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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兒子偷爹不算賊

2024-08-29 03:07:22 作者: 三觀猶在
  范小刀笑道:「雖然沒有猜中,卻也不遠矣。再說,山賊又如何?在下向來光明磊落,平生沒做傷天害理之事,聖人說,人只有職業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山賊也好,捕快也好,存在即合理,都有其意義。」

  趙行沒想到范小刀承認的如此痛快,更沒有料到他如此伶牙俐齒,於是重新審視眼前這位少年。趙行身為公門之人,常年與兇犯打交道,抓過的罪人將近百人,眼力勁不會太差,可這位少年眼神明亮,不似大奸大惡之人,身上也沒有那股綠林特有的匪氣,不由對他來了興趣。

  「我叫趙行,六扇門青衣捕快。」

  范小刀斟了一杯酒,道:「在下范小刀,青州府黑風寨之人。」

  黑風寨?

  趙行滿臉疑惑,自江湖新政以來,天下幫派,四大世家、六大門派,八幫十會,大小七十二洞,一千兩百餘幫派,但凡能叫得上名號的,都在六扇門備案,趙行也對這些人頗有研究,可他卻從未聽過黑風寨,莫非是最新剛成立的?

  趙行道:「范小刀,我記住你了。」

  范小刀道,「別,你還是忘了我為妙。」

  「在下入六扇門一年,一共抓了九十九人,既然你們來到京城,醜話說在前面,別做什麼為非作歹之事,但願你別成為我抓到的第一百人。」

  范小刀長身而起,道:「你沒有機會的!」

  說罷,他匆忙離開這是非之地。這趙行看起來不簡單,要是他真要找自己麻煩,別的不說,光是偽造路引,就足以將他抓入大牢。出了酒館,李青牛心有餘悸道,「那姓趙的眼睛真毒,他只看了我一眼,我就覺得心驚肉跳,仿佛之前做過的虧心事,全被他知道一般。」

  范小刀問,「你做過什麼虧心事?」

  李青牛道,「給二當家下瀉藥啊,偷三當家的白菜啊,偷看孫三娘洗澡啊什麼的。」

  「孫三娘都四十多歲,兩百多斤,你可真下得去眼。」

  李青牛嘟囔,「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發財大計落空,又受到趙行警告,下頓飯也沒了著落。李青牛道:「小寨主,咱們換個目標?」

  范小刀道,「以後,別小寨主小寨主的亂叫,咱們才來幾天,就被人識破身份。」

  「那該稱呼什麼?」

  「什么小范公子啊,范爺啊,范大俠啊都成,就別叫小寨主。」

  「好的,小寨主!」

  兩人在街上尋找下個目標,這時,一名年輕人攔住他去路。

  「我看兩位相貌不凡,可是江湖中的綠林好漢?」

  范小刀心中驚愕,怎得,一個趙行還不夠,隨便遇到一人,就能識破他們身份,我們臉上莫非寫著山賊二字不成?他看來人肥頭大耳,衣衫襤褸,腳步虛浮,一看就知是好吃懶做之輩,道:「不,我們是良民。」

  胖子道:「太好了,終於找到你們了。在下姓牛,名大富。」他神秘一笑,「想不想發財?」

  范小刀道:「做夢都想。不過看仁兄這位德行,別告訴我你有發財的路子。」

  牛大富大笑,「巧了,還真有。」

  范小刀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牛大富呵呵一笑,指了指城南的位置,低聲道:「城東的黃財主聽過沒有?他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戶,帳房中金銀無數,不如我們做上一筆沒本兒的買賣,這樣咱們不就有錢了?」

  「你說是去偷?」

  牛大富搖了搖頭,「誒,這叫借,怎麼能說是去偷?江湖人的事,能說偷嘛?」

  范小刀道:「像他們那種財主,家中護院高手那麼多,要想去偷銀子,怕是沒那麼簡單吧?」

  牛大富道,「黃財主家一共有十八個護院,都是從江湖上請來的好漢,其中兩位還是八卦門的高手。此外,家中有惡犬三隻,兩公一母,更要命的是,帳房只有一個門,上著子母連環鎖,一旦破門而入,會有機關敲響他臥房的鈴鐺,所以要想進去,不能硬來,只能智取。」

  「怎麼智取?」

  「帳房的鑰匙,掛在黃財主脖子上,睡覺都不離身。他睡覺極死,我們可以趁他睡覺,跑到他臥房中將他迷暈,然後取下鑰匙。」

  范小刀有些奇怪,「你怎麼對黃家這麼熟悉?」

  牛大富嘿嘿一笑,道:「黃有才是我爹。」


  此言一出,兩人都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牛大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真是他兒子?」

  「如假包換。」

  「那為何他姓黃,而你姓牛?」

  牛大富有些不耐煩,「別問,問就是不懂規矩。就問你們,這一票你們敢不敢幹?」

  范小刀心說,你都不怕,我們怕什麼,於是道:「馬瘦毛長蹄子肥,兒子偷爹不算賊,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們就算再有困難,也不能辜負了你的一片孝心啊!」

  ……

  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在外人看來,城東黃府的老爺黃有才,腰纏萬貫,富可敵國,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卻是京城響噹噹的人物,與城西孫半城,城北王百萬、城南李富貴,並稱京城四大富豪,令人羨慕得緊。可黃有才卻一直開心不起來,除了家裡住了一隻河東獅牛夫人外,唯一的獨子黃大富更是不讓人省心的主兒。

