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世間之事,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總是籠罩在迷霧之中。」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悠然道,「本教一向避世隱修,主旨為修平業力,以達清淨彌羅之境,實則名為業羅教,不過總有那麼一些江湖敗類聚眾鬧事,又喜歡借用本教名頭行事,以訛傳訛之下便有了修羅教的說法。」
業羅教......
縱然在這種情況下,顧判還是忍不住唇角微微抽搐一下,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絲奇怪的感覺。
你們怎麼不叫葉羅麗呢,說實話這位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不是巴拉巴拉小魔仙?
白衣女子倏然收斂笑容,語氣也冷了下來,「那姜起劍呢,原本是本教的一名護法,地位僅在護教法王、左右使、三才長老以及四散人之下,卻在當年枉顧同門情義叛教而逃,還殺了許多無辜教眾,因此最近得到情報後,月影才會前往查探姜起劍的下落。」
「不過,本教只有月影散人一人獨自前往,哪裡又來的那麼多黑衣殺手?」
「顧鏢師,你的心跳在剛才的幾個呼吸內加快了至少三成以上,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還有什麼隱瞞下來的事情?」
這一瞬間,顧判幾乎有了暴起出手,先發制人的念頭。
但涼亭內這幾人,除了南黎郡守和那個錦袍年輕人是實打實的弱雞外,其他人給他的感覺都不是普通人物。
能坐到鎮南大營指揮使和副將的位置,厲刑和騰副將的武力自然不必多說,許垣身後立著的兩個護衛也絕非庸手,但更讓他感到忌憚的卻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白衣少女,顧判從她身上感覺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
而且這幾人並沒有被打野刀確定為「野怪」,真要打起來,打野刀也只相當於一把鋒利的斧頭而已,恐怕只需要剎那,他就會落得個大敗被擒的結局。
就算是這幾人突然間失了智任由他斬殺,他也絕無可能逃得出南黎城。
到時候四面城門緊閉,六扇門差役和大營兵馬合力圍剿,他一個人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顧判深吸口氣平靜下來,緩緩說道,「在下驟然聽聞老薑頭竟然還隱藏有這等身份,一時間不由得心神激盪,難以自持。」
「也對......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鏢師,突然聽到這些超出想像的秘聞自然會驚訝詫異,我倒是有些想多了。」
少女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語氣平靜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確定月影和姜起劍都死在了老虎爪下?」
「千真萬確,他們頭都沒了,不可能活下來。」顧判這句話說的是真心實意,沒有半點兒虛假。
白衣少女閉上了眼睛,不再開口。
「那就這樣吧,你先回去休息,這兩日不要亂走動,等我們的命令再去那片山林一探究竟。」錦衣年輕人唰地合上摺扇,轉頭看向趙郡守,「懷遠鏢局離這裡有多遠,你說的事情我很有興趣,想現在就過去看看。」
顧判不敢多留,當即告退離去,走出十幾步後,隱約聽到趙郡守說道,「回稟世子,鏢局就在南黎城內......」
「人多了反而不好,只讓厲指揮使和騰副將跟著就可以......」
鎮南大營驛所,顧判緊閉房門,拿筆在紙上寫下一連串的名字,最後都以箭頭指向了空白處的一尊虎頭。
對著紙張思索良久後,他表情陰晴不定,眉宇間幾乎能滴下水來。
原本就感覺棘手的事情,在這兩個年輕人加入後,陡然變得更加複雜起來,猶如一團怎麼都無法理清的亂麻,難以找到頭緒。
「砰砰砰......」
房門被敲響了,後廚老卒的聲音從外面響起,「顧鏢師,午飯做好了,今兒兩位大人都在城中,所以大家都沾光有口福,你來不來和我們一起吃?」
啪!
顧判丟掉毛筆,將沾滿墨漬的紙張嚼碎吞下,從座位上起身。
「吃!」
他推開房門,嗅到遠處飄來的誘人肉香,陰鬱的心情倏然間好了很多。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反正事已至此,到時候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現在想不通透還硬要去想,純粹是鑽牛角尖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判咽下口水,一馬當先朝著飯廳走去,自從生命值增加後,他的飯量簡直是成倍增長。
懷遠鏢局。
白衣少女站在家眷居住的後院門前,伸出一隻白皙細嫩的小手貼在門上,眼睛緊閉,似乎在感覺探查著什麼。
錦衣少年等人站在旁邊,誰都沒有發出聲音,唯有風吹樹葉的嘩啦聲不時響起。
良久後,白衣少女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
她貼在門上的掌心發力,將一扇木門推開少許,就那樣閉著眼睛,抬腳一步步走了進去。
其他三人落後幾個身位,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白衣少女都安安靜靜站在院子正中,除了偶爾轉動一下身體,其他大部分時候就像是一尊不會動的雕像。
厲刑和騰遠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們身為軍鎮將領,半生都在鐵血訓練與廝殺中度過,最為信奉的自然是自己與麾下戰陣所具備的武力,這種像極了某些江湖人士神神叨叨的把戲,他們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態度。
但現在果郡王世子許垣在場,他又對名為珞裳的業羅教女子極為看重,所以厲刑和騰遠就算再不屑,也不會有一丁半點兒的情緒表露在外。
「找到了。」
沉悶的氣氛至少持續了一炷香時間,才被白衣珞裳的突然開口打破。
她上前幾步,握住衣袖內滑出的一對月牙形狀金色兵刃,緩緩推開其中一間屋子的房門。
一絲陰冷的氣息從門內穿出,厲刑和騰遠面色大變,一個閃身將珞裳與許垣擋在身後,如臨大敵擎出了自己的武器。
幾個呼吸後,他們從屋裡退了出來,珞裳低著頭,黛眉緊蹙,似乎在思索什麼難題。
在她身側,許垣瀟灑地搖著摺扇,不時給旁邊的美女送上一陣陣的清涼微風,又間或回頭催上幾句,讓後面的兩個武夫快點兒跟上。
而在最後面,是面無表情的厲指揮使和騰副將,他們兩人正抬著一張碩大的實木妝容桌,桌子正中央鑲嵌著一面銅鏡,鏡子中間有著一條細細裂痕。