影子。
「好吧,我們這有現成的劍室……」本來軒轅望想留他們住下來,但想到泰武帝有時會來,見著他們會極不方便,於是又改了主意:「只要你們有閒,便可以來!」
「有閒?我們現在就很有閒!」
仿佛就在等著軒轅望這句話,諸葛眠風站了起來,他甩了甩手臂:「崔兄,我們去玩玩吧?」
崔遠鍾笑著也起了身,軒轅望不得不又撓了撓頭,這兩個傢伙。
崔遠鍾與諸葛眠風走在最前天,沈醉雲跟著他們,而軒轅望則與武哲光走在最後。
「你們住在哪兒呢?」身為主人,軒轅望自然得問問對方,崔遠鐘不通世理,軒轅望可不然。
「宣德院的館驛中,隨我扶英帝國的使節住在一起。」談到自己的國家,武哲光非常自豪,特別是這次出使,親眼見了一向富庶的大余如今已落在扶英之後,心中更有了幾分優越。
他沒有在軒轅望面前掩飾自己的這種優越感,不知為何,軒轅望對他的這種優越感很討厭,他「哦」了聲,轉開了話題:「武君的劍技,這兩年來又有了很大的進益吧。」
「還多虧了崔君與軒轅君,如果沒有認識你們二位,我可能還是自以為是的傢伙呢。」
「難怪,諸葛眠風常找你切磋劍技吧,那位隱劍齋法師指點你們的劍技?」一邊說,軒轅望一邊回憶起在扶英的事情,那個乾瘦的老僧隱劍齋,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深不可測。
「嗯,我們隨隱劍齋法師四處流浪了一年。」武哲光微微笑著,象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這一年我見到的事情,比此前二十年見到的事情都要多,這讓我覺得以前根本是誤入歧途了。」
軒轅望心中一動,武哲光自幼不問俗世閉門練劍,這使得他技劍雖然高明,卻難以突破瓶頸,他幾次敗在崔遠鍾手中,並不僅僅是劍技上的差距。事實上,軒轅望心中知道,崔遠鍾擊敗武哲光也有些勉強,但武哲光如果遇上自己,會敗得更慘一些,因為自己比崔遠鍾更要複雜。
所謂「人情練達皆文章」換為「世情練達皆劍道」,也一點都沒有錯呢。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劍室的門口,崔遠鍾與諸葛眠風站入劍室,那種急切便立刻不見了,相反,他們每一步都很沉著,當兩人站在劍室中間時,軒轅望甚至感覺到一絲緊張。
這兩人也太認真了,如果象這樣認真地試劍,那與正式的鬥劍沒有任何差別。
這個念頭才浮現在軒轅望腦海中,崔遠鍾與諸葛眠風已經相互行了劍禮。雙劍清脆的交擊聲悅耳悠揚,軒轅望聽到了覺得非常親切。
崔遠鐘擺開進攻的架式,軒轅望看到他嘴唇在輕輕蠕動,心中不由得一笑,那傢伙一定又在說「黃金之劍在手我絕不會敗」吧。
先出劍的是崔遠鍾,他第一式便是凌厲的攻擊,黃金之劍有如一條黃巨的龍,夾在劍光中張牙舞爪,兇狠地撲向諸葛眠風。劍風吹得諸葛眠風長發飄散,面對這恍若有形的劍氣,諸葛眠風瞪大了眼睛,他有一種敞開衣襟迎接這風暴的願望。
「來吧!」他挺胸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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