  黃有才白手起家,用了二十年功夫,從一個挑貨的販子,到如今家中有七十多店鋪,生意遍及雜貨、酒樓,綢緞莊等七八種產業,累積了不少財富,但他出身寒門,祖上八代沒有出過一名進士,在京城這種看身份名望的地方,無論有多少銀子,始終融入不到更高一級的圈子,在那些清貴官員眼中,他不過是一個暴發戶而已。

  本來指望憑藉家中的財富,讓兒子能夠考中進士,光宗耀祖,可黃大富天生不是讀書的料,除了闖禍惹事打架,就是喝酒鬥狗逛青樓,京城富家子弟的不良風氣,他一樣不落。

  幾個月前,黃有才花了幾萬兩銀子,在瓊州府給他捐了一個縣令的芝麻官,結果黃大富打死也不肯去,黃有才一怒之下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將他趕出家門,本想讓他流落街頭,嘗嘗人間疾苦,等他回心轉意,可黃大富根本不買老子的帳,徑直跑到官府改成隨母姓,改名城牛大富,氣得黃有才火冒三丈。

  生氣歸生氣,兒子該管還得管。

  今日是他五十大壽,他在京城關係極廣,來往的賓客,有些江湖朋友,也有生意上的夥伴,而那混小子離家出走已經大半月,連人影也不見一個。

  管事黃書朗進來回事,「老爺,外面來了個年輕人,姓范,說是少爺的朋友,有要事見老爺。」

  不知哪裡結交的狐朋狗友,黃有才道,「不見。」

  黃管家道:「他說有要事稟報。」

  這小子又是要搞哪一出?黃有才尋思片刻,「讓他去客廳等我。」

  ……

  范小刀頭一次來到這種豪門大宅,在他印象中,黃老爺家財萬貫,家中應是富麗堂皇才對,可一路走來,三進的院子雖大,看上去卻十分陳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豪奢之處。

  來到客廳,范小刀看到一人坐在那裡,立即撲倒在地,滿臉悲慟道:「黃老爺,救命啊。」

  「什麼事,說來聽聽。」

  范小刀道:「我是牛大富的朋友,昨晚我們兩個銀鉤賭坊打牌,誰料手氣差得很,輸光了銀子,還欠了賭坊一百兩,如今他們把牛大富扣下,說要天黑之前要把銀子送來,否則就要撕票!這是他的親筆信。」

  說罷,范小刀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爹,我賭錢輸了被人綁架,請將一百兩銀子給我兄弟,來解救我於冰火之中。」

  黃有才看了看,是兒子的筆跡,連問:「他們說怎麼撕票?」

  范小刀一愣,道:「應該是用繩子把他勒死吧。」

  黃有才大驚失色,「那還了得?你等著!」轉身向內屋走去。

  范小刀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正在琢磨怎麼分贓,可左等右等,不見黃有才出來,心說這黃財主心可真大,兒子都這麼危險了,取個錢都磨磨唧唧。過了好半晌,黃有才出來,手中拿了一根繩子,遞給少年,問:「這根夠不夠長?」

  「夠了,夠了!」范小刀道,轉念一想,不對啊,我是來要銀子的啊,你給我拿繩子幹嘛?「黃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黃有才冷笑一聲,「什麼意思?回去告訴那小子,想要錢,去官府把名字改回來,光明正大來跟我要,別整天搞些歪門邪道。還『請將一百兩銀子給我兄弟』,那臭小子跟我說話,什麼時候用過『請』字?」

  糟糕,露餡了。

  真是細節決定成敗啊。

  一計不成,范小刀又生一計,道:「還是黃老爺英明。我就說這法子不好使,牛大富非不聽。不過,黃老爺,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他回心轉意,跟著你姓。」


  「什麼法子?」

  范小刀道:「既然他不肯改回姓黃,不如你也改成姓牛。」

  黃有才:「把他轟出去!」

  范小刀聞言,急道,「等等,我還沒說完呢,老爺您改成了姓牛,依他的性子,自然跟您對著幹,按大明戶籍制度,他只能改回姓黃了,到時候,您神不知鬼不覺,再把姓改回來,不就完美了嗎?」

  「來人!」

  三名身材魁梧的護院走了進來,范小刀一看他們要動粗,喊道:「慢著,我自己走!」

  這時,一中年夫人火急火燎的走了過來,還沒進屋,就喊了起來,「我兒被人綁架了?」

  范小刀見夫人渾身珠光寶氣,猜到應是黃夫人,於是點點頭,看來還是當娘的心疼兒子,聽到兒子被綁架,臉都綠了。

  黃夫人道:「老爺,你好狠的心啊,兒子被人綁架,你還有功夫在這裡喝茶?」她一把奪過黃有才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范小刀:「大富現在在哪裡?」

  「賭坊。」

  「要多少錢?」

  「一百兩!」

  黃夫人對黃有才道:「拿一百兩銀子給我。」

  黃有才雖然摳門,但夫人有命,他不敢不聽,於是去了帳房,不片刻拿了一百兩銀子過來,交給黃夫人。

  范小刀正要伸手去接,黃夫人轉身就要往外走,黃有才連問,「你這是去哪兒?」

  黃夫人道:「今天在跟趙姨娘家打牌,輸光了,她們還在等著我呢,這一百兩,我回去翻本兒!」

  (二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